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演出季
赵玫
永远的《卡门》
在波士顿中心广场的一家报刊亭前,一张波士顿芭蕾舞团的海报,说不久后将有一场演出——波士顿芭蕾舞团自己创作的《卡门》。听说波士顿芭蕾舞团来华的时间很早,记得那还是改革开放初期,伴随着小泽征尔指挥的波士顿交响乐团来华演出,不久后,波士顿芭蕾舞团也来到了中国。我忘记了那一次演出的剧目,但对曾在黑白电视上观看过的这场演出却记忆犹新,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卡门》。
《卡门》是一个艺术的经典。这是被梅里美讲述的寓言式故事,无论用何种方式,也无论讲过多少遍,似乎都不会过时。所以才会有无数的艺术门类,诸如歌剧、舞剧、电影、话剧,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地重述《卡门》。
在瞬间的静寂中,骤然地,乐声响起。于是一种莫名的激情涌动,因为那是我们多么熟悉的《卡门序曲》。只是《序曲》被扭曲着变奏了,或者就为了那个扭曲的芭蕾。一个怎样的故事?被无数次传颂的、经典的爱情和经典的女人——卡门,一个将永远不会被艺术遗忘的名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一个发生在西班牙的故事,出自法国作家梅里美笔下。主人公卡门是一个美丽的波西米亚女人,在卷烟厂伤人后被逮捕。龙骑兵唐霍塞难以抵御卡门的诱惑将她放走,唐霍塞为了得到卡门而将她的情人杀死。然而卡门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女人。她不能忍受任何禁锢,包括爱情的,最终死在唐霍塞的刀下……
那么卡门是什么?自由的象征?爱情的化身?抑或罪恶的来源?
《卡门》就是这样的一个波希米亚女人的故事。讲述了爱情和自由,毁灭与死亡。但是看看在波士顿芭蕾舞团的《卡门》中,原有的人物都变成了什么?一个发生在现代大都市的故事。在这里,卡门成了时装模特,唐霍塞变成赛车手,而另一个和卡门有着关系的男人,则成为一家夜总会的老板。在这出波士顿的现代芭蕾舞中,我们看到的只剩下《卡门》那个堪称经典的人物和故事的“核”了。
伴随着故事的都市化,《卡门》的舞蹈也变得异常现代。这应该是现代芭蕾的一个非常成功的版本,因为它没有沿袭任何传统的范式。显然,创作者在进行着一种非常大胆的尝试。舞台上,演员的肢体不再是伸展而飘浮的,而是被嫁接其中的那种迈克·杰克逊的典型舞姿所肢解。舞蹈由此变得新异而扭曲,很多动作大大地超越了人们的想象。但随之而来的,则是舞蹈的不再优美而流畅。在如此标新立异中,芭蕾似乎除了足尖和托举就什么都没留下了,那是用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舞姿在叙述卡门的痛苦和挣扎。音乐自然也面目全非,尽管在混乱的交响中还能找到比才的“斗牛士”旋律,但那旋律却总是稍纵即逝,似是而非。
便是这样的一个全新的《卡门》,尽管和我们观念中的芭蕾完全不同,但观众席中还是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我们起劲地鼓掌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一场全新的表演,相信在第二天的波士顿报纸上,一定会出现对这出舞剧的种种评判。赞扬、诋毁,或者毁誉参半。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你不能不赞赏舞团的锐意创新,不能不承认这是对传统芭蕾的一种勇敢的反叛。而在美国那样的国度,人们对反叛总是满怀敬意。
夜之旋律
从波士顿来到纽约的那个下午阳光灿烂,颂扬纽约的太阳是因为,在波士顿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阳光了。还因为当晚会有《歌剧院幽灵》在百老汇演出,好友张华已提前为我们预订了座位。于是陡然地兴奋起来,那是因为我曾那么迷恋韦伯为《歌剧院幽灵》所作的音乐。
是的,《歌剧院幽灵》,那是我们早已谙熟于心的歌。
哦,我的天使。哦,克里斯蒂娜。哦,那个始终戴着面具的剧场幽灵。这是个人们早已熟悉的故事。讲述的是发生在巴黎歌剧院的一段悬疑的往事。小说写于1910年,出自法国悬念小说家加斯通·勒鲁之手。如此一部被尘封于岁月尘埃中的小说能有如此灿烂的结局,最应该感谢的是作曲家安德鲁·劳埃德·韦伯。如果没有他将这部小说改编成剧本,如果不是他为剧本谱写出那么感人至深的优美乐章,如果他不曾将这个古老的爱情悲剧演绎得如此寸断肝肠,《歌剧院幽灵》就不会有它今天的地位。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神秘而凄美的一场悲剧。克里斯蒂娜原本是歌剧院默默无闻的小演员,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顶替剧院生病的首席女演员上台演唱。她那天使般美妙的歌声立刻被观众喜爱,旋即她便成为巴黎歌剧院的新宠。克里斯蒂娜之所以如此出类拔萃,是因为一位神秘的老师始终在暗中指导她。这位被克里斯蒂娜称作“音乐天使”的老师,其实就是歌剧院人人谈之色变的那个“幽灵”。“幽灵”是一位真正的音乐家,然而他的面容却不幸损毁。丑陋的外表让他不得不戴上面具,并终身栖息于歌剧院迷宫一般的巨大地下室内,成为传说中那个亦人亦鬼的“幽灵”。克里斯蒂娜的精彩表演引来英俊富有的拉乌尔子爵的注意。当克里斯蒂娜欣然接受了拉乌尔的爱意,“幽灵”的报复行为也就随之开始了。克里斯蒂娜并不知道自己已打动了“幽灵”的心,她只是痴迷于“幽灵”为她展示的那个音乐的世界,而她爱的男人唯有拉乌尔。从此,痛苦深深地啃咬着“幽灵”的心。他爱,却爱而不能。在如此绝望的时刻,男演员那么感人的咏叹,那是“幽灵”最后的诉说。他曾经报复,却幡然悔悟;他那么深爱克里斯蒂娜,却最终放她寻求自己的未来。如此切近的,那个头戴面具的“幽灵”就在我们眼前。在他的音符中,那么沉痛地诉说,那是一种濒临绝望的刻骨铭心,便是最后的唱段让“歌剧院幽灵”永远留在人们的心中。这是唯有戏剧才能完成的一种塑造,也是唯有舞台才能调动的一种情感。就为了那个只能生活在面具背后的男人,为了他的不幸,人们落泪。以至于直到大幕落下,人们的眼睛依旧是潮湿的。最后的尾声凄冷而空茫,从此“歌剧院幽灵”的身影从巴黎歌剧院永远消失,却留下了这部久演不衰的音乐剧。
这出在百老汇上演的戏剧可谓辉煌。从歌唱到表演,乃至舞台设计都表现出一种近乎壮丽的斑斓。尤其“幽灵”的扮演者感人至深,以至于人们把所有的掌声都给予了他。只是直到谢幕我们都不曾看到他的真面目。他最终没有把演员的面容展示给观众,而是让“幽灵”的形象在人们心中永存。
走出剧场,依然难以平复心中的激情。不断回首,夜色中,高悬于百老汇大街上的《歌剧院幽灵》的海报。那么简洁,一片黑色。和角落中的,一只白色的面具,便已经永恒。
麦考的疯狂与柔情
Blue Note是全纽约最著名的爵士乐表演场所,经常有大腕级人物在此献艺,所以每个周末的演出都非常火爆。在论及纽约的音乐场所时,Blue Note竟紧排在卡耐基音乐厅和林肯表演艺术中心之后,名列第三。Blue Note的排行之所以如此靠前,是因为在这里,人们可以期待一个个音乐风潮的到来。
之所以选择这个晚上在Blue Note吃饭,是因为在当晚的节目单中看到了McCoy Tyner和Savion Glover的名字。一看到这两个名字就知道这晚将会有杰出的爵士乐演奏,同时还会伴以激动人心的踢踏舞表演。
我们被带到一个离舞台很近的地方,在几乎人挨人的桌椅前坐下。慢慢地,每一个桌子前都挤满了人。这个时候来Blue Note的人显然不单单是为了吃饭,而是笃定要在这里看演出的,无论怎样拥挤。
于是人们热心乃至疯狂地期待那位爵士乐的演奏家。大师的出现真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一遍一遍的掌声,然后,人们回头,朝向楼梯的方向。方才看到,一位老人,黑人。十分优雅地,就那样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坐在钢琴前。用那种黑人所特有的沙哑的嗓音,那么苍老地诉说。
是的,这位著名的爵士乐大师就是麦考·提纳(McCoy Tyner)。热爱并熟悉爵士乐的人应当对麦考的名字并不陌生。他现在经常在英国特别是伦敦的夜总会中演出,而我们能在纽约看到他实属不易,这也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不久后我们回到波士顿,很多美国朋友都为我们亲耳聆听了麦考·提纳的钢琴演奏而羡慕不已。
麦考的爵士钢琴当然令人激动,这是当他弹出第一串音符之后我们就感受到的。尽管酒吧里昏暗拥挤,但麦考的音乐却像飘浮的光环一样把所有人的心都聚在了一起。那所有的旋律,所有乐符的游走。那么神奇地,钢琴就成为爵士乐的一种载体。麦考让古老的钢琴放射出爵士的异彩,就那样跳动着、摇摆着,就怂恿了每一位听众内心的起伏与跳荡。
麦考在演奏中恍若置身无人之境,因为他在演奏中所追求的只是自我。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他在琴键上来回晃动的双手,却不知道他所触到的究竟是哪个琴键。但爵士的旋律却已经在他指尖动荡不定了,那么摇摇晃晃地、五彩缤纷地流淌着。爵士乐的重心总是响在弱拍上,尤其用钢琴表现的时候就更是色彩鲜明。麦考演奏的姿态那么优雅,他身体的晃动也格外迷人,所以人们才会将麦考定义为绅士般的演奏风格,尽管,他的钢琴曲中依然回荡着那来自非洲的忧郁和悲苦。麦考在多年的探索和演奏中,慢慢地证明了他是世界上少有的可以横跨爵士乐与商业需求的天才。他的钢琴演奏技巧不仅卓越,在即兴演奏中表现出来的风采和创造性,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杰出的麦考·提纳,将被爵士乐史永远铭记的麦考·提纳。此刻他就坐在我们面前,疯狂并柔情地演奏着。在纽约,在Blue Note,这个激动人心的晚上。
不可思议的塞翁
这个晚上我们之所以下决心走进Blue Note,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了塞翁·格洛文(Savion Clover)。那晚,塞翁“踢踏”的舞姿被炫目地展示在Blue Note的海报上,让人们面对这个满头小辫子的漂亮黑人不能不驻足。是女儿首先认出了塞翁,说她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曾听过塞翁的讲座。那是在缅因州的伯顿大学,塞翁被学校请来,演出并做了讲座。女儿说当时就觉得没有人是像他那样跳舞的,从此就记住了这位年轻的踢踏舞王。
是的,这个天使一般的塞翁,这个著名的黑人舞蹈家。由于混血,塞翁已经不那么黑了,甚至色泽刚好体现出一种男人的美。作为最年轻的踢踏舞大师,塞翁拥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当他穿着踢踏舞鞋站在舞台上,弓着背,双脚踩出一连串快速而猛烈的节奏时,没有人能真正知道他究竟发出了多少声音。
塞翁的进场引发了长时间的掌声,他站在他特意带来的那块踢踏木板上展开他的双臂。塞翁的出现并没有终结麦考·提纳的演奏,因为这一次他们是同台献艺,想来这不会是两位大师的第一次合作。
然后在麦考的音乐声中,塞翁就开始了他的踢踏。那是一种怎样的舞蹈?塞翁踏出的那数不清的舞点就仿佛天籁之声。而塞翁和麦考的合作也堪称珠联璧合,在爵士的乐曲中他们将各自的艺术默契到极点。相信麦考在琴键上那即兴的神来之笔一定会在这一时刻出现。塞翁与麦考的交流发自他们的眼神,无论塞翁舞蹈,还是麦考演奏,他们都会不停地相互示意,微笑或者目光。那已经不仅仅是他们之间艺术的碰撞,而是他们在轻轻抚摸对方的思想与灵魂。塞翁在永不停歇的舞步中,就像一个舞之精灵。他的舞步是那么激越、那么摧枯拉朽、一泻千里地,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地,配合着那飞舞的发辫和抛洒的汗水。
较之从前的踢踏舞,塞翁·格洛文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更加强烈的风格和复杂多变的节奏。塞翁尤其注重拍击的力道给观众带来的那种猛烈叩击的感觉,于是在他的脚下,踢踏不再是一种纯粹的打击,而是舞步的响声所形成的一种音乐的节奏了。塞翁拥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他在创造舞蹈的同时也创造了音乐。他凭借着对节奏的天才掌控和对情感的深邃表达,使他的舞蹈超越了踢踏能力本身,而进入一种神圣的艺术境界。为此塞翁才能够将自己对踢踏舞的理解上升到“足下表达”的境界,才能让自己的表演永远充满激情和创造性。
在塞翁的表演中,你真的永远无法知道他的双脚究竟拍击了多少声。你只是被他飞快拍击的节奏所吸引,被他疯狂跳跃的舞姿所迷惑。那就是塞翁,一个勾魂摄魄的艺术的精灵。
塞翁是唯一的,就如同麦考是唯一的。当他们汗流浃背地携手谢幕,无论观众席中响起怎样热烈长久的掌声,都不能再把他们唤回。
后来知道,如果愿意,其实还有一个能让我们继续停留在激情中的途径,那就是等待这个晚上10:30开始的第二场演出。我们可以坐在原地,或者换一个更好的位置。只要我们愿意买票,就能够再一次聆听麦考·提纳,看塞翁踢踏出那舞之精灵。但我们最终还是走出了Blue Note,出门时竟看到酒吧门口已站满排着长队在风中等候的人们。尽管人们在夜风中瑟缩地裹紧了外衣,但我们知道,他们的等待是值得的。
一年一度的“秀场”
离开纽约前的那个晚上,朋友坚持把我们带到芭蕾演出季的开幕式上。因为是开幕式,太太小姐们的服饰就显得更加夸张甚至过分。她们不是长裙拖地,就是将胸部以上的整个身体裸露出来。在这样的场合裸露就是原则,年轻的女孩子可以在这个准绳之下将她们年轻的肉体展现出来。但是对于那些唯恐落后的老女人呢?如此标准应该说就近乎残酷了。为了达标她们也会竭力地袒胸露背,于是松弛的赘肉,粗糙的皱纹,看上去实在勉为其难。只是这一刻肌肤的好坏已无足轻重,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露,你露的程度是不是很够劲?
这一天林肯中心的广场空空荡荡,也许广场中央的露天演出季还没有到来。于是那些从高级轿车中下来的男女就显得有些孤单,无论他们多么有名,也无论他们穿着怎样名贵的晚礼服,都不会有人簇拥或追逐。中央广场的水泥地面光秃得就像一面岩石。关键是他们的服装本来只适合行走在红地毯上,但此刻他们穿着奥斯卡典礼般的盛装姗姗而来,却只能在风中走过粗糙的地面。但此刻他们已别无选择,只能振作起来默默向前。
其实在这些名人的背后,还有着一些真正喜爱舞蹈的嘉宾会在开幕式中到场,他们是芭蕾舞团最忠实的观众。此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美国的各类演出常有爆满,后来才知道在许多文艺团体的背后,都有一支忠实的俱乐部成员队伍。其中的富有者可以为艺术团体投资,甚至专门资助某一个演员。而另外的一些成员则是真正的爱好者,他们的奉献就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观看这个团体的演出。他们对这个团体的节目可谓耳熟能详,如此日久天长,他们就不再单单是观众,而是成为这个团体的一个熟人,一个亲属,甚至一个成员。所以美国的各个演出团体对俱乐部成员总是格外关照。
开幕式的节目自然是舞团中最有代表性的。而这个开幕式之所以重要,其实并不在于表演,而是出席开幕式的那些名人。在美国芭蕾舞团经理人的简单开场白后,便从幕布间请出了凯瑟琳·肯尼迪。这是每次芭蕾季开始的时候都要到场、也都会上台致辞的嘉宾。
凯瑟琳·肯尼迪一袭灰色长裙,她依然是那么美丽,也依然对芭蕾有着不渝的爱。她温婉的声音响起,在剧场的大厅中回荡。看着她,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前总统肯尼迪,那个美国人心中的英雄。想到被刺杀的那一刻,他是怎样倒在杰奎琳的怀中;甚至想到玛丽莲·梦露,那段被世人传颂的风流故事;看着她,还会想到她那位漂亮的母亲杰奎琳,想到杰奎琳和希腊船王的那段晦暗的婚姻;看着她,还会想到坠落于马撒葡萄园岛附近海域的小肯尼迪,想到他驾驶的飞机,怎样从冰冷的海水中被打捞出来……凯瑟琳·肯尼迪就站在那里,在大都会歌剧院宁静的幕布前。她被耀眼的灯光照耀着,她很美,一看便知是杰奎琳和肯尼迪的美丽的孩子。如今她是这个家庭唯一的血脉了,所以人们爱她,宝贵她。
事实上开幕式的演出令人失望,一个个令人疲倦的芭蕾片断。但我们最终仍觉收益良多,单单是看到这开幕式的气势,就足以让人耳目一新了。并且从此不会忘记,这个纽约芭蕾每年一度的盛会,这个纽约名流永远不可或缺的“秀场”。
梦
来到维加斯通常是——当你住进酒店,四处观光,并且经历“输”与“赢”的惊心动魄之后,你便自然会想到在这种地方,你还能做什么。于是那些在各个酒店展示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秀”(show表演)便翩然而至,并时时刻刻地诱惑着你。所以看“秀”也就成为拉斯维加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是这座璀璨赌城最华彩的篇章。
《梦》上演的舞台在五星级的Wynn中。走过装潢典雅的走廊,我们终于来到这座如体育馆般的环形剧场。观众台如扇形一般向四面放射,在位子上坐定之后,才恍然看到,原来表演的舞台是在一片水中。噢,原来这也是一场水中的“秀”!
表演开始之后,我们便知道,《梦》是个奇迹。那是关于艺术的、理想的,也是维加斯在我们的心中变得有意义起来的理由之一。
《梦》的表演者来自“太阳杂技团”,成员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杂技演员。看得出所有主创人员和演员的齐心协力,他们向往的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
太阳和梦想。梦幻中所有故事都围绕着那个子宫中的婴儿,在剧场中心的圆形舞台上发生。舞台一会儿浮起,成为陆地;一会儿沉落,变为水域。池中的水也是不同层次的深深浅浅,为不同的表演提供不同场地。有的舞蹈用脚面在水中踢出斑斓的水花,有的演员从几十米高空突然坠落水中。而那些空中飞人恍若天兵天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倏然而至,在惊险中完成着他们各自角色的阐释……《梦》已经不再是那种简单的令人目瞪口呆的惊险表演,而是成为一出真正的戏剧。这幕戏剧有着非常前卫的理念及哲学意义的思考和追求,无论创意编排,还是演员的技艺都堪称一流。加上所有的表演都依托水上,就让这个“梦境”显得更加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杂技能做成这样?谁能想到杂技居然能承载起如此饱含寓意的故事?
舞台上的所有画面所表现出来的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一个灵魂在自身中的顽强挣扎。这大概就是《梦》的全部理念:被潜意识所战胜的所有事物的起因、发生和结果。
《梦》当然是一出真正的戏剧。无论编导的创意、演员的表演,还是舞台设计、服装化妆,几乎都和传统的戏剧一样,甚至包括背景处传来的那些对话和音乐。就这样,《梦》把前卫的舞台剧、杂技和艺术戏剧(传统叙述式的)融合在一起,便组成了这个创作者想要我们看到的:一个美学和道德的新视觉。
这就是《梦》,在空中和水中变幻着,让观众在90分钟之内完全忘掉了自我;这就是《梦》,被它的创造者们满怀热望地期冀着:或许能因此而改变人们未来的生活;这就是《梦》,再现一段虚拟的梦境。被诗意所勾连,触摸你的灵魂,或许你便会回忆起什么,那些已经被你遗忘了的,那久久的往昔。
《梦》只是娱乐吗?还是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梦》是在用诗意引诱我们?还是在启迪着我们的灵魂?《梦》是在卖(作为娱乐产品)?还是让亲爱的观众分享一个宝贵的思想?总之,《梦》是完美的,像午夜中的一段冥想。在Wynn,在拉斯维加斯,幻觉一般的,那个伸手可触、而又遥不可及的地方。
原载《文学自由谈》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