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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神气高朗李翰林

个性化的多彩人生:唐代诗人趣闻 作者:朋星 著,张忠纲 编


六 神气高朗李翰林

天宝元年,正当李白忧愁“游说万乘苦不早”的时候,唐玄宗下诏召他进京晋见。李白欣喜万分,高声吟诵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辞别妻儿,奔赴长安。

玄宗传旨接见,李白抑制住心头的兴奋,气宇轩昂地走进金銮殿。玄宗早就闻听李白的诗名,今天又见李白从容自信的气度,不觉忘记了自己是至高无上的大唐帝国皇帝的身份,走下辇车,步行去迎接李白。见过礼之后,玄宗命令宦官高力士给李白换鞋。李白也不客气谦让,坐下身来,大模大样地把脚伸向高力士,用命令的口吻说:“脱靴!”高力士是宦官头目,平日骄纵惯了,哪受过这份窝囊气?但皇命难违,又见李白狂气逼人,只好强咽下这口气,弯下腰来,手脚麻利地脱下了李白的靴子。随后,李白当场草拟了《和蕃书》,笔不停辍,一气呵成。玄宗爱才礼贤,让李白坐在装饰精美的七宝床上,赐宴款待,并亲手为他调制羹汤。送走了李白,玄宗思量李白文采有余而老练不足,旷达而不周事务,对这类才士既不能不用也不能大用,便任命他留在朝中做翰林供奉。翰林供奉属于闲官之列,除了写诗作文供皇上娱乐外,大多数时间闲来无事。李白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乐得逍遥,与贺知章等“酒仙”醉眠长安酒市。

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玄宗在宫中举行乐舞表演,心情舒畅,更添闲情逸致,对高力士说:“对此良辰美景,岂能只以歌伎为乐?若有高才诗人当场献诗,足可向后世夸耀文采风流。”于是传命召见李白。当时李白正在玄宗的长兄宁王府上饮酒,已喝得酩酊大醉,听说皇上有请,便强打起精神,随人来到宫中。见到玄宗,勉强行过拜见礼,便颓然倒在地上。玄宗知道他擅长自由奔放的古风,而不长于严谨的律诗,就想难为难为他,让他作十首五言律诗《宫中行乐》。李白醉意朦胧,叩首道:“刚才宁王赐臣饮酒,现在臣已喝醉了。倘若陛下赦臣无所顾忌,臣方可尽献雕虫小技。”玄宗说:“可以。”随即让两个太监扶起李白,研好墨蘸好笔交给他,又令二人在他面前张挂画有红格的纸笺。李白不假思索,提笔落纸,一会儿就写出了十首五律,格律谨严,无懈可击,而且笔迹遒劲,龙飞凤舞。其中一首是这样的:“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楼巢翡翠,金殿宿鸳鸯。选妓随雕辇,徵歌出洞房。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

李白供奉翰林时,杨贵妃在玄宗面前已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白居易《长恨歌》)了。当时宫中盛行观赏牡丹花,玄宗得到四个珍贵的品种,移植在兴庆池东边的沉香亭前。这年谷雨节前后,牡丹盛开,争奇斗艳,玄宗乘月夜召杨贵妃到沉香亭,又特选十几名出色的梨园弟子奏乐唱歌助兴。大牌歌星李龟年手执檀板,准备演唱经典旧曲。玄宗忽然说道:“赏名花,对妃子,怎能再听旧歌曲?”命令李龟年拿着洒有泥金(一种用金箔和胶水制成的金色颜料)的笺纸去宣赐翰林学士李白,让他创作三首新歌词。宿醉未醒的李白,欣然接受了任务,援笔立成三首《清平调》,赞美杨贵妃的美丽,说“云想衣裳花想容”,“名花倾国两相欢”,并把她比做汉代著名美女、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李龟年献上词笺,玄宗让梨园弟子立即谱曲,由李龟年演唱。杨贵妃见新词是歌颂自己的,自然十分得意,手持玻璃七宝杯,边听边饮西域出产的葡萄酒;玄宗也兴致高昂,拿起玉笛吹着伴奏。沉香亭弥漫着花容月色,歌飞笛飘,一派春光融融。

当然,李白在长安三年,并非一味恃酒傲岸,有时也很会说些“俏皮话”加“奉承话”。一次,玄宗在别殿宴请诸位翰林学士,酒至半酣,回头问李白:“我朝与天后(武则天)之朝相比如何?”李白答道:“天后朝政出多门,国家控制在奸佞之人手里,用人之道恰似小儿买瓜,不择香味,只选肥大的;当今朝廷用人好比淘沙取金、剖石采玉,都能得其精粹。”玄宗听后笑道:“学士过奖了。”

李白自认有经纶大才,不甘心老当文学侍从;而高力士对脱靴之耻耿耿于怀,一直想寻机报复。某一天,当杨贵妃再次吟唱《清平调》时,高力士进谗言说:“这首诗是明褒暗贬,在辱骂贵妃娘娘呢!”杨贵妃听不明白,高力士又说:“那赵飞燕在历史上是什么角色?是淫乱害国的祸水呀!李白把您比做她,显然是不怀好意。”杨贵妃恍然大悟,深以为然,不禁十分恼火,转而恨起李白来。她的态度一转变,李白在京城的日子就艰难了。李白感到朝廷终究不会重用他,便上书请求离去。玄宗乐得送顺水人情,赐予金钱,放李白重返山林。李白离开长安时,与翰林同事作别,写了一首《东武吟》,其中说:“一朝去金马(宫门),飘落成飞蓬。宾友日疏散,玉樽亦已空。才力犹可倚,不惭世上雄。”从末句来看,他对自己的才能仍充满高度的自信。

长安三年,李白虽没能实现政治理想,但文采风流和潇洒气派还是使他增色不少。同辈诗人对此流露出敬重和羡慕。如杜甫就曾说:“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诗名从此大,汩没一朝伸。文采承殊宠,流传必绝伦。”(《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任华描绘李白“新诗传在宫人口,佳句不离明主心。身骑天马多意气,目送飞鸿对豪贵。承恩召入凡几回,待诏归来仍半醉”(《杂言寄李白》)。李白后来回忆起来,也自感得意,例如他因参加永王李璘集团而被流放夜郎(今贵州桐梓东)时,想起昔日在长安的诗酒生活,仍感到骄傲和安慰:“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流夜郎赠辛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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