正文

玛丽安娜

丁尼生诗选(英汉对照) 作者:(英)丁尼生(Alfred Tennyson)著


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在围有水沟的农舍里。”[1]

——《一报还一报》

黑黢黢苔藓厚厚的一层

将整整一片花床全盖没,

把梨树拉向山墙的粗绳、

系绳的铁钉都锈烂掉落。

残破的棚屋冷寂又古怪;

围有水沟的农舍多凄清——

野草长满破旧的茅草顶,

丁当作响的门闩没拉开。

她只说,“我的生活多悲惨,

这人不来了,”她说道;

她说道,“我感到厌倦、厌倦,

我但愿死去了才好!”

她到了傍晚就泣不成声,

眼泪要流到露水都干掉;

无论在早晨还是在黄昏,

要她看晴空她可办不到。

要到蝙蝠都出来翻飞时,

要到黢黑的夜色掩苍天,

这时她才把窗帘拉一边,

看看窗外的黑沉沉洼地。

她只说,“这黑夜真是悲惨,

这人不来了,”她说道;

她说道,“我感到厌倦、厌倦,

我但愿死去了才好!”

躺到半夜里再也睡不着,

她听见夜啼鸟雀的啁啾;

天明前一小时公鸡啼晓,

昏黑沼泽地里的那些牛

也哞哞在叫:仍然没希望,

她恍若在梦中独自徘徊,

直到那凄清农舍的四外

冷风吹醒了灰蒙蒙曙光。

她只说,“这个白天多悲惨,

这人不来了,”她说道;

她说道,“我感到厌倦、厌倦,

我但愿死去了才好!”

离墙约投石之遥的地方,

水闸里拦着发黑的死水;

有多少泽地苔藓漂水上,

又小又圆,一簇簇一堆堆;

边上是棵银青色白杨树,

节节瘤瘤的它不停抖颤;

在这片灰沉沉平坦荒原,

方圆几十里树只此一株。

她只说,“我的生活多悲惨,

这人不来了,”她说道;

她说道,“我感到厌倦、厌倦,

我但愿死去了才好!”

每一次月亮低挂在夜天,

尖啸的烈风刮起或平息;

透过左右飘动的白窗帘,

她看见树影在风中摇曳。

但是在月亮很低的时候,

当狂风幽禁在洞穴里面,[2]

白杨的影子便投进房间,

落在她床上,横在她额头。

她只说,“这黑夜真是悲惨,

这人不来了,”她说道;

她说道,“我感到厌倦、厌倦,

我但愿死去了才好!”

这屋子里整日朦朦胧胧,

门上的铰链都吱吱嘎嘎;

绿头蝇贴着窗玻璃嗡嗡,

发霉的墙板后耗子叽喳,

有时从缝隙还伸头窥探。

旧时的脸儿在门前闪过,

旧时的脚步在楼上走过,

旧时的嗓音在门外呼唤。

她只说,“我的生活真悲惨,

这人不来了,”她说道;

她说道,“我感到厌倦、厌倦,

我但愿死去了才好!”

屋顶上麻雀的唧唧喳喳,

时钟悠缓的滴答,白杨树

对求爱之风的冷冷应答,

这些都使她神智变模糊;

但是最惹她生厌的时光,

是阳光中间满含着微尘

照进她居室,是夕阳一轮

斜斜地溜进其西天卧房。

这时候她说,“我可真悲惨,

这人不会来,”她说道;

她哭道,“我感到厌倦、厌倦,

上帝啊,我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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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莎士比亚《一报还一报》中,玛丽安娜在农舍中等候情人(III. I, 277),但情人抛弃了她。本诗中的人物与之并无关系,诗人只是以此题材抒写被遗弃女子的凄苦。

[2]根据罗马伟大诗人维吉尔(公元前70—前19)的说法,风神埃俄罗斯是把风关在洞穴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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