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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谁说双胞胎要一模一样

你的世界总有一个我 作者:顾合一 著


我有一个哥,据说他是和我同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

而且还是我妈亲生的。

所以科学地讲,我们俩这叫双胞胎。

但是别人家的双胞胎,陌生人见到了会充满惊讶地感叹:“哇!他们两个长得好像哦!”

而我们家的双胞胎,因为相似度近乎为零,总是被质疑:“你俩真的是双胞胎?”

这个问题用我哥的解释是——我没有长好就来到了这个世上,难免会丑点。

虽然这个解释让年少无知的我无言以对,但我机智地发现,我可以在他解释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当陌生人再问我俩:“你俩真的是双胞胎吗?怎么看上去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我会先发制人,不管我哥什么态度,直接就说:“他是我妈买菜时送的!”

我哥先是一脸蒙,然后就地反击:“他是倒垃圾时捡的!”

“你是买菜送的!”

“你是倒垃圾捡的!”

“买菜送的!”

“倒垃圾捡的!”

路人:“……”

三人成虎,问的人多了,就连我们自己也开始好奇为什么我们会长得不像了。

终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我哥达成了共识:我们两个其实根本不是双胞胎!

接着,我们鼓起勇气向爸妈说出了我们的观点,并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们俩到底谁是捡回来的?

结果,爸妈联手来了一次严肃认真的思想教育课。

自那之后,为避免诸如此类的问题再次发生,爸妈也亮出了他们的撒手锏——把我和我哥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

帽子、衣服、裤子、袜子、鞋子、书包、文具,甚至内裤都是一样的。

在我们搭配了完全相同的装备之后,总算默认我们是双胞胎的事实了。

但吃穿衣食住行变得一模一样的结果就是:“怎么分辨自己的东西?”

陌生人永远自带十万个为什么,每当他们这么问,我哥就又开始故作正经地说了:“我会把我的东西整理收拾好,偷偷做一个只有自己能分辨的小记号,每天都会通过记号来分辨属于自己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我是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他根本就是摸着哪件穿哪件,才没有什么记号。

尤其是冬天,小时候我俩是一起洗澡的,洗完澡冻成狗,出了浴室拿到衣服二话不说先穿上。

还有内裤,那么小的三角裤衩!你做个记号我看看!

随着我们成长,我们长相的差别变得越来越大。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我们还是找到了两个人相似的地方——又瘦又高。

身高的优势让我们永远霸占教室最后一排的宝座,成了体育课队伍的领头羊。

天然瘦的体型让我们看起来特别纤细,在学校里我们是长腿欧巴,回家后在长辈嘴里却被形容成“瘦得皮包着骨头”。

我妈带我们出去,那些自带十万个为什么的陌生人又问了:“你妈是不是舍不得给你们吃饭呀?要是你妈舍不得你们吃,跟我说,我带你们去吃大餐!”

我妈在一旁特别郁闷,还百口莫辩。

犹记得那段时光,我们的一日三餐特别丰盛!

顿顿三菜一汤,天天鱼虾排骨,每次吃饱了不让走,还要被逼着再吃半碗米饭,撑得弯不下腰。一段时间下来,虽然我俩丝毫不见长肉,但老爸偷偷地胖了十几斤。

郁闷的老爸天天去健身房减肥。

到了高中,生物学胚胎一课出现了一个名词叫“异卵双生”,它终于科学地解释了我们俩为什么长得不像。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生物老师在讲这个知识点的时候,坐在讲台边上看着自己的教案,头也不抬地说:“异卵双生,这个知识点很好理解!实在理解不了的,对比一下咱们班的顾合一和13班的顾知行,这就是标准的异卵双生,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当时上课有点跑神,听到自己名字噌一下站起来,看到同学们齐刷刷的目光,顿时一脸尴尬。

但是学完这个知识点没几天,我发现我和我哥出名了。

一打听才知道,这生物老师不仅在我们班里这么讲,在别的班级里也讲:“下课去看看11班的顾合一和13班的顾知行,就知道什么是异卵双生了!”

OMG(我的天哪)!那段时间我们俩的教室一下课就门庭若市,经常看到有人窃窃私语地打听我俩的消息,逛动物园看猴子也不过如此了!

因为我比我哥从娘胎里晚出来一步,就注定了我是弟弟,他是哥哥。

记事之后,我懂得了“哥哥比弟弟大”的这个关系原则,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尝试改变我们哥和弟称谓的问题被我列为活在当时的唯一己任。

为了这个唯一己任,我正襟危坐地和正在四仰八叉看电视的哥哥商谈,虽然还奶声奶气的,但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我根本意识不到,只知道我很认真地说:“既然咱俩是同时出生的,就说明咱俩是一样大的,所以我不能总喊你哥哥。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两个应该轮流来当哥哥,一人一天——今天我叫你哥哥,你叫我弟弟;明天就得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弟弟。”

很明显我哥那个时候还没有“智障”这个概念,而且他也活在“自己是哥哥”的世界里欲罢不能,当场就拒绝了,不给我任何理由,坚决不同意,继续看电视。

然后我就去找我家最高领导人——我妈来解决这件事情。当我一本正经地去找我妈的时候,我妈正在做午饭,我费了好大劲才把我想表达的说明白,我妈大约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两秒钟,跟我说:“当弟弟也挺好的,所有的事情哥哥都得让着弟弟。”

我很不满意这个回复,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通过母亲来完成我的唯一己任了,所以我决定另辟蹊径——

我们俩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两人之间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鸡毛蒜皮的事情需要对方来帮助,如果要请对方帮忙,需要拿一个等价的东西或者条件来交换。

所以,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我哥有事请我帮忙的时候,我都会提出“让我来当一天哥哥”的条件同他交换,他每次都会果断拒绝,然后另请高明。

至于我每当有事求我哥帮忙的时候,他都会用“下次我找你帮忙的时候,不准你再用‘当一天哥哥’的条件”来交换,他每次都表达得特别吃力,但我能明白。我虽然每次都同意,但是我会默默地记着,他下下次找我帮忙的时候,我依旧可以用“让我当一天哥哥”的条件交换。

这场战争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我哥有件事情找我帮忙,我坚决不同意,我哥无奈之下主动提出事成之后让我当一天哥哥。

现在我已经忘记了我哥找我帮忙的是什么事情,但我依旧能回忆起当时的激动,一整天都沉浸在明天我就可以当哥哥的喜悦之中。

第二天早上我一醒来,没睡醒说:“哥哥,把衣服递给我。”说完之后忽然想到,我应该喊他弟弟的,下次。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肚子很饿,很着急地说:“哥哥,快快快,还没拿筷子。” 说完之后忽然想到,我应该喊他弟弟的,下次一定。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很困地说:“哥哥,快关灯吧。” 说完之后又忽然想到,我应该喊他弟弟的,但是今天好像没有下次了……

从那之后我就放弃了我的唯一己任,感觉称谓改口真的好别扭啊,反应不过来,就算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叫他弟弟了,他也反应不过来答应。

而且,当了一天伪哥哥,我体会到了:哥哥比弟弟大怎么了?心情不好不搭理你了照样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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