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在上一部拙作《烈火与蒸汽》（Fire and Steam）中，我承担了一件似乎异常艰巨的任务——将175年的英国铁路历史，浓缩在一本短短的著作中。本书设定的任务甚至更加艰巨：将整个世界的铁路历史归集在一起，并展示它们给全球带来的巨大冲击。所以，这一次我也并不试图面面俱到，但在选择讲述哪些故事的时候会异常困难。

不过，有些故事是必须囊括在内的，比如不同的铁路的起源、欧洲主要铁路网的发展、英国技术在多国的影响力、浩大的印度铁路系统的创建，以及更晚之后的中国铁路系统的创建、俄罗斯和美国宏伟的跨洲铁路的修建。概述铁路发展的方式，如何变得更快、更舒适和更安全，同样也是必不可少的。

同样，我也避开了怀旧之情。虽然本书不可避免地让人偶尔甚至留恋地回忆起过去，但它涉及的是铁路转变人们生活的方式，以及铁路对一系列其他转变的催化作用。铁路的影响力是毫不夸张的，要理解铁路改变世界的方式，就要将你自身作为一个从未见过大机器的人，从未以比飞驰的骏马更快的速度旅行、也未见过比它更快的东西的人。他们的视域必定有限，而铁路的到来永远改变了这一切。

有许多书具有这样的名字：如《世界铁路》，或《世界各地的铁路》等，但它们要么是赞颂了火车的技术，要么仅仅是粗略地分析了它们的社会影响力。我试图展示铁路如何创立了一个我们生活在其中的世界，如何推动了每个国家的发展和改变。这是一项浩大的任务，它导致在挑选资料上难以抉择。但我希望，本书至少能让人们了解铁路的重要性，以及这项发明的持久性：它在上个世纪的下半叶几乎已完全过时，但现在却正在迎来神奇的复兴。

如我之前曾经提到过，列出铁路不曾改变的东西，比阐述它的成就更容易。很简单，在19世纪的头二十五年和最后二十五年之间，铁路将这个世界从大部分人仅仅只到过他们的村子之外或附近集镇的世界，转变为一个在一天而不是一个月就能够跨越一个洲的世界。铁路的发展催生了大量的制造业，确保了工业革命对这个星球上每个人生活的实质性影响。铁路的到来，使一切都成为可能：度假可以扩展到郊区，新鲜的牛奶可以邮购。

而且这是在全球的规模上。从19世纪30年代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开通起，到20世纪之交，铁路建成已达百万公里，很少有哪个国家还没有铁路。实际上，如本书所示，铁路的渗透远不止在普通地区，而是触及了世界上看似完全不可能的高度和最遥远的角落。每当一个地方修建一条非凡的铁路，总是有一群了不起的人们在为克服障碍而拼搏。在本书提及的主要工程中，除了开普—开罗铁路（Cape to Cairo railway）之外，实际上其他每一条铁路都得以大功告成。

在总体上，我把重点更多地放在全世界而不是英国，因为在《烈火与蒸汽》一书中，我已经非常详尽地介绍了英国的铁路，该书可以配合本书一起阅读。英国在很多方面都是先驱者，它是全世界第一条重要铁路的诞生地，同时还开发了传遍世界各地的技术和运营规范。英国的故事不能完全省去，而本书多少也提及了其铁路的重要性，及其在铁路网遍布世界的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

我尤其把重点放在一些伟大的铁路上，如印度、美国和俄国的铁路，那些在极其繁杂和困难的条件下修建的铁路。试想一下，是怎样的想象力和浩大的雄心，才能促成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以及将印度各大城市连接在一起的铁路网的修建。这些铁路的故事都值得娓娓道来，从而为它们的建设唱一曲赞歌。

比如说，我把更多的重点放在了美国铁路上，篇幅远远超过了其他国家。而这是有充分理由的。在美国铁路的高峰时期，它占到了世界三分之一的里程，并且，如第四章所述，它为全球最强大的国家的创建作出了贡献。同样也应当承认，美国铁路历史的文献，较之其他任何国家的都更全面更易获得，能够得到对于各种各样铁路的精深研究，这意味着有时我对它们所费的笔墨超出了比例。

每个人都有他们喜爱的铁路或钟情的旅程，而我必定会有所遗漏。例如，我没有提到印度尼西亚的铁路，它们由荷兰人修建，据说在“二战”以前，曾是世界上最好的窄轨铁路。土耳其和其他中东国家也鲜有提及，同样的还有菲律宾。我也没有将一些奇特而精彩的铁路囊括在我的故事中，比如杜塞尔多夫附近伍珀塔尔（Wuppertal）的高架铁路，它自1901年开始营运，至今仍每天运送成百上千的上下班族。但是，我为一些意义重大的铁路留出了一点空间，而其他铁路，也许不是那么重要的铁路，也得到了不少空间，是因为它们故事精彩、信息丰富。如果你是一位初出茅庐的铁路作家，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铁路社会历史等待着去书写，为我所设法探寻到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作出补充。大部分的铁路文献，被一伍作家同行称为“铆钉计数器”（rivet counters）[1]，他们完全是错失良机。铁路所应得到的，不只是对它们的建造和技术的简单记录，而是更加精彩的历史。

在第一章中，我讲述了铁路的早期历史，其中简略论及利物浦—曼彻斯特铁路的开通，以及铁路在欧洲其他几个国家的起步。虽然很多早期铁路是本着货运的想法修建的，但它们以能够迅速吸引乘客，因此反过来又促进铁路的发展而引人注目。尽管早期的铁路使用或者抄袭了英国的技术，但好几种不同的铁路传统却得以确立。这一切在随后的三章中探讨。第二章论及欧洲传统的确立。这些铁路的修建规模比英国更大，国家在铁路创建中介入的程度也远比英国更深。铁路被刻意作为一种政治工具，以统一当时在很大程度上边境依然处于动荡中的国家。第三章着眼于英国式铁路的拓展，尤其是在印度等地的拓展，殖民统治设计并修建的铁路系统同样也有助于国家的打造。这一章还囊括了爱尔兰和澳大利亚。第四章专谈美国。它让我们联想到铁路对于国家发展的重要性，这一点几乎被人们所遗忘。这一章还包括铁路在南北战争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以及对北方最终取胜所作出的贡献。美国的传统有所不同，它有更重的机车、使速度受限的更廉价的铁轨，以及同欧洲人喜好的隔离车厢不同的开敞式车厢。

在第五章中，我把重点放在欧洲铁路网的发展上。它逐步跨越边界，加快了人们在整个欧洲大陆旅行的速度。铁路穿越了阿尔卑斯山脉和其他山脉形成的屏障，因而又推动了工业和旅游业的发展。我还探讨了遍及欧洲的铁路到底应该私有还是国有的争论，探讨了国家的作用。对铁路在欧洲数次战争中的功用也进行了研究。

第六章和第七章讲述了跨洲铁路如何修建、为什么修建的精彩故事。第六章谈及了损失惨重的巴拿马铁路，它的修建夺走了上千人的性命，花去的时间也大大超过了预期，但它成为美国东西海岸至关重要的连接线。而第一条美国跨洲铁路的修建，或许是在所有早期铁路中具有最重要的意义。第七章涉及跨越其他大陆的铁路，尤其是俄国，它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是有史以来修建的最具野心的基础设施工程，这一章还论及未能建成但却如史诗般的开普—开罗铁路。

在第八章和第九章中，我稍作歇息，去看看在铁路上旅行会是什么样，以及随着铁路出现而带来的社会和经济变革。第八章包括在世界各地各种不同的铁路旅行，还包括让火车旅行逐步变得更舒适而且更安全的技术进步。这一章还展示了铁路无所不在的性质，即到了1900年，铁路已经出现在所有大国和其他许多国家，从小小的加勒比群岛，到偏僻的非洲殖民地，并依然在迅速增长。第九章谈及了铁路的影响力，它影响这个星球上几乎每个人生活的方式。它的出现带来了大量意想不到的其他作用：由于它能够更快地运输食品，饥荒由此减少；由于人们能够乘火车上下班，城市化得到发展；由于铁路能够远比马车更有效地集结军队，战争的规模也史无前例地扩大了。

在第十章，我描述了人们所通常认为的铁路的全盛时期，也就是上个世纪初它的统治还未受到挑战的一个短暂的阶段。它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作用是关键性的，实际上或许还是决定性的。但随着汽车运输的发展，它衰落的种子已被悄然播下。

第十一章谈及了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岁月，谈及了铁路也许无法永远占统治地位的早期迹象。乘客的数量仍在上升，但铁路公司却在竞争面前苦苦挣扎，它们常因政府不愿意帮助曾经的垄断组织而发展受阻。尽管有这样的困难，这一时期在某种程度上依然也属于黄金时代，蒸汽机车技术的效率更高，柴油和电气化列车均已出现，它们带来了史无前例的舒适水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尽管面临着空袭的威胁，但铁路的作用依然至关重要。

第十二章分析了战后铁路的衰退，这一阶段汽车的出现似乎使铁路成为多余。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政府和铁路公司逐步意识到，铁路依然在他们传统统治的市场上拥有巨大的潜力：上下班交通、城际间的快速旅行、运送煤炭和矿产。

第十三章庆贺了铁路的复兴，特别是高速铁路的革命，为21世纪的铁路带来了新生，这意味着未来依然属于铁路。

在使用城镇和城市的名称时，我前后并未保持一致。一些地方使用的是英文的惯用格式，如维也纳（Vienna）或都灵（Turin），但在其他地方我又保留了本地语言的格式。里昂（Lyon）和马赛（Marseille）保留了法语格式，末尾未加“s”，因为英文拼写看上去真有点愚蠢！为简单起见，在几乎所有的地方我用的都是英里——1英里等于1.6公里。请预先原谅我的遗漏和错误。如有更正、发现任何错误、有任何评论，敬请通过我的网址www.christianwolmar.co.uk发邮件给我，以便新版更正。这样的做法在过去被证明是非常有帮助的，提前对各位表示感谢。最重要的是，希望你们享受愉快的阅读之旅！

2009年3月于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