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人生太短，故事太长

1938年1月，二萧和端木等人在民族大学副校长李公朴的邀请下，赴西安民族大学任教。一个月后，萧军弃笔从戎，在送别的站台上，萧红无语凝噎万分不舍，她明白，这一别，纵使以后还会相见，也不可能破镜重圆。

有人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投入到一段新恋情中去。萧军走后，萧红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西安医疗条件太差，手术风险很大，她决定留下孩子。同年4月，怀着萧军孩子的萧红，与端木蕻良确立了恋爱关系，5月，两人于武汉汉口大同酒家，在胡风梅志夫妇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

掏肝剖肺地说，我和端木蕻良没有什么罗曼蒂克恋爱史。我对他也没有什么过高的希求，只是想过正常老百姓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谅解、爱护与体贴。我深深感到，以我眼下这种状态的人，还要什么名分？可端木却做了牺牲，就这一点我就感到十分满足了。

这是萧红在婚礼上的一番感言。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对萧军的哀怨，对端木的感激，对美满婚姻的期望。事已至此，她把自己看得太低太低。她的“低”，和张爱玲的“低”不同，后者是因为第一次触碰爱，第一次感受切实的温暖，所以“低”；前者是因为对好不容易才寻到的温暖的依赖，是因为离不开对男人的情感寄托，所以“低”。萧红的“低”，缺了几分骨气。

人生中唯一一段婚姻，让萧红遭遇了友情封锁。当年二萧的爱情一时被传为佳话，好比今时的明星模范夫妻，恩爱得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由失望引起的愤怒也不会小，大家幻想着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不想世事难料，两人竟然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又好比恩爱秀不完的明星模范夫妻突然被抓包一方或双方出轨，于是人们纷纷嚷着“再也不相信爱情”。当年冷待萧红的朋友们，未必会“再也不相信爱情”，但“再也看不起萧红”倒是有几分可能性。

婚后，武汉动荡的局势陷入危急状态，人们相继逃往重庆。去往重庆的船票供不应求，端木蕻良留下孕中的萧红独自逃到重庆避难。照顾萧红的安娥，也就是田汉的妻子，由于某些原因未能与她同行，萧红只得一个人离开，所幸中途虽不乏艰难险阻，最终还是安全抵渝。

萧红在重庆的乡间产下一名男婴时，端木不在身边。这个不幸的孩子在世上存活的时间非常短，得知他夭折后，萧红反应淡漠。几乎没有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只不过爱的深浅、爱的方式各有不同。萧红抛弃了第一个孩子，因为养比生要难。老天夺去了第二个孩子，因为孕期辛劳过度或医疗条件过差又或是命运有意为之……她不爱不痛吗？怎么可能。有时候亦爱亦痛，却无能为力。

1940年1月17日，萧红和端木飞抵香港后，被多种疾病缠身，肺结核严重恶化。来到香港后萧红创作了她的另一部著作——《呼兰河传》，它不完全是小说，又不完全像自传，也许，它只是这个女人在心里踏遍千山越过万水回到的故乡。

1941年年底，端木一度丢下病榻上的萧红踪迹难寻。关于端木的离开，主要有三种说法：一种说法是端木为逃避责任而离开；另一种说法则认为端木是去筹集病妻的医疗费和两人的生活费，终日奔波，所以不见踪影；第三种说法是端木偶然发现萧红与骆宾基关系暧昧，愤然出走。众说纷纭，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那么骆宾基究竟何人，怎么会在萧红生命的尾期与之牵扯出一段绯闻？

离家后萧红只与弟弟张秀珂保持着书信来往，在香港时，她收到弟弟一封来信，信上恳请她接济自己迫于时局流亡香港的一位友人，这位友人，正是陪她走过生命最后四十四天的骆宾基。

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在纷纷战火中一再延迟逃亡时日，只为陪伴照顾一个大自己好几岁，病弱膏肓、生命垂危的女人，不论出于哪种目的和角度，不论二人当时是否互生情愫，骆宾基的做法都值得敬佩。

因庸医误诊后萧红错动了喉管手术，身体越发衰弱，最终于1942年1月22日，结束了她三十一年凄风苦雨的人生之旅。她临终时留下遗言：“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得半部《红楼》给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接着她又感慨，“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个女人。”

林徽因不是女人？谢婉莹不是女人？丁玲不是女人？这些出生于旧时代的女性，与萧红一样经历过战火纷飞的境况和苦难生活的考验，与她一样追求着自由平等，追寻着先进思想，可哪一个似她这般不理性？

不少人认为，萧红的一生，毁在了汪恩甲、萧军和端木蕻良手里。几年前的我若是看到这个观点，也许会表示赞同。当时我坚信，坏男人对女人而言就像是劣质护肤品，用了便会损伤皮肤，用得越久损伤得越厉害，所以一旦发现护肤品不好，一定要立即停用，免得以后皮肤被严重损害，用再好的护肤品也难以挽救。

同理，一旦发现一个男人会伤害你或总是习惯性地伤害你，一定要及早离开，省得最后不得不分手时，寒透的心再好的男人也焐不热了。

不过，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坏男人吗？女人糟糕的感情经历一定是由坏男人所导致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理由简单至极，如果一个人总是熬夜不洗脸还猛吃辛辣食品，无论她用多么昂贵的护肤品，皮肤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因此，如果萧红不改变自己幼稚任性、害怕寂寞、依赖男人的性格，不管遇到的是汪恩甲还是吴恩甲、萧军还是谢军，结局大致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也罢，来这世上走一遭，就如罗大佑所唱：“管它冬夏炎凉也写下了自己的春秋……人生太短故事太长，你不要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