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避讳与分册

第一节 避讳

避讳是版本研究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有时，在判断版本抄写或刊印的年代上，它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我曾指出：

它不是必然的证据。但，不可否认，它是重要的证据。^[1]

在舒本中，有时避了康熙（玄烨）和乾隆（弘曆）的名讳，有时不避。对康熙的避讳，或改“玄”为“元”，或使“玄”、“弦”、“眩”、“炫”等字缺末笔。对乾隆的避讳，则是或使“弘”字缺末笔，或改“弘”为“宏”。

由于舒本可以确认为乾隆年间的抄本^[2]，乾隆以后的各朝（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的避讳概不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下文试一一列举舒本各回避讳之例，并与其他脂本互作比较。

【第1回】

第1回有三例，如下：

例1，舒本：

二仙笑道：“此乃元机不可预泄者。”

“元”，蒙本、戚本、眉本同，甲戌本作“玄”（不缺末笔）^[3]，己卯本、彼本、杨本作“玄”（缺末笔），庚辰本、梦本作“玄”。

例2，舒本：

士隐听了，不便再问，因笑道：“元机不可预泄，但适云‘蠢物’不知为何，可一见否？”

“元”，蒙本、戚本、眉本同，甲戌本作“玄”（不缺末笔），己卯本、庚辰本、彼本、杨本、梦本作“玄”（缺末笔）。

例3，舒本：

先是款斟慢饮，次渐谈至兴浓，不觉飞觥限斝起来。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户户弦歌。

“弦”（缺末笔），己卯本、蒙本、戚本、彼本、杨本、梦本同，甲戌本、庚辰本、眉本作“弦”（不缺末笔）。

【第2回】

第2回舒本有一例：

雨村罕然厉色忙止道：“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来历，大约政老先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元之力者，不能知也。”

“元”，蒙本、戚本、眉本、梦本同，甲戌本、彼本作“玄”（不缺末笔），己卯本、庚辰本、杨本作“玄”（缺末笔）。

【第5回】

第5回有二例，如下：

例1，舒本：

此或咏叹一人，或感怀一事，偶成一曲，即可谱入管弦，若非个中人，不知其中之妙。

“弦”（舒本缺末笔），己卯本、戚本、杨本同，甲戌本、庚辰本、蒙本、眉本、梦本不缺末笔。

例2，舒本：

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里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来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

“宏”，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彼本、蒙本、戚本、眉本、梦本同，杨本作“弘”。

【第6回】

第6回舒本仅一例：

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辨是何气味，身子如在云端一般，满屋中物都耀眼争光，使人头悬目眩。

“眩”（缺末笔），杨本同，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蒙本、戚本、眉本、梦本不缺末笔。

【第9回】

第9回舒本亦仅一例：

你道这一个是谁？原来这一个名唤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元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

“元”，戚本同，己卯本、庚辰本、杨本、眉本作“玄”（不缺末笔），彼本、蒙本作“玄”（缺末笔）；梦本“玄”字原不缺末笔，后被点去，旁改为缺末笔的“玄”字。

【第10回】

第10回舒本亦一例：

肝家血亏气滞者，必然胁下疼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目不时眩晕。

“眩”（缺末笔），蒙本、戚本同，庚辰本、彼本、杨本、眉本、梦本作“眩”（不缺末笔）。

【第11回】

第11回舒本亦一例：

昨日开了方子，吃了一剂药，今日头眩略好些，别的仍不见怎么样大见效。

“眩”（缺末笔），己卯本、蒙本、戚本、杨本同，庚辰本、彼本、梦本作“眩”（不缺末笔）。

【第12回】

第12回舒本亦一例：

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镜”四字，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元镜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

“元”，梦本同，己卯本、庚辰本作“玄”（不缺末笔），戚本作“玄”（缺末笔），彼本、杨本作“幻”。

【第22回】

第22回舒本亦仅一例：

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作火头僧……”

“弘”（缺末笔），庚辰本、蒙本、戚本、彼本同，杨本、梦本作“宏”。

【第26回】

第26回舒本亦一例：

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炫耀，好看异常。

“炫”（缺末笔），蒙本、戚本同，甲戌本、庚辰本、彼本、梦本不缺末笔（杨本无此两句）。

【第28回】

第28回亦一例：

云儿又道：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

“弦”（缺末笔），甲戌本、蒙本、戚本、杨本同，庚辰本、彼本、梦本作“弦”（不缺末笔）。

【第40回】

第40回舒本亦一例：

只见乌压压的堆着些围屏、桌椅、大小花灯之类，虽不大认得，只见五彩炫耀，各有其妙。

“炫”（缺末笔），己卯本、蒙本、戚本同，庚辰本、彼本、杨本、梦本作“炫”（不缺末笔）。

【小结】

以上举例表明：在舒本四十回中，共有十五处避讳之例。

这十五处全部避讳。其避讳情况列表于下：

第二节 分册

舒本的分册，需要分作两个时期（姚玉栋收藏时期、吴晓铃收藏时期）来谈。

【姚玉栋收藏时期】

舒本原为八十回抄本，其后残缺，仅存五十三回。这，我称之为姚玉栋藏本；其后又从当保藏本补抄二十七回；所以，舒本=姚玉栋藏本（五十三回）+当保藏本（二十七回）^[4]。

舒本现存第1回至第40回。那么，它的分册是怎样的情况呢？

首先要确定的是，它现存的最后一册的最后一回必然是第40回。

这就有了三种可能：

a.四回一册，共十册。

b.五回一册，共八册。

c.十回一册，共四册。

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以四回为一册。

从姚玉栋藏本（1—7，9—12，17—18，21—32，36—40）来看，最突出而引人注意的便是四或四的倍数。试看，“9—12”、“21—32”、“36”、“37—40”都以四的倍数收尾；“1—7”加上缺少的“8”（它可能是册末的第八回残缺了），也是四的倍数。只有“17—18”是唯一的例外；但也许是17—20构成一册，却佚失了19—20两回。

因此，姚玉栋藏本的前四十回可能是这样分册的：

我想，舒本已佚失的后半部也应该和残存的前半部一样，四回一册，共十册。

若以为是五回一册或十回一册，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大多数回次以四的倍数收尾的现象。

【吴晓铃收藏时期】

在吴晓铃先生收藏时期，舒本原装为一函八册，五回一册，如下：

而在第1回、第6回、第11回、第16回、第21回、第26回、第31回、第36回的首叶首行的下端都钤有阳文印章一方：“得天然乐趣斋之印”。这正是当时一册包含五回的旁证。

在舒本的影印本收入《古本小说丛刊》^[5]之前，吴晓铃先生曾请中国书店的工作人员把舒本重新装裱了一次，并增加了衬页。所以，吴晓铃先生逝世以后，舒本改归首都图书馆收藏，分册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1] 《红楼梦眉本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北京），12页。

[2] 舒本的舒元炜序文书写于乾隆五十四年六月。

[3] 在现存甲戌本上，此处的“玄”字不缺末笔。但此末笔系后人所加，非甲戌本原有。《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汇评》（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8年）注云：“此书今已归上海博物馆收藏，经冯其庸先生鉴定，此本上玄字的末笔是后加，非原钞，也就是说甲戌本的玄字原是缺末笔避讳的，共六个玄字都如此。”

[4] 请参阅第四章“现存的舒本是由哪两部分组成的？”。

[5] 《古本小说丛刊》第一辑第4册、第5册（中华书局，1987年，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