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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海初航

拄着拐杖走上政治舞台:罗斯福 作者:钟双德 著


政海初航

我认为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理应是:面对内心所恐惧的事情,勇往直前地去做,直到成功为止。

——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

当选纽约州州长

1910年,长期执政的共和党暮气已深,内部因思想分歧而出现了明显的派系分裂。同时,地方性的进步改革运动日益深入民心并最终发展到全国规模,人民对时局和现状的不满情绪在民主党的引导下,逐渐波及并牵涉到执政的共和党身上。所有的迹象都表明,1910年的选举将是民主党扭转颓势,甚至大打翻身仗的良好时机。

1910年春,纽约州达切斯县的地方检察官和一位重要的民主党人来到罗斯福就职的律师事务所处理一件事务。他们在与罗斯福的闲谈中,建议年轻的律师最好去做一名竞选纽约州议员的候选人,罗斯福当即轻松地答应了。

几天后,波基普西选区的民主党领导人通过了对罗斯福的审查。他们认为这个有教养的年轻人不仅拥有罗斯福这个姓氏的魅力,而且他还能够为本地区民主党组织捐助数量可观的活动基金。于是他被正式提名为州参议员候选人。

罗斯福在接受提名的演说中慷慨陈词,表示自己将要以完全独立的、不受任何特殊利益集团影响的姿态,献身于纯洁政治和为人民谋福利的事业中。他呼吁独立思考的选民们给他以帮助。他的竞争对手是竞选连任的共和党参议员约翰·F.施洛塞尔。

在当时,现任总统的保守政策在发达的农业县普遍不得人心。罗斯福适时地把竞选的论题集中到保守派党魁的专断腐败上,他还希望自己以诚恳的态度去获得共和党进步派的支持。

他租了当地农场唯一的一辆红色麦克斯韦尔大轿车,给这个没有顶盖和挡风玻璃的车装饰上彩旗和竞选图画。面对罗斯福摆出的大干一场的架势,他的对手不以为然,守旧派也认为这个年轻人不足为虑。他们甚至断言,选民中占多数的农场主们一定会因为那辆红色轿车吓惊了他们的马匹而在投票时报复爱出风头的罗斯福。

但罗斯福不为所动,带着随行人员驱车奔驰在辽阔的乡间田野。他对着散居各处而难以聚集的选民们作了无数次艰难而无法预知效果的演说。他这时的演说技巧还谈不上高明或老练,有时甚至语有梗阻,不够流畅。

但他很快就学会了美国政治家们的那套经验和惯用手法:对人笑容可掬,热情握手;总是对所到之地讲上几句足以勾起当地居民自豪感和优越感的奉承话;以笼统的谴责来回避尖锐的分歧,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论点去迎合听众;对听众爱听并鼓掌欢迎的话一再重复,不失时机地插入一些通俗的幽默来调节气氛;主动提议彼此采用亲昵的称呼以造成选民心理上的亲近感等。

在竞选活动中,罗斯福快乐的情绪影响了每一个人。他爽朗、喜欢开玩笑,有才气又英俊潇洒,而且还不到29岁,然而凭借对农业问题的知识,却使得农民们对他刮目相看。他本来就像他父亲一样是这地区的一名农夫,当他谈论土地、苹果收获、市场及森林保护等问题时,选民们都穿着工作服前来聆听。

罗斯福开了很多次玩笑说他不是泰迪,而在一次政见发表会上,有个小男孩对他说,“我知道你不是泰迪,因为你并没有张牙舞爪地发脾气。”

另外一次他对选民说:“我不是个演说家。”

“你不必是个演说家,罗斯福!你就用那种方式跟我们说话吧,那就是我们喜欢听的。”

选举日之前,在海特公园政见发表会上的演说结束了他的竞选活动。刚开始竞选的时候,他不是个演说家,但是接近选举日时,他已经快成为一位很好的演说家了。

所有这些努力,都在1910年11月初那个阴冷的雨天得到了回报,罗斯福战胜了施洛塞尔。这个结果甚至使选民也感到惊讶,罗斯福给了他的共和党对手一次痛击,并且遥遥领先于其他的民主党候选人。他是32年来第一位来自那个地区的民主党参议员,在他之前的最后一位是纽伯兹家的一员。

罗斯福太太准备搬到他们在爱伯尼的史特街248号租的房子去,罗斯福则准备从华尔街54号的律师事务所搬进参议院去。

尽管有人将罗斯福获胜归咎于那天的天气过于恶劣,说许多本来要投共和党人选票的农场主因为下雨而懒得去选区投票,但罗斯福的胜利确实比较真实地反映了民主党的影响在全国不断上升的趋势。

29岁的“新手”罗斯福踌躇满志地来到了他的办公地,即纽约州首府奥尔巴尼。他在州议会大厦附近以每月400美元租下了一幢三层的楼房,然后把埃莉诺和儿女们接来一起住。

由于州议员的年薪只有1500美元,一般议员仅在开会期间来此租个便宜房间住,而把妻子和儿女留在家中,所以,罗斯福的家就成了民主党的进步派议员经常聚会的场所。

罗斯福作为州议会里最年轻的议员,一出场就表现为一个不甘平庸的进步派。1911年元旦那天,这位面色红润、信心十足的新任参议员和他的妻子接待访客长达数小时之久。罗斯福不停地穿梭于宾客之间,他俊秀的椭圆形脸庞看起来有点像刚被选为新泽西州州长的民主党候选人伍德洛·威尔逊。

这位极富魅力的新任参议员不愿迷失在参议院的人群之中,因此,只要他认为适当,就会遵循选民们的意愿,在参议院的议员席上奋力直言。

尽管罗斯福初来乍到,一开始只能随着进步派议员们泛泛地重复那些诸如反对党魁专政、纯洁政府机构等改革主张。不久,他就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时的联邦参议员还不是由选民直接选举,而是由州议会推选,而纽约州的民主党组织长期被纽约市最具实力的坦慕尼协会所控制。罗斯福审时度势,甘愿冒着违反核心小组的规定而成为反叛者的危险代价,毅然加入了反对者的行列,并很快成为领袖,双方随即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激烈论战。

虽然结局是令人沮丧的妥协,罗斯福却因此声名大噪,一跃成为带头反对坦慕尼的英雄,从而引起全国舆论的瞩目。他不仅没有像以前的其他反叛者那样为个人的自由思想而付出惨重的代价,反而早早地在诡谲的政治斗争中经受了一次生动而难得的锻炼。德特叔叔为此来信说:“我们大伙确实为你的表现感到骄傲,祝你走运!”

初期的胜利对于罗斯福在州参议院的工作有很大的影响力,不久,他又开始从事保护哈得孙河谷地森林的运动了。

自从孩提时代在森林中打猎时,罗斯福就喜欢上树木。这些年来,他更了解到树木对于保持自然的平衡是多么重要,能知道了它们如何以落叶来肥沃土壤、如何保持土壤肥力和其中的湿度,也是由于它们所具有的冷却作用,天上的云朵才会降雨到谷地。如果政府允许木材加工业者砍伐所有的树木而又没有明智的选择林种进行再次栽植,那么这丰腴、碧绿而肥沃的谷地将变成一片光秃甚至沙化的荒地。

罗斯福的秘书整日忙于处理他的工作和信件,因为他强调要与美国各地以及其他国家的人民保持联系。他在国外的旅行和亲戚的关系使他对于美国及外国事务比许多人有更广泛的认识。

在这段时间里,罗斯福注意到妻子发生了转变,他知道这一方面是因为她对任何一种使社会进步的活动都有浓厚的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母亲已返回纽约。他和埃莉诺结婚六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亲自料理自己的家。她明白地表示她很好客,也喜欢为他的委员会议准备点心。而以她自己的方式来做这些事情,也给了她更多的前所未有的自信心。他很高兴她正渐渐培养出对于政治的爱好。

罗斯福深深爱着他的家庭,他越来越喜欢他的孩子们,而他们也逐渐长大到足以感受他的爱。但是他一生中真正最为热爱的还是政治,而对政治的见识和个性中的睿智则是他最大的天赋与才能。

全力参加总统助选

1911年,罗斯福的政治见解在新泽西州和威尔逊州长身上大放异彩。许多人都认为威尔逊是总统的人选,在他被选为州长之后,拥护威尔逊当总统的俱乐部也立刻成立。

罗斯福爱好历史,对于伍德洛·威尔逊的五册美国史和许多短文都很熟悉。他知道威尔逊是个博学的人,并且他作为行政首长的能力已经在新泽西州得到肯定。由于这些的缘故,他决定去拜见他。

这年冬天,罗斯福到新泽西州做了一趟旅行,并且拜访了久闻大名的威尔逊州长。这位有着25年学术生涯的政治学博士、教授、大学校长在其第一个官职任内,就赢得了全国最进步州长的声誉。

罗斯福平时能够泰然自若地处于豪华的家具与陈设之中,平静地与高贵人士畅谈,但是当他被引进到威尔逊那安静、舒适、四壁书柜上摆满了精装书的书房时,他立即被威尔逊那冷峻的外表、博学善辩的才华和深邃明澈的理智所折服。

威尔逊州长坐在大型桃心木的书桌后面,身后是一叠被装订的书籍。威尔逊说话时遣词用句都极为优美,罗斯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动听的措辞。

威尔逊当时55岁,但是因为瘦而显得较为年轻,他的眼睛透过无框眼镜呈现出钢一般的颜色,而突出的颚骨看起来则像是一块铁。

威尔逊自称为“仆人”而非办公室主管。他不喜欢微笑,因而显得他的身份高过仅仅是一州之长的职位。

罗斯福发现,州长的一些思想简直就是他自己的想法,现在经过州长智慧的提炼,这些想法立刻变得异常地清晰明确了。

“自由”这个词对威尔逊有更广泛的意义。威尔逊谈到“新自由”,也谈到从少数人手里解放美国政府,然后再一次将它交给人民。他说:

各国都在屏息观看这个年轻的国家将以她旺盛的精力做出什么事情,而我们不得不为我们的强盛骄傲!然而,是什么力量使得我们强盛呢?是数百万人的辛劳,是那些既不夸张也不显眼的人们的辛劳。这是我们祖国的光荣之一,没有人能够预言国家的领袖们将来自什么家庭、什么地区甚至什么种族。

威尔逊州长把美国视为国际家庭里的一个负责分子,值得信任而又壮大强盛。

同许多最初对他还持有怀疑态度的青年进步派分子一样,罗斯福成了威尔逊“新自由”政纲的积极拥护者。他当时就许诺,要尽一切力量支持威尔逊的竞选运动。他就这样怀着满腔兴奋的赞叹赶回纽约。

罗斯福认为,威尔逊将会是个有伟大前途的人,他是那种愿意为理想献身的人,他最伟大的梦想就是世界和平,因为他记得战争的痛苦。整个南北战争期间,威尔逊家都住在佐治亚州的奥古斯都,他父亲是那儿第一长老会的牧师。他们的教区也变成了联军犯人的监狱。战争结束时,威尔逊大约9岁,已经足以了解并且记得他在战争中所看到的一切:粮食短缺和饥饿,横行的军队以及淡忘道德的人们。

“威尔逊可以当美国总统,我认为他是最佳人选。”罗斯福向各党派的领袖表达自己的观点,许多人也都同意他的看法。

拥护威尔逊做总统的运动开始在全国各地展开。威尔逊本人也在国内到处旅行,对选民发表演说。

不久,罗斯福便发现坦慕尼派反对威尔逊,虽然他曾经在某个争论上胜过坦慕尼,但是现在这只“老虎”又像以前一样强壮了,它的影响力几乎支配了整个纽约州民主党的选举意向。

罗斯福为支持威尔逊的竞选组织了一些外围的声援活动,在大会后期营造了一种多少有利于威尔逊的氛围,如设立威尔逊讨论会总部和威尔逊俱乐部,组织演说和示威游行,见缝插针地对会议代表施加影响,鼓动成千上万的家乡人以电报信件的醒目方式敦促其各自代表提名威尔逊。对于这些引人注目的努力,威尔逊自然是会感激的。

竞争是激烈的,威尔逊面临着更大的挑战。罗斯福仍然热情地希望威尔逊能够被提名,他和埃莉诺在巴尔的摩租了一栋房子,这样他就可以对会议及会议前精密筹划的进度了如指掌。

就在他焦急地奔走于代表大会委员之间时,他本身却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他之所以被人注意,是因为他高大、英俊、有冲劲,而且全力支持威尔逊。

他得知纽约州某些独立派的报纸编辑们得不到进入新闻区的门票,便赶去与此区负责人约瑟夫思·丹尼尔斯商讨这件事,他们之间一段重要而持久的友谊也开始于此。

丹尼尔斯是北卡罗来那州人,《罗利新闻及观察家》的编辑,国家委员,也是威尔逊忠实的支持者。他比罗斯福大了20岁,比罗斯福强壮但却要矮一个头,他完全被这位来自纽约州的出色又年轻的参议员给迷住了。他感到罗斯福那种可贵的勇气和冲劲在现在可不多见。

6月份最后一个星期,大会的议程就一再地把他们撮合在一起。

6月的巴尔的摩炎热而潮湿,会议厅里挤着数以百计的代表,他们抽着卷烟、雪茄或是烟斗,空气混浊得不得了。

但是罗斯福的兴致极高,会议带给他的紧张和兴奋一天胜过一天,有时候使得他的脉搏整晚都在狂跳,他的眼睛里始终闪烁着快乐的神采。他相信,威尔逊会当选,他一定会当选的!

这是民主党能够赢得全国大选的一年,因为一星期前共和党才在芝加哥柯立仁的代表大会上分裂了。

事实上,假如由民主党员来计划这件事,共和党也不可能有更好的结局。在支持俄亥俄州的威廉·哈维·泰伏特连任的保守党和想要再度提名西奥多·罗斯福的进步党之间也有一场激烈的争战。西奥多在泰伏特之前已经雄居白宫八年了。

大会进行的第三天,情势的发展显示出泰伏特将会入选,而脾气暴躁的西奥多堂哥被打败了。他愤而走出会议厅,然后声称要成立属于他自己的第三个党派,民主党人也愉快地希望他会另成一党。

正式会议于1912年6月4日星期一在巴尔的摩召开,罗斯福不知道他是否能在所有的预备工作以及最后提名和附议的演说中突破重围而获得胜利。直到星期四提名才刚刚开始,总共有八个候选人参加竞选。第一位是亚拉巴马州的参议员奥斯卡·恩特华,然后是密苏里州的众议院议长谦普·克拉克。

每一个人都得到热烈的喝彩,会议看起来好像会持续整晚,一直到凌晨2时以后,新泽西州开姆丹的约翰·威斯考特才站起来提名威尔逊。

最后,大会在星期五进行第一次投票。结果表明,这场竞选成了克拉克和威尔逊之间的战争,除非他们之中的一位能够得到多数票,否则这场战争就将持续下去。

经过了九次唱票,两位候选人的情况都毫无进展,然后纽约代表的发言人便站起来,把一大堆票转投给克拉克,这都是坦慕尼派干的好事!

与其他每一位威尔逊的支持者一样,罗斯福现在必须发挥出他所有的精力和政治才能。在新泽西州等候消息的威尔逊想要撤销提名,但是他的助选员们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埃莉诺出席了一些会议,但是她不明白其中的内情,因为许多事都是在幕后进行的。

罗斯福没有时间为她解释,但是他答应以后有时间一定向她说清楚。

“既然我们很少看到你,你也不太需要我们陪伴,”埃莉诺最后宣布,“我想我还是带孩子们到坎伯贝乐去,等会议结束之后,你再来和我们相聚。”

罗斯福同意了,然后他又立刻冲回那燥热而烟雾缭绕的总部和聚会所,紧张屏息地过了几天,直到竞选的获胜趋势转向威尔逊为止。

其他州的代表们对于坦慕尼派欺负他们的做法,显然非常愤慨。唱票接着唱票,但是,票源上却有渐趋支持威尔逊的倾向,第十五次投票之后克拉克就开始落后了。

在第二十六次投票时,克拉克得票数仍然超过威尔逊,这时少数候选人为了巩固阵营已经退出竞选了。

坦慕尼派人士和威尔逊助选员穿梭在走廊上和代表之间,无论工作还是谈话都很激烈。到星期六会议休会时,情况看起来好像是两位候选人都必须撤销提名以缓解僵持的局面。

星期一整天他们都在投票,到了7月2日星期二时,威尔逊转而领先。第四十二次投票时,他以多数票战胜克拉克。

威尔逊支持者们已经兴奋得快要发狂了!那次投票后,规模很大的伊利诺伊州代表团转向支持威尔逊,弗吉尼亚州代表不久也转向了他。第四十六次投票时,亚拉巴马州转向占优势的威尔逊,俄亥俄州也是如此。

大会简直变得疯狂了!威尔逊现在是党的候选人了。在这一年内,铁定会促成一次民主党的胜利!罗斯福像其他每一个人一样,高兴得发狂且精疲力竭。

大会开了一个多星期,那期间他们几乎没有充分的睡眠,也没有正常的饮食。

会议一结束,罗斯福就冲出去发了一封电报给埃莉诺:

今天下午威尔逊获得提名,我所有的计划都大获全胜。

——罗斯福

当罗斯福跳上坎伯贝乐的码头时,脸上泛着愉快的红晕,他先后把安娜和詹姆士抱起来抛向空中,然后再把快两岁的孩子放在肩膀上走进屋里去。

随后,罗斯福面临着在他的选区赢得再度提名和再度当选纽约州参议员的当务之急,不巧他此刻患了严重的伤寒并因此而卧床不起。这时,一个在此后20多年的岁月里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前程的人闯入了他的生活,这就是年届40岁的路易斯·豪。

路易斯·豪当时是《纽约先驱论坛报》驻奥尔巴尼的记者,他认定罗斯福必成大器,因此从一开始就要为罗斯福塑造一位未来总统的公共形象。他几乎包揽了罗斯福竞选活动的一切事务,把这次竞选搞得有声有色,井井有条,并屡屡以出其不意的独特手法而取得满意的效果。

1912年底,罗斯福在民主党兴起的浪峰中再度当选为纽约州参议员。罗斯福在州议会里担任了农业委员会的主席,开始履行他的农业进步主义政策,并为劳工问题和自然资源保护方面的立法而积极展开工作。

对年轻的罗斯福而言,两年半的纽约州参议员的从政经历,确是一次全面而生动的政治教育。罗斯福积极地向各种有经验的人学习,并且进步很快。

罗斯福学会了如何避免对有争议的尖锐问题明确表态,如何避免卷入当地那些足以使他的政治前程毁于一旦的纠纷,如何与本地的党魁们打交道,怎样在赞同一种意见的情况下又不至于过多地树敌,怎样吸引公众和回复那些对他缠扰不休的信件,怎样为达到最终的结果而在具体运作过程中作出妥协等。

他后来在回忆起这段初涉政界的经历时写道:

现在我介入了政治,已经成了一个政治家。初胜的时刻可能是任何一位职业政治家经历的一次最严重的危机。一直到那时,我的行为还一直停留在书本理论阶段。尽管我以前在理论上研究过这类问题,但由于它们的具体性及人们对它们的运用,我感到它们更有趣。

罗斯福吸取了作为一个民主党政治家必须记取的教训:政治斗争不只是两党之间简单的冲突,它是一种牵涉到多方参与并触及多方利益的复杂斗争。从上面的话中可以看出,他这时已经基本形成了一些自己的政治哲学。

担任助理海军部长

1913年,威尔逊总统在财政部长威廉·麦卡杜的提议下,任命罗斯福为助理海军部长。3月17日,罗斯福走马上任。此时他在政治舞台上只待了三年左右。

置身于新的环境之中,罗斯福为熟悉新的工作像一台滑轮机似的拼命干。

为适应军事需要,罗斯福以战士般的热忱投入了新的战斗,就像在死气沉沉、昏睡不醒的海军部的官僚机构当中爆炸了一颗重型炸弹。

罗斯福上任不久,就在他新的管辖领域里作了一次全面检查。

情况正如罗斯福过去所听到的一模一样,太平盛世的虚假安全感冲刷着舰队,沉积了一层漠然置之、高枕无忧的淤泥。

上任伊始,罗斯福就通过发表演说和文章,推动了一场要求扩展美国海军力量的运动。

罗斯福把这种战斗精神和个人冒险欲望结合起来,期望自己因此能够一鸣惊人,赢得声誉,以促进政治前程的实现。他随即在一篇文章中写道:

我们的国防必须要扩大到整个西半球,必须要远涉万里海洋,必须包括菲律宾和我们贸易所及的整个海外地区。

我们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不仅要保卫我们的海岸和财富,还要能够在战时保卫我们的商船队,不论它们驶向何方。

罗斯福的呼吁和报告,在海军中引起震动。为了扭转海军落后的局面,他一面大声疾呼,一面脚踏实地地干起来。

罗斯福被提名任助理海军部长没过多久,就暂时主持海军部的工作。

罗斯福还将路易斯·豪带到了华盛顿,也留用了给前几任助理海军部长当秘书的查尔斯·麦卡锡。

豪的任务包括收集资料,有时为罗斯福和丹尼尔斯草拟讲稿,处理海军文职人员的雇用事务,督促落实建造舰只的重点项目,甚至负责调查海军所在地的城镇的卖淫及赌博问题。

他还负责施与恩惠或委派职务等事宜,为罗斯福起草给选民的信,从政府那里为选区争得几个邮政局长的职位,为报答一些民主党人而给他们安排在造船厂工作。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提高罗斯福的形象,扩大其政治势力,以便未来能向党魁挑战。豪全心全意地致力于罗斯福的事业,竭力维护和提高他的威望。

罗斯福担任助理海军部长如鱼得水,情绪十分高涨。他要肩负起整个美国海军的技术领导和业务建设的重任,加上当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夕,公务十分繁忙。

他曾风趣地对记者说:“今天罗斯福很忙。你们记得上次另一位姓罗斯福的人,担任同一职务时的情况。”这无疑指的是西奥多·罗斯福。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说这两位罗斯福之间存有许多共同点,并大胆预言,这位年轻有为的罗斯福像义勇骑兵团的骑手老罗斯福一样,从助理海军部长开始,继而担任纽约州长,最后登上总统宝座。

纽约州赫德森县的文书兰德尔·桑德斯在给罗斯福的书函中这样说:“我为你的鸿运而衷心高兴,并希望你能沿着第二个罗斯福的道路坚决走下去,从目前的职务直至你当上总统。”

西奥多·罗斯福本人也寄来书函,对他担任“我曾担任过的职务之一”,由衷地表示欣喜。

他所受到的注意和尊重部分来自他的职位和姓氏,大部分来自他本人的工作才能、领导气质,以及对海军业务的熟练掌握。

罗斯福脱口而出的是航海行话和专业术语,对美国海军发展史上的大小人物、事件甚至掌故、花絮都了然于胸,如数家珍。他机智风趣,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军官。

他的妻子埃莉诺在逐步克服着羞怯与敏感的同时,也开始在军官们的妻子中和华盛顿的社交界应付自如,并逐渐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她全力以赴支持丈夫的事业,勇敢地担当起由于罗斯福的地位而带来的社交方面的重担。

当时的助理海军部长在海军的指挥系统中地位仅次于丹尼尔斯,当海军部长不在时,罗斯福代行部长职务,并参与内阁会议。

罗斯福主持军部的日常事务,其职责包括采购、文职人事、预算事务及船厂船坞的管理等,这些工作为罗斯福提供了宝贵的行政管理经验。

罗斯福学会在危机时怎样管理一个庞大的联邦机构,总统在战时怎样行动、怎样与盟国制定共同的方针以及一个民主国家怎样适合全球性的战争中的军事需要。

没有过多久,这位头戴礼帽、身穿高领外衣、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就成了海军官兵们重视的人物。

罗斯福到处视察舰艇和沿海设施,或是钻进机房,或是攀上船索,了解熟悉海军情况。

罗斯福兴致勃勃地说:“无论什么事我都要过问,这可是法律允许的啊!我感到高兴的是,我能把本职工作同个人爱好有机地结合起来。”

海军当时有一艘潜艇失事,艇上全体人员丧生,罗斯福闻讯之后立即乘坐另一艘潜艇出海,以此证明他对新型武器的使用充满信心。

在以后的两年里,他走遍了东西海岸所有造船厂,决定对这些工厂进行改建、调整或者干脆撤销。为了使那些造船厂充分开工,并做到自力更生,他把那些具备条件的改为工业基地。

这些措施使政府节省了大笔资金,造船厂成了自给自足、欣欣向荣的企业。由于这些工程效率高,计划周密,罗斯福赢得了“节约专家”的称号。

此外,罗斯福还经过调查研究,提出了一整套采购供给品的有效办法;他把高级军官的提职晋级从论资排辈改为择优录用,从而提高了进港船舰的补给速度;他废止烦琐的办事程序;他声称要向外国购买装甲板,借此压低了美国企业家向政府开口的高昂价格。

他发现溺水事故太多,因此在舰队中设立游泳竞赛杯,大力宣传补救措施;他撰写论文,分析海军今昔和国际形势;他保护海军汽油储备。所有这些,都有效地提高了海军素质和工作效率。

罗斯福仪表堂堂,身份显赫,与政府里其他官员迥然不同,在社交界大受欢迎,成了最吸引人的官吏。

罗斯福加入了离他的办公室只隔几条街的很难加入的都会俱乐部,每周至少去一次,出席午宴或者晚宴。

进入海军部使他的职业与爱好得到了近乎完美的统一。但更为重要的是,罗斯福把这一步看成是自己实现下一个政治目标的契机或阶梯。

长期以来,罗斯福在暗地里或潜意识里把特德叔叔作为自己效法的对象或仕途上的榜样。

其亦步亦趋的雷同和刻意的模仿曾多次让人们认为,他不过是个幼稚而缺乏创意的马戏团新手,但他总是不以为然。

担任助理海军部长七年半的经历,为罗斯福后来在战争中担任总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一战中受到锻炼

正当罗斯福在海军部的工作通过各个渠道顺利展开的时候,突然欧洲战云密布,震惊全球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在1914年夏天爆发了。

大战爆发后,美国没有马上参战。美国政府从垄断资产阶级的利益出发,采取了坐收渔利的政策。它指望交战列强在战争中相互削弱,最后由它来收拾残局,夺取世界霸权。

威尔逊在1914年8月4日发表了美国“中立”的声明。8月19日,他又假惺惺地发表了告美国人民书,要美国人民“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同样做到不偏不倚”。威尔逊用所谓“中立”的虚伪面纱,巧妙地掩饰了他坐收渔人之利的政策。

罗斯福由于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以及他认为德国对西半球怀有帝国主义野心,因而一直保持戒心,所以几乎从战争一开始他就采取了亲协约国的立场。他为英国部队登陆、阻止德国向比利时的挺进而兴高采烈。

1915年5月7日,英国丘纳德轮船公司的“露西塔尼亚”号客轮在爱尔兰附近海域被德国鱼雷击沉,使一千多人葬身海底,激起了美国人民对德国的仇恨。

但是,威尔逊为使美国不卷入战争,只发表了一个措辞不太严厉的声明。为此,西奥多和富兰克林这两个罗斯福都十分不满,他们竭力主张要针锋相对。

当时美国舆论分成两派,一派拥护西奥多·罗斯福,呼吁靠战争为美国的荣誉报仇雪恨,使世界免遭德国的主宰;另一派愿意为和平作出任何牺牲。

站在中间的则是威尔逊总统。表面上看,他好像被左右夹攻,无所适从,实际上在绞尽脑汁,寻找有利时机,为美国统治集团捞取最大的利益。

1916年6月3日,国会批准了国防法,规定增加常备军和国民警卫队,在各大专院校内设立预备军官训练团。美国政府在进行了一系列参战准备工作之后,伺机直接参战。

1917年初,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根据威尔逊的提议,分别于4月4日和6日通过了对德宣战决议。12月7日,美国又对奥匈帝国宣战。

作为助理海军部长的罗斯福正在酝酿一个富有想象力的计划。这个计划要求在从奥克尼岛到挪威的北海咽喉处布下一道水雷网。

经过与海军官兵的精心研究,他们发明了一种“布朗潜水炮”,它使北海水雷网的计划变得切实可行,因为靠蜘蛛网一样四面散开的致命的天线,每颗水雷的爆炸区域就大得多了。只要船碰到一根铜丝,大炮就响了。这一发明,大大鼓舞了美国及其盟国海军的士气。

罗斯福很清楚,指挥一场现代化的战争绝非易事。为了增加实战经验,他决心到前线作一番视察。他说:“在华盛顿的每个海军部的头头,都应该亲自去看一看战争的进程,不然的话,就像一个在黑暗中下棋的棋手。”

1918年6月9日,罗斯福乘坐一艘新下水服役的驱逐舰“戴尔”号,横渡大西洋,先后访问了英国、法国、意大利和比利时。7月31日,罗斯福渡过英吉利海峡到了敦刻尔克。在那里,他头一次看到了战争所造成的破坏,这给他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罗斯福到比利时的协约国占领区匆匆转了一圈,会见了比利时国王艾伯特,目睹了驱逐舰同一艘德国潜艇在沿海的一场战斗,并遭到敌军炮火的轰击。

罗斯福回来后提交了一份考察报告,建议对海军在国外的活动进行大规模的改革。海军部长丹尼尔斯称罗斯福这一报告“简明扼要,发人深思”。罗斯福不满足于办公室工作,他要求总统接受自己的辞呈。

大战给美国带来了巨额利润,使美国由战前的债务国变成了债权国。同时,由于美国掌握了巨额世界黄金储备,因而加强了它在资本主义世界金融市场上的控制地位,成了首屈一指的暴发户。

战争也使罗斯福这样一位资产阶级领导人受到了锻炼,为他日后进入白宫、特别为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充当三军总司令创造了有利条件。

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美国四年一度的大选来临。威尔逊总统已经无力再来领导民主党的竞选活动了。罗斯福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

为了振奋士气,罗斯福明知毫无当选的可能,但为了扩大民主党的影响并使自己进一步在群众中亮相,仍接受提名,并全力以赴进行竞选。他连续作了800多次演说。尽管他演说的关于国际联盟的主题不受选民欢迎,但是他的口才和风度却赢得了好感。选举结果,民主党惨败。

这对罗斯福来说其实并非是一件坏事。因为他在全国选民面前亮了相,结识了许多重要人物,了解了普通人民的情绪和要求,总结了失败的教训,为他日后的成功提供了可贵的经验。

罗斯福意识到,成功的关键在于争取民心,为此必须善于倾听各方面的意见,把内外政策置于现实的基础上,而不是把梦想当作现实。同时,还必须重视舆论,不重蹈威尔逊对美国人心向背作出错误判断的覆辙。此外,还需重视与国会和在野党的关系。经过总结,罗斯福更加心明眼亮,对未来充满信心。

1920年大选后,罗斯福暂时退出政坛,一面重新整顿力量,准备东山再起,一面想进入经济竞争领域,一显身手。

这时,正好巴尔的摩金融家和报纸发行人范·尼尔·布莱克的信托储蓄公司需要一个有声望的人任纽约分公司的主任,他选中了罗斯福。

罗斯福名声大,交际广,以下台官僚的身份担任此职,必有作为。他年薪高达2.5万美元,等于当助理海军部长的5倍,在当时是十分可观的。

就个人来说,罗斯福避开那个不伦不类的副总统办公室感到高兴,为能有一段时间的自由感到欣慰。

另外,罗斯福的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安娜已经15岁,成为聪明伶俐的小姐了;詹姆士在哥罗顿读二年级;埃利奥特任性倔犟,正需要严加管教;还有两个最小的孩子也开始懂事,可以和他们做伴了。

罗斯福认为,作为父亲,需要有时间好好了解他们,教他们航海、打猎、钓鱼,探索他们的思想,向他们传授知识,这样岂不快哉!

罗斯福所在的信托储蓄公司业务开展得也很顺利,经过活动,一批工商资本家已经网罗在他们公司的名下。谁知正当他以巨大的热情投入这家公司的证券和海外投资活动时,一场意外的大灾难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蒙受意外的灾难

1921年8月10日,罗斯福携带全家乘着“维利奥”号从他们的海滨别墅出发了。这是他为了教孩子们航海特意买的一艘单桅小帆船。

在回家的途中,孩子们忽然发现从坎波贝洛旁边的一个小岛上冒出一缕细烟。当大家望去时,烟柱正在散开。

“林火!”罗斯福说,“快准备好!”他们随即向林火扑去,手执扫帚、铁铲和船上的坐垫冲向火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战斗,终于扑灭了林火。全家人弄得汗流浃背,浑身烟灰。罗斯福热得要命,就跳进了水里洗澡。不料,芬迪湾的水冰凉刺骨,寒气似乎一下直钻入他的脏腑。他赶紧上岸,一边喊孩子们,一边跑回家。

他觉得两腿的肌肉酸痛,浑身冷得发抖,牙齿在“咯咯”作响,夜里连续发高烧。他暂时失去了对身体机能的控制。

埃莉诺急忙从卢贝克请来了乡村医生贝内特大夫,他断定罗斯福得的是重感冒。可是他的病情急剧恶化,把医生也弄得摸不着头脑了。剧烈的疼痛扩散到他的背部和双腿,紧接着,他胸部以下的肌肉都没法动了。

第三天,疼痛和麻木的感觉扩展到罗斯福的肩部、手臂,甚至到了手指。路易斯·豪从缅因州度假胜地请来了费城著名的诊断专家威廉·W.基恩。他开始断定这是一种风瘫,后来又说也许是脊髓灰质炎。但如果真是这样,这对一个39岁的人来说是倒霉透顶了。他建议按摩和精心护理。

有两个可怕的星期,埃莉诺就睡在她丈夫房里的帆布床上,不分昼夜地护理他。她给他洗澡,喂他吃饭,还要想法使他打起精神来。而她自己却因大夫们不能确诊出丈夫究竟得的什么病而日益焦急。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路易斯·豪。

在豪的周密安排下,罗斯福乘火车回到了纽约的海特公园,记者和看热闹的人们都亲眼看到了罗斯福斜躺在临窗的卧铺上,面带微笑地叼着一根带烟嘴的香烟。豪拒绝了好几个人要他去工作的要求,守在他朋友身旁。埃莉诺说:“豪从那个时候起,把整个身心都扑到我丈夫的未来上了。”

在患病的日子里,罗斯福觉得时间慢得就像蜗牛在爬行。尽管他竭力让自己相信病在好转,但情况却在不断恶化。两条腿完全不顶用了,瘫痪的症状在向上蔓延。他的脖子僵直,双臂也不好用了。最糟的是膀胱也暂时失去了控制,一天导尿数次,每次痛苦异常。他的背和腿痛个不停,好像牙痛放射到全身,肌肉像剥去皮肤暴露在外的神经,只要轻轻一碰就忍受不了。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罗斯福还经受着精神上的折磨。他从一个有着“光辉前程”的年轻力壮的硬汉子,一下子成了个卧床不起、什么事都需要别人帮助照料的残废人,真是痛苦极了。

在罗斯福刚刚得病的几天里,他几乎绝望了,以为“上帝把他抛弃了”。但是,他的奋力向上的精神并没有使他放弃希望。不久,尽管他一直受着痛苦的熬煎,却又以平时那种轻松活泼的态度跟家人开玩笑了。

他理智地控制自己,绝不把痛苦、忧愁传染给妻子和孩子们。他不准把他得病的消息传给正在欧洲的妈妈,但他还是让埃莉诺打电话通知他的舅舅。舅舅按埃莉诺提供的情况,把波士顿小儿麻痹症专家罗伯特·W.罗维特大夫请到海特公园。

罗维特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脊髓灰质炎专家。他检查时脸色阴沉,罗斯福焦虑地注视着他。还没等医生开口,他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说出来吧!”他对大夫说。罗维特终于作出了正确的诊断:脊髓灰质炎。

罗斯福对这个打击是有思想准备的,他甚至苦笑了一下。“我原来就这么想。”他说。

脊髓灰质炎专家罗维特告诉他,脊髓灰质炎又叫小儿麻痹症,是一种多发生于夏秋季节由脊髓灰质炎病毒引起的急性肠道传染病。患者在多汗发热、周身疼痛数日后常常会手足软绵无力、不会动弹,称为“弛缓性瘫痪”,这是因为病毒侵入了相应部位的神经组织所致。病情严重者病毒可侵入其脑神经,出现面瘫、吞咽和呼吸困难,乃至危及生命。病势较轻者可以在一两年内恢复到一定程度。罗斯福属于后者。

大夫的“判决”像一声霹雳把埃莉诺打昏了。“怎么,大夫!他会死吗?”她焦急地问。

“不会的。他的两肺没有受到影响,这确实是奇迹!”

“我就不相信这种娃娃病能整倒一个堂堂男子汉,我要战胜它!”罗斯福说。

在以后的岁月里,罗斯福一直充满着希望,与病魔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他多次写信告诉朋友们,他将很快就可以撑着支架独立行走,最后单靠手杖就可以走路了。

与病魔抗争的勇士

罗斯福对小儿麻痹的兴趣很强烈。医生们告诉罗斯福,小儿麻痹是一种古老的疾病。过去曾经发现了一张描绘古埃及坟墓的图画,上面就有一个肢体萎缩的人物。渥特·思考特爵士的残疾也可能是小儿麻痹所造成的。小儿麻痹由滤过性病毒引起,那些病毒是一种非常小的粒子,现在的显微镜根本无法看见它。没有人能真正完整而正确地说出它是如何从一个人或一个地方传到另一个人或另一个地方的。小儿麻痹滤过性病毒一旦进入人体就会侵害神经细胞,这就是造成麻痹的原因。

只是在20世纪小儿麻痹才会造成破坏性如此强大的后果。美国第一次流行小儿麻痹是在1894年,但是从没有一次流行像1916年那次扩散蔓延得那么厉害。

不同的医生对病人所需要的治疗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有一点却是他们全体都认可的,那就是肌肉的运动神经死了,肌肉就不能够再随意活动,所以四肢必须靠一些外在的助力来按摩或推动。

现在,患病的罗斯福必须终其一生的工作、研究,必须把自己锻炼成一个耐力无穷的快乐勇士才行。

罗斯福没有顾影自怜,他不甘于隐退到海特公园舒适的住宅里过幽静的绅士生活。他隐忍着肉体和精神上的极大痛苦,几乎每天都在接受一个又一个的治疗措施。

罗斯福必须借助在床上帮助他起身的机械装置来锻炼他的背肌,以便能坐在轮椅上。然后他必须学习如何使用拐杖来平衡自己。

他刚刚将自己从病床上解脱出来,膝盖后的肌肉就开始萎缩起来。

医生必须将他的双腿打上石膏以防止膝盖被拉长变形。医生们把楔子插在石膏后面,每天加深一点,这样才能痛苦而缓慢地将他的脚拉回到原来的长度。最后他们为他拆除石膏,他便开始了戴钢架的治疗。

装钢架时他背部平躺,然后靠着别人的帮助把自己撑起来坐进轮椅中。

这位精力充沛的助理海军部长、威尔逊的老兵和全国公认的候选人,必须被人扶着站起来,必须有人教他拄着拐杖走路,就像个婴儿被人教导学走第一步一样。每次努力之后,他都重重地砸在轮椅中,脸上的汗水直流。

“春天时我就能够走路了!你等着看吧,你等着看吧!”

但是春天以前,他开始了解,要想恢复双腿的使用,横在他面前的是多么漫长的苦差事,那可能需要好多年呢!

当罗斯福一个人在卧室时,他为了要移动,必须从床上下来到地板上爬行,他明白自己已接触到人性最深处的卑微。也许再变成一个婴儿,他就能够再度成长并且成长得更好。

如果他真想再出现在演说家的讲台上,他就必须用自己的两只脚站着,也就是说他必须探索出医生所知道的各种新治疗法以及新观念,来恢复他萎缩而麻痹的肌肉。

经过顽强的训练,罗斯福学会了操纵轮椅,掌握了一些移动身子的新方法,经常连续几小时锻炼身体。几个月后,他的腰部以上看起来像一个肌肉发达的运动员。

当他被搀扶起来时得有人插上销子,使支架保持固定和笔直。这样,他就能撑着“丁”字形拐杖,从腰部下面甩动双腿,一步一步地移动。如果扭转身子,他还可以走上小小的斜坡,但因双腿被固定得像制图员的圆规脚一样,他一个人很难登上超过三寸高的台阶。

当罗斯福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丁”字形拐杖并研究了这种走动方式的利弊之后,他断定现在可以出去公开露面了。

他情绪乐观、精神饱满、思维依旧敏捷,朋友们都不把他当成病人。路易斯·豪这时告诫他:“在公开场合千万别让人抬着你走,需要上台阶的地方干脆别去。”

罗斯福顿时领悟到了这条金玉良言的高明之处。从此之后,就像魔鬼不能越过圣水一样,台阶成了他不可逾越的障碍。路易斯·豪甚至规定在公共场合他最好坐轮椅,而尽量不要搀扶他,他的侍从人员很快就在应付这种场面时变得十分内行了。

在马萨诸塞州马瑞安的威廉·麦唐纳医生是他的第一位治疗专家,几年来,罗斯福和埃莉诺每年夏天都去马瑞安,这样罗斯福才能从他那里学到特别的运动。

不久,罗斯福满心欢喜地从罗维特医生那儿知道游泳对他的身体有好处,他第一次在水中移动双腿时,简直兴奋得不得了,那种活动的方式在陆地上根本是不可能的。

“身体被水支撑着,双腿上不必施加任何力量便可以完全自由地活动。”医生解释道。

“水把我带到这里,它也会把我送回去的。”罗斯福一边漂浮,一边高兴地对他的司机大叫。

不久,他又发现,阳光是另一个很好的肌肉及神经恢复剂,他开始计划佛罗里达的冬日假期。

至于他其他活动的安排,明细表开始变成像往日一样长。他坐着轮椅在屋子里四处转来转去,一边向私人秘书艾洛·韩德小姐口述信件,一边和路易士·何威商量事情。

此外,他还跟别人讨论计划着伍德洛·威尔逊基金会的建立,以便促进威尔逊世界和平的理想的实现,因为那是前任总统牺牲健康而追求的理想。

参加童子军活动是罗斯福生病前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他决定继续为他们工作,担任大纽约团队的主席。

他和埃莉诺一致认为,到秋天时,他就可以开始考虑回到他的律师事务所上班了。

“哦,不,罗斯福!”他的母亲喘着气说,“你必须再多休息休息,你太贪得无厌了,你会使自己操劳过度的。”

在路易士·何威的协助之下,埃莉诺对政治的态度变得更为积极。她和何威都认为她的活动可以刺激罗斯福恢复更多的事情,特别是政治事务,她开始继续做社会福利工作,并且在许多妇女俱乐部发表演讲。

自从1920年宪法第十九条修正案通过之后,美国各地的妇女都有了选举的权利,于是妇女俱乐部变得更为活跃了。埃莉诺又将另一个人纳入她的家庭:莫维娜·汤普森——她的私人秘书。这两个女人是在红十字会的工作中结识的。

罗斯福的孩子们很快就爱上汤普森小姐,他们为她重新取名为“汤米”,他们也喜欢艾洛·韩德小姐,但是,他们却始终无法喜欢路易士·何威。他有讨厌的哮喘咳嗽以及难闻的香烟味,衣服也从来没有烫平过,为什么他就能够在这个家里拥有最优越的地位呢?

虽然他们的父亲可能会残废,但他们知道他仍然是这个家的家长。路易士·何威是罗斯福最好的朋友,罗斯福的孩子们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罗斯福的残疾使他对家人表现得较为严厉,但也只是当他们惹得他不高兴时。1922年秋天,艾略特反对被送到哥罗顿,他便因此了解到招惹父亲是不明智的。

罗斯福对于儿子的反抗吃了一惊。他对哥罗顿有一种盲目的偏爱,他爱这个学校,詹姆士也爱,所以艾略特也必须学习去喜爱它。感情用事的哭闹和眼泪是没有用的,艾略特最终还是去了哥罗顿。

没有人比罗斯福更清楚,他的个性已经因为他的病情而有所改变了。他的意志力变得坚强无比,同时他的内心已变得愈来愈深沉,他的价值观也更为深奥。

患小儿麻痹之前,他已经被渐渐培养出一种民主而博爱的态度,可说是已超过了他受教育所可能培养出的程度,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属于上流社会阶层,并且应该具有亲切对待贫穷与疾病的态度。现在,他突然变成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之一,必须接受别人帮助。他对世界上的“穷人”、那些没有食物的人、那些没有工作的人、那些没有健康的人,以及那些没有腿走路的人,逐渐产生了一种全新观点。

罗斯福的父亲说过,“有财富和有能力的人应该为别人的福利而奉献自己”。因此,一旦他能再回到政坛,“奉献”这个词对他就有了新的意义。

自从离开医院,罗斯福就一直以邮件的方式与全国各地的政治团体保持联系。他以民主与世界和平为题,写下了激励人心的文章,然后送到各处的晚宴及聚会场所。事实上,他让自己的名字活跃于政坛的做法是成功的。

但民主党机构还是散播了一些谣言,说他于1922年被要求出来竞选州长。

“不是这一年。”罗斯福听到谣言时宣布。

这一年他希望阿弗烈·史密斯出来竞选纽约州州长。在路易士·何威、埃莉诺、艾洛·韩德小姐和汤米的帮助下,他尽了一切力量促成了这件事。他也得到了莫根德一家的帮忙。莫根德是罗斯福一家在哈得孙河谷地的邻居。许多年前,罗斯福竞选州参议员时就在他的红色麦克斯威尔车上认识他了。埃莉诺·莫根德和埃莉诺是密友。

他对于阿弗烈·史密斯第二次的赞助真正驯服了坦慕尼那只老虎。当共和党横扫其他各州时,阿弗烈·史密斯却在纽约州获胜。11月,大选热闹而混乱的场面过去之后,罗斯福十分期望那只老虎能够真的被安抚住。

罗斯福必须整装待发,他必须运动以及灵巧地运用那些肌肉,使之恢复生机。他必须征服拐杖!他的家人认为他太过于劳累,但是他了解自己的体力。他在海特公园的庭院中通过做双杠运动来恢复他的手臂和肩膀;他也常常拄着拐杖沿着碎石子路艰苦地步行,每次都努力地增加几步。

拄着拐杖“行走”是一种平衡前后活动的动作,就是把拐杖在前面放好,然后他抬起装着大约四十公斤重的钢撑木的腿迈向拐杖。

1922年晚秋他已经决定回到他的事业中去。华尔街52号他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的前面有阶梯,但是在百老汇120号的信托公司前面却没有,因此,就在他生病一年后,就又回到信托公司去上班了。

他可以用轮椅将自己快速地转进大厦,但是回去工作的头一天他却决定用“走”的方式。当大厦管理员打开车门后,他就把腿悬垂出来,然后伸直,再弹锁上撑木的膝部接合处,最后在司机的帮助下把自己拉到可以站立的位置然后接过拐杖。

一小群人聚集起来观看这痛苦的动作。罗斯福穿过人行道,沿着大理石走廊缓缓前进。每次他把拐杖放在面前,司机就伸出一只脚抵住以防他滑倒。

“那不是罗斯福先生吗?我不知道他已经残废成那个样子!”一位好奇的人说。

突然,一根拐杖失去控制而掉在滑溜溜的地板上,罗斯福仰天翻倒在地,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喘息。如果观众们期望看到眼泪、愤怒或是尴尬,他们就会失望了。

他像个跌在雪堆中的快乐孩子般坐起来大声叫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哪一位来帮帮我吧,对我的司机来说,我实在是太重了。”

一位年轻人真的走上前将他扶起来,那个年轻人是个颇具吸引力的家伙,有一头黑发,不很高但是很壮。他们进了同一个电梯,罗斯福的神色自然而和蔼。

“我叫罗斯福。”

“我知道,”年轻人说,“我认得出你。我叫欧克那,贝索·欧克那。我在这座大厦里有一间律师事务所。”

这是另一份终生友谊的开端。罗斯福从一星期到办公室两天,逐渐增加到三天、四天,于是他们彼此更是频繁地见面了。几个月后他们便谈到合伙成立自己的企业,即罗斯福及欧克那律师事务所。这个协议于1925年1月1日开始执行。

罗斯福和贝索·欧克那建立友谊的头两年里,一直不断地接受治疗和练习使用拐杖。

1923年初春,罗斯福尝试度过了一个到佛罗里达的假期,乘坐着一条租来的游艇“威欧”号,在船上做钓鱼旅行。之后,他晒得黑黑的并朝气蓬勃地回到纽约,向人吹嘘他钓到了很多鱼。即使克瑞宾有鲨鱼群的水域限制着他不能游泳,他还是相信温暖的阳光绝对会对他有所帮助。

“明年冬天我要买一条游艇再去那儿。”

罗斯福把夏天分在马萨诸塞州的马瑞安和海特公园两地度过。渐渐地,由于萎缩而软弱无力的腿部肌肉有点恢复了,但是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支撑木,他的腿绝对支撑不了自己的体重。

但是还不仅如此,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将于1924年6月在纽约麦迪逊广场公园举行,他打算去那里参加会议。

拄着拐杖竞选州长

1924年又是总统选举年,民主党人希望罗斯福出来竞选,重振士气。他说:“在摔掉‘丁’字形拐杖走路以前我不想竞选。”但他决定出席了6月24日在纽约召开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这一方面是为了支持艾尔·史密斯作为总统候选人的提名,更重要的是发出他本人重新返回政界的信息。

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之前几个星期中,罗斯福的家里非常混乱,党的领袖们不断地来来去去,艾洛·韩德小姐的工作多得做不完。路易士·何威简直心醉神迷了,有时候他看起来似乎比罗斯福本人还要高兴,因为罗斯福即将复出政坛了,他将要用自己的两只脚站在广大的民众面前。何威热情地宣布,有一天那被置于提名名单之中的人将是罗斯福。

何以见得呢?就在几个星期前,他进入罗斯福的卧室跟罗斯福谈话。当时罗斯福正在吃早饭,罗斯福高兴得双颊泛红,拉开被单露出一只脚,指着它大叫:“看呀!路易士,我可以扭动脚趾了!”

罗斯福长年累月地努力增强那些软弱而缺乏生机的四肢的活动力,他背上的肌肉正在恢复,他决心让腿部的肌肉也能康复。

罗斯福不但要去发表提名演讲,还愿意担任纽约州“拥护史密斯当总统运动委员会”的主席之职。在大会上,纲领宣言委员会将感受到他的意见的分量。

这一年来的争论很激烈,三K党是个主要的阵营,罗斯福希望纲领宣言中能有项条款来抨击三K党以及它所代表的歧视和偏见。另一个问题是关于国际联盟的,他当然希望能够采取积极的主张。此外,妇女团体坚持主张权利平等条款。

再度处于政治的激烈中心使他兴奋极了。他的儿子詹姆士长得和父亲一般高,也即将从哥罗顿回到家了,他要陪父亲去参加大会,当父亲的助手。

像往常一样,共和党大会首先召开。这次共和党表现得坚强而团结无比,他们提名马萨诸塞州的克尔文·柯立芝。民主党也像他的对手们一样在大会上聚集了欢乐而喧闹的支持者,但是却不团结。事实上,他们在每一个主要的问题上都有分歧:国际联盟、三K党以及禁酒案。民主党设法采纳一条政纲赞成联盟,但是反对三K党的决议却还是被一票否决了。

路易士、罗斯福以及所有的主要党员都很清楚,他们面临太多问题;罗斯福像任何人一样,知道他们对总统候选人的选择是事情的关键难题。

罗斯福丝毫没有丧失他旧日的政治才能,事实上,他在生病休息期间也有机会深思熟虑而使自己的政治才能有所增进。

当观众们看到他坐着轮椅被推到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其他发言人坐在一起时,那宽大、拥挤、燥热、不通风又紧张的大厅里所有人的情绪都更加高涨了。会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镁光灯闪耀不停。

罗斯福凝望着民众,想到口袋里的演讲稿以及倾注其中的努力和与许多帮手的磋商,对他来说这都是重要的一刻。

主席介绍完之后,罗斯福伸直腿,锁上撑木锁,靠着别人的帮助站起身来,接过拐杖,然后不靠别人的搀扶而自己“走”到发言席上。当他努力走过讲台时,全场是一片担忧和赞美的静默。

他成功了!他走到桌子后面,用力抓住桌沿以使自己保持平衡。

他把拐杖丢开,高高抬起下颚,对欢呼的民众露出微笑,然后开始演讲。剥花生的声音停止了,点燃的雪茄也熄灭了,唧唧喳喳的谈话声也变成了一片静默,整个会场的人都全神贯注地聆听他的演讲。

罗斯福巧妙地控制着讲演的节奏,完全把听众吸引住了。他呼吁大家团结起来,这时听众都站了起来。

罗斯福说:

我们这些代表,有的来自东部的大城市,有的来自西部的平原、丘陵地带,有的来自太平洋沿岸,也有的来自南方家园。我真诚地请求大家消除分歧、加强团结。我们要牢记亚伯拉罕·林肯的话,“对任何人都不怀恶意,对所有的人都充满友善”。

然后,他又转而赞扬艾尔·史密斯,称他“具有英勇善战的领袖品质”,是“驰骋于政治疆场的快乐勇士”。

罗斯福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富有节奏感的演讲完全把代表们吸引住了。欢呼声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是人们对他表示的一种敬意。

罗斯福激动、满足而快乐地循着原路回到他的轮椅上。他离开讲台之后,会场才平静下来。

整个大会是艰苦而悲惨的,因为当代表们开始最后的投票时,显然又将出现停滞的局面。但是,甚至是那些很熟悉政策机构的人也无法猜测它会拖延多久,大会从未如此严重失常过。直到7月1日他们仍在开会,竞选者没有一位能够驾驭大多数。

最后的战役是在7月8日接近第一百次投票时,罗斯福再度在大会演讲,他告诉他们阿弗烈·史密斯将撤销提名,如果麦卡杜也这么做的话。起初麦卡杜拒绝了,但是几天以后他和史密斯都撤回了他们的名字,于是大会又提名另一位,即弗吉尼亚州的约翰·戴维斯,于是,一个坚强的共和党年便开始于此。现在民主党已经失去了公众的尊敬,所以在大选中几乎等于是输了。

那次大会中,两位杰出的人物并没有失去公众对他们的尊敬。其中一位是阿弗烈·史密斯,他于11月又再度被选为纽约州州长;另一位是富兰克林·罗斯福。

代表们看到,经过与疾病作斗争的罗斯福变得比过去更加坚毅老练了。事业上的进取性成了良好的精神治疗,它使罗斯福振作精神,挣脱病魔的折磨,步入成功的殿堂。

报纸上报道的都是罗斯福的消息,重要的政治专栏作家们甚至写私人的仰慕信给罗斯福。

《世界晚报》的报道说:

不管史密斯州长是胜或败,富兰克林·罗斯福都突出得像是1924年民主党代表大会的真正英雄。生活中的不幸使他超越了争斗、宗教顽固、个人野心以及小派系的偏见,他因而成为唯一可以博得各地的所有党派代表的尊敬和赞美的先导者。

罗斯福以他的政治家风度和在会上的精彩演说而闻名全国,这是他下肢瘫痪后三年来第一次在全国作的公开演说。人们的称赞,党内的支持,更加鼓舞了他积极参与政治活动的勇气和决心。

尝试温泉治疗

罗斯福在大会上遇见的民众中有一位富有的银行家乔治·福斯特·彼伯蒂先生,他也是地方上的领袖。这位彼伯蒂先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纽约市,那儿有他的事业,但是他在佐治亚州也有股份。

大会结束后不久,罗斯福就收到一封彼伯蒂先生的来信。他告诉罗斯福他在麦瑞威勒郡的温泉谷有一块土地,位于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以南大约40公里的位置,土地上有一座天然的温泉池,他相信那个池水具有医疗的效力。温泉附近有一家古老的旅馆,他希望罗斯福去试试那个温泉。为了使罗斯福相信温泉水的确可能对他病情的恢复有所帮助,他还附了一位当地人路易士·约瑟夫的信。路易士曾因小儿麻痹而无法正常使用他的手臂和腿,但是利用那个池子,他已经能够不用撑木而拄着拐杖走路了。

这封信足以刺激罗斯福的兴趣,他早已知道游泳以及在水中运动双腿对他身体的价值。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能够不用撑木在水中站立了。他去游泳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水温太冷的问题,那使他无法在水中停留太久,现在他要去试试这个天然的温泉,在那里,他可以泡在水里一个小时或者更久都不会打寒战。

甚至没有等到1924年10月3日的选举日,罗斯福便和埃莉诺及艾洛·韩德小姐乘火车到达佐治亚州布拉契维的小村庄去了。这个地方不久前才因为麦瑞威勒旅馆而改名为温泉谷。

罗斯福透过火车窗户看到有一群人正在月台上等着欢迎他们,当他和太太埃莉诺从尾部的车厢出来踏上月台时,其中一个人就向她走来,他说他叫汤姆·洛乐斯。罗斯福夫妇马上就知道他是佐治亚州哥伦布地方上《太阳探究报》勇敢的发行人兼编辑,由于他在报上大力抨击三K党,他编辑的报纸已被迫停刊。

五年多以前,由于洛乐斯开始对古老的矿泉产生兴趣,他希望利用出租矿泉来赚钱。但是由于他经营得不好,便在罗斯福来此的两年前劝乔治·福斯特·彼伯蒂买下矿泉。和洛乐斯一起的还有洛乐斯太太、出身于地方望族的乔治亚·威金斯小姐及米妮·布洛奇小姐,不用撑木而拄着拐杖的路易士·约瑟夫以及其他人。

罗斯福出现在客车升降口上时,他结实发达的肩膀因夹拐杖而佝偻着。他向民众报以迷人的微笑,让人把他从客车上扶下来,坐进他的轮椅中,然后转进乔治亚·威金斯的车上。

天气晴空万里,空气清新、温暖而充满松香味。罗斯福没想到乔治亚这个地方的地势是如此险峻而起伏不平。邀请他来的主人告诉他,这个山脊叫松山,属阿帕拉契山脉的南部顶峰。

车子开到麦瑞威勒旅馆前面时,罗斯福仰头开怀大笑。那是个巨大、古老的三层楼木质建筑,每一层楼都环绕着宽大的走廊,到处充满着维多利亚式的好看而不值钱的装饰。屋顶上有一个方形的顶篷,但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该把它放在那里。

“这真是个古怪的好地方!”他快乐地说。

他和罗斯福太太并没有留在那个大旅社,而是立即前往一栋附近的别墅安顿下来,那栋别墅是哈特的。

在靠近长满松树的山坡边有一个游泳池,温泉的水富含矿物盐,能轻易地把人体浮起来。罗斯福迫不及待地想去试试这个池子,想立刻知道这里的温泉是否真的能够帮助他。

他从轮椅上下来,站在游泳池边,用强壮的手与臂将自己安然放进水中,从那一刻起,周围的温水浸身,他便感到一种轻松感。

那水尝起来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盐或其他矿物质,但是那并不是真的可以说明它是否有疗效。对他来说,那时最重要的能在水中停留两个小时,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在水里游泳,和其他游泳的人玩球,并且不用撑木便能站直。等他十分疲倦时,他就把自己拖出来,然后就在阳光下晒一个小时的太阳。

当他看到路易士·约瑟夫在附近走动时,往日的急躁又抓住了他。路易士在同一个池子里使腿得到了恢复,但是罗斯福却尚未见到自己有任何进步。

“至少要三个星期,罗斯福先生,”路易士和其他人都劝告他,“在那之后你才能看到结果如何。”

全国的大选即将来临!罗斯福和埃莉诺决定,他必须留在这里三个星期甚至更久,而她则将返回纽约去料理政治事务。

罗斯福写信给他的母亲:

每一个人都非常亲切,今天下午洛乐斯先生开车带我们到附近的乡下旅行。有许多桃子园,但也有许多因为缺乏人的照顾而荒废的园子。我们住的别墅很可爱也很舒服,别墅的主人哈特一家留给我们两位厨子:洛易和玛丽,有他们两人在,我们的生活将是最舒服的了!洛乐斯一家人就住在隔壁。

这个游泳池中的水是从地下一个很深的裂缝中喷出来的。罗斯福每天早晨都泡在池子里,下午则跟艾洛·韩德小姐口述信件,整理他收藏的邮票做消遣,或是和洛乐斯一家人到乡下去旅行。

在温泉谷的头几天里,游泳池便是他生活的焦点,也许是由于他急于恢复的强大意志和决心,他比任何人预测的都还更快地获得进步。几天之后,他不但能够在水中不用撑木而站起来,并且还能真的走上几步。

在一个美好的早晨,罗斯福向同伴们大叫:“我感觉到了生命!自从病后我第一次感觉到我脚趾上的生命!”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就是答案了!他必须再一次到这里来。下次他站在政治观众面前时就不会有拐杖了,也许甚至连撑木也没有了。

他下结论说他是自己最好的医生,因为真正的医生对他的病所知甚少,唯有他自己才最清楚自身的感觉如何。

靠着一位地方上的医生的帮助,罗斯福画了一些人体肌肉的图解,用来学习每一块肌肉的正确功能,有些肌肉使膝盖弯曲,有些使它僵硬,有些是用来走路、站或坐。

他现在已经相信克里克印第安人的传说:这个温暖的矿泉有医疗的效用。在白人到来之前,他们总是带病人和受伤的战士到温泉去医治,他们对温泉有极大的信心,因此这个地方被所有的部族尊为圣地。在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会被敌人侵犯,而现在有多少“伤者”必须被带到这个地方治疗呢?

罗斯福在另一封给母亲的信中说:

等我回去,我将要和乔治·福斯特·彼伯蒂先生做一次长谈,因为他对这块土地有实际控制权。我认为这里可以被好好地建立成一个医治小儿麻痹及类似疾病的伟大“治疗地”。

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双腿获得的力气竟比此前三年的还要多,他的足趾从患病以来第一次有了感觉,这使他恢复健康的信心陡增。

建成温泉康复中心

回到纽约市,除了彼伯蒂,罗斯福还告诉更多人他对温泉的发现和身体恢复的进度。他在1月开始处理他和贝索·欧克那合伙开的那间律师事务所的事务。4月1日他又回到温泉谷停留了六个星期。这一次,各方面都感受到了他强大的统率力的影响。

有两名记者在访问温泉后以《游泳恢复健康》为题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在1925年春暖季节,成群结队的小儿麻痹症患者怀着希望来到温泉。

身为全国政治人物,又于初次到温泉谷之前才刚发表演说,地方上的报纸很自然地就发现了他的来访。其中有家报纸发表了一篇关于他的夸大事实的文章叫作“游回健康”。这条新闻通过联合组织被其他报纸发表,并且在他及温泉谷上花费了许多笔墨。

他二度来访温泉谷,便和汤姆·洛乐斯以及其他人商谈了将这个地方发展成疗养地的可能性。

一栋不堪使用的别墅很快就被修缮好了,罗斯福立刻为它取名为“残骸”。

其他的病人也都由于公共宣传而陆续前来,最后来了十个人。罗斯福很高兴,但是对于经营旅馆,特别是度假旅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学习。

那些残废的人出现于餐厅时,在麦瑞威勒旅馆度假的人们都冷冷地看着他们。表示出了不满,当那些度假的人发现残废者也与自己在同一个游泳池里游泳时,便提出了抗议,他们不愿被“传染”小儿麻痹。要跟这些人解释不会有染上任何疾病的危险是有理说不清的。

起初罗斯福试着不去注意这个争论。他和路易士·约瑟夫及那十个人一起进入游泳池,鼓励他们,给他们加油并教导他们游泳。他把路易士按进水里,路易士也到他后面把他给按进去,他们拿着一个大橡胶球扔来扔去。

另外,还有一位来自宾州的高大而消瘦的男士福瑞德·包兹以及两位胖胖的女病人没有下水,罗斯福鼓励他们进入水中学习站立,罗斯福“医生”正在“解救众生”。

但是其他旅客的叫嚣声渐渐变得太大而不容忽视了。因为麦瑞威勒旅馆还需要他们的惠顾。于是罗斯福自费为病患们兴建了第二座游泳池,他把麦瑞威勒的一楼底层清理出来,整顿成为隔离的餐厅。

埃莉诺不久即在温泉谷与他会合,她带来了将近19岁的安娜,还有路易士·何威以及安娜的警犬“酋长”。因为如果少了一只狗在身旁,罗斯福一家人就会感觉不完满的。

罗斯福家的男孩子们那时候都在学校,但是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来看这座温泉谷。埃莉诺和路易士·何威不久就加入了与罗斯福及其他人的长谈,讨论罗斯福对这个地方未来的筹划。

那年夏天,罗斯福回去看了马萨诸塞州马瑞安的麦唐纳医生。即使那儿的水对于那种治疗法来说是太冷了,麦唐纳医生仍以其他的方式来帮助他。

他让罗斯福绕着一个方形的围篱一遍遍地走,要他扶着篱笆前进而不使用撑木。麦唐纳医生还教了他一些对他个人安全很重要的东西,例如如何用双手在地板上移动而使自己快速离开房间。假如他独自在家而房子着火的话,那种方法就能够让他救出自己。

1925年夏末,他已经真的能够走上几步了,并且只有左脚还需要戴着撑木来使用拐杖,他的右脚已逐渐康复。

他的冬天是在纽约市过的,其间他和贝索·欧克那在一起工作以发展他们新的律师事务所;和政治领袖们保持联系;援助伍德洛·威尔逊基金会;和汤姆·洛乐斯及乔治·福斯特·彼伯蒂磋商开发温泉谷的事宜。他是个活动很多的人,但所有活动中目前只有两项对他最为重要:那就是通过世界组织从事世界和平运动以及了解并征服小儿麻痹的运动。

在温泉谷的经营正不断地赔本,他们不能再用那种方式继续下去了。

汤姆·洛乐斯不是个非常有效率的经理人,罗斯福知道洛乐斯的健康有了严重的问题,他也明白彼伯蒂不会有足够的想象力来实现他对于这个地方的宏伟构想。因此,只有一个办法可能解决这些问题:从彼伯蒂手上买下这个地方自己来经营。

当他的家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时大为吃惊。“罗斯福!那会花费你大部分的积蓄。将你的积蓄孤注一掷是不明智的!”埃莉诺警告他。

罗斯福听了却也只是笑笑。

2月,他买下了在佛罗里达的游艇“拉如哥”号。“拉如哥”号是他向往已久的东西,他要乘着它在海岸边上钓鱼巡游。旅途中他得到汤姆·洛乐斯逝世的消息,便立刻给洛乐斯太太写了一封安慰信。

当他停泊在西钥时,乔治·彼伯蒂的兄弟查理士·彼伯蒂上船来做客,温泉谷哈特别墅的主人威廉·哈特也来了。罗斯福带他们做了一次钓鱼旅行,航程中他给他们留下了一个他可能会买下古老的麦瑞威勒及它所属的一切的印象。回到岸上后,他带他们到西钥海军造船厂,将他们介绍给所有他在战争中认识的海军官员,并带大伙儿到外面去吃饭。

事实上,他在那次与他们一起的旅行中请了四天的客。他们离开时都因看到了罗斯福的那份热情而显得容光焕发。

一个星期后,罗斯福写信给母亲说:

看来好像我必须买下温泉谷了。如果我买了,希望你会对它有兴趣,因为我觉得你的许多建议都会对我有所帮助,这个地方的经营状况必须加以改善,不但要做许多好事,还要得到财务上的成功。

温泉谷将成为复健中心,他要尽一切力量使之成功。

“我来之前不要签署任何文件,我搭下午的火车到。”他的律师合伙人拍来的电报上写着。

贝索·欧克那到达后,与罗斯福一起在那片土地上漫步,研究罗斯福所绘的草图,并且讨论了很长的时间。贝索·欧克那仍然怀疑这项投资是否值得,但是他们依然决定成立一个非营利性的公司,即佐治亚温泉谷基金会,贝索·欧克那答应一回到纽约就起草报告。

罗斯福已经买下了麦瑞威勒及大约1200亩的土地,那片土地上有克里克印第安人的治疗圣所。

没多久,新的基金会又从他那儿买下了那块土地,他收到一张基金会的期票,票款大约20万元,他已经担保以分期付款方式来偿付那块土地。但是基金会不必偿还他所付的钱,直到他去世。

然后,他领到一张金额相同的人寿保险单,受保人是他自己,而基金会是他的受益人。如果他真的死了,保险金便可以清偿债务。罗斯福是个头脑清楚而机灵的计划者,他的妻子、母亲和欧克那应该都记得那件事。

至于对那个地方的经营,他也不太有把握能妥善进行。他不是医生,他一听说全美整形外科学会将于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召开年会,便前往游说请他们派专家去调查他那块土地并且提出相关建议。他们指派了一个由三位专家组成的委员会,接着,他聘请了治疗小儿麻痹病例已近十年的纽约州外科医生乐若·哈伯特、治疗专家海伦娜·莫何妮小姐,几位受过训练的护士以及一位游泳老师。这些人要去观察罗斯福“医生”的病人,与他们在一起工作,然后向医学界报告他们的发现。

罗斯福希望能够立刻拆毁那些质量不好的建筑,那些都是木质易燃建筑物,总有一天它们会被安全、美观而现代化的建筑所取代。

罗斯福一想到这个地方是属于自己的,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热情和想象。那里必须有为拄拐杖的人而铺的平滑道路以及为轮椅而建的坡路。如果他不能立刻改进,至少那些肮脏的建筑可以重新刷刷漆。

他拟订了许多计划和草图,开玩笑地称自己是个业余工程师及景观艺术家,他邀请了所有他认识的有钱人到那儿一游。

温泉谷后来成为病人的游泳池、餐厅、住宿区,度假人士为他们自己找到了另一个休息场所。但是,它仍然具备所有度假旅馆的迷人特色,一点也没有医院的无聊、阴森气氛。

到1926年5月底,这个地方已经“开放”并且接受爱格伯特·柯帝斯的管理。

罗斯福返回纽约,和这个新兴的非营利公司的创办人及第一任干事等做了一些商谈。这些干事和发起人包括贝索·欧克那秘书兼会计、乔治·福斯特·彼伯蒂、路易士·何威以及其他人。会谈完毕后,他便摇着轮椅前去参加他女儿和柯帝斯·杜尔的结婚典礼。

安娜·埃莉诺是他最大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她现在已经长大得足以当他的朋友,因此这真是个令人伤感的分离。回忆起来,他们有过激烈的争执,那是在他得病初期,正值她青春期敏感易怒的阶段。他的急躁和粗暴曾多次使她落泪,但是那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他必须露出愉快的笑容,必须谨慎地使她的婚礼成为她日后永远铭记心头的记忆。那么,他必须小心,不要抢走新娘和新郎的光束,像泰迪堂哥以前那样抢走他和埃莉诺的风头。

那年夏天,另一件家庭大事是他的长子詹姆士从哥罗顿毕业了,成为另一位高大而英俊的“罗斯福”。

1926年8月,罗斯福接受麦唐纳医生的另一项治疗课程。9月底,他带着对温泉谷的经营持怀疑而不赞成态度的母亲一起回到温泉谷住了六个星期。他开始建造自己的别墅,他希望母亲能够提出她对于别墅以及其他正在做的每一件事的意见。

1927年初,罗斯福又到温泉谷,这一次从2月11日至5月12日,是住在他自己的别墅。另外,他又买了1200百亩地,以吸引人的设备重新装潢旅馆,并继续着他自己的治疗。

此外,罗斯福更有了惊人的发现,他在玩双杠时,可以将双手举在半空中而不靠撑木站地上几分钟了。他要尽可能地跟人分享这个令人激动的喜悦。

另外,佐治亚温泉谷基金会必须成长、扩大,它的设备必须被改善,而他将看到那些事情的完成。任何人来找罗斯福帮忙、寻求忠告的,都必须花些时间来听他讲述温泉谷的故事。

罗斯福在温泉建康复中心的意义重大。他不仅树立了一个与疾病作斗争的榜样,而且,使温泉疗养所“成为一切需要与疾病作斗争的人的希望之象征”。

随着佐治亚温泉在全国知名度的日益提高,罗斯福的名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人们也愈益感觉到罗斯福的精神追求和人格特征的一致性。

在这段时间,罗斯福一直致力于团结统一那些四分五裂的派系,从而使全党成为真正全国性的进步政党。但是裂痕太深了,罗斯福的努力所获得的唯一成果是他成了党内各派系的共同朋友和他们之间的联络员。

随着1928年竞选运动的逐步开展,民主党的前景越来越黯淡,史密斯连自己的纽约州也保不住了。因此,物色一名强有力的州长候选人至关重要。史密斯殷切希望罗斯福能够出马竞选州长,好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罗斯福却有自己的考虑。一来医生告诉他,再坚持治疗两年,他就可能治好左腿,不用双拐,只用手杖就可以行走。他担心繁重的竞选活动会使治疗效果前功尽弃。

另外,罗斯福已准确地感觉到公众的心理,他知道不管是否助以一臂之力,史密斯总是要被击败的。说不定在一次大选举中他自己也会吃败仗。即使罗斯福在州长竞选中获胜,他的地位也会受到损害。

现在罗斯福已经是民主党内一位没有陷入派系斗争的全国性人物了,如果当上纽约州州长,就会降为地方人士。他的顾问路易斯·豪也建议罗斯福不必急急忙忙竞选州长,待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时,再从容进入白宫。因此,罗斯福回绝了史密斯。

轮椅州长蜚声纽约州

1928年9月份,纽约州在曼彻斯特举行民主党全州大会,罗斯福被高涨的欢呼声提名为民主党参加纽约州州长竞选的候选人。

其实,罗斯福对于纽约州州长的职位是向往已久的。刚进入政界时他曾经说过:“谁能当上纽约州州长,谁就有成为美国总统的大好机会。”现在罗斯福决心竭尽全力摘取这顶桂冠!

在妻子的鼓励和支持下,罗斯福不顾严重残瘫的身体,不顾从政的历历风险,毅然加入竞选纽约州州长的行列。这是罗斯福身患重病后第一次参加重要公职的竞选。

他每天平均要作300公里的竞选旅行,发表12次演说。通过无线电广播,每次就有1500万名听众。罗斯福在竞选的最后三个星期中,总共行程2000多公里,发表了50场演说。这使许多跟着他的人都感到疲惫不堪,也使人打消了对他的健康和精力的疑问。

在激烈的角逐中,罗斯福脸色健康,精神抖擞,与选民们握手、拍肩,谈笑风生;凡是候选人该表演的,他都表演了,甚至还有一般候选人所没有的条件,那就是伤残选民对他的敬佩和拥护。他面带笑容,依靠一副夹板,一根手杖,一只抓东西有力的胳膊,一步一步地为自己铺设成功之路。

选举那天,罗斯福照例在海特公园村政府大厅投了票,然后到比特莫尔饭店静候结果。

对民主党来说,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这次选举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人们早就心中有数,但实际情况却比最悲观的民主党人所预料的还要凄惨。

唯一使民主党得到安慰的是,罗斯福以微小的多数票当选为纽约州州长。然而,不管这次胜利多么微小,却把他推到全国政界的关注点。

多么了不起的成功之路呀!他,一个残废的竞选者,赢得了选票,拄着双拐坐上了纽约州州长的交椅。

1928年元旦,罗斯福在奥尔巴尼拥挤的议会大厅里,手按着家里那本荷兰版《圣经》宣誓就职。47岁的罗斯福终于入主设在奥尔巴尼的纽约州州长官邸。

那个刚刚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竞选工作班子成了对罗斯福忠诚负责而又精明强干的核心小组。

罗斯福也显得健康乐观,他的左腿在不久前开始长出新肉。纽约州州长的担子并非想象的那样沉重,一年之中他仍有不少假期和闲暇在温泉、海特公园、纽约的居所和外地旅游区等地度过。

安娜已经结婚并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外孙。埃莉诺从事的政治活动和社会福利工作也进展顺利,并且似乎劲头越来越大。

罗斯福并不甘于在前任州长的荫庇下坐享其成,因为史密斯留下了一个工作效率很高的行政体制。他还要给它注入新的活力,使其成为一个旨在推动进一步的改革,并具有明确目标的专家型政府。

罗斯福让州长秘书罗森曼担任司法改革顾问,小亨利·摩根索担任农业咨询委员会主席,苗条秀丽的弗朗西丝·帕金斯出任工业局长,研究公用事业管理的哥伦比亚大学的里南·奥尔兹、哈佛大学的法学专家菲里克思·弗兰克福特等都成了他在水电和公用事业方面的顾问。

长期在纽约从事社会福利工作的哈里·霍普金思也在后来逐步地走进了罗斯福的视野。

这些有识之士从各自擅长的领域献计献策,后来构成了罗斯福竞选连任州长、入主白宫、推行新政时的智囊团的主体。

罗斯福竭力想树立一个不再被党派斗争的裹挟并可以直接面对人民的公正形象。

为此,罗斯福在上任伊始就尝试了俨然超党派的行动准则和将重大争端性议题直接诉诸于人民的努力。

罗斯福还在农业政策、劳工立法、公用事业、监狱体系的改组、自然资源保护等方面提出了议案。罗斯福以坦诚、直率而新颖的姿态和广泛的舆论影响打动了广大选民的心,提高了自己的声望。

共和党对手面对着声名日隆的罗斯福,决定从他与坦慕尼协会的关系方面狠狠打击他。

共和党揭发了一篇与罗斯福有涉的州司法机关的肮脏交易,声称罗斯福是坦慕尼协会种种龌龊勾当的同情者和纵容者。

对此,罗斯福只得依靠妥协的策略摆脱困境,他认为“不能在对手安排的阵地上投入战斗”,而要迂回到另一些问题上争取主动。

一方面,罗斯福以超越党派利害关系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将此案移交给共和党人的州检察长,并指定一名共和党最高法官召集特别大陪审团进行审理,他甚至还要求最高法院上诉法庭对地方法庭进行一次普遍的调查。

另一方面,罗斯福以耐心的解释让坦慕尼协会认识到,此举在很大程度上是迫于形势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在对待劣迹斑斑的民主党人、纽约市长吉米·沃克的贪污案时,他采取了类似的策略。

后来在1930年的选举中,罗斯福以超出对手70多万票的绝对优势再次当选纽约州州长。

罗斯福州长是在国内太平无事、欣欣向荣的背景下走马上任的。

罗斯福的名言是:“建一座工厂就是盖一座圣殿,在工厂干活就是在那里做礼拜。”

1929年10月24日,纽约证券市场在经历了几次小小的预震后出现了坍塌,几十种主要股票价格垂直狂跌,绝望的人们疯狂地抛售。崩溃的高潮终于在10月29日来到了,这一天疯狂交易以1641万股的最高纪录而收盘。

这次暴跌只不过是经济全面而持续衰退的一个开端。在此后三年多的时间里,金融业、商业、工业的指数依次成比例地剧烈下降。

作为20世纪20年代经济发展支柱的钢铁、汽车、建筑、对外贸易等行业的衰退情况更是惊人,许多知名企业在逐渐消失。所有这些,逐步构成了一次标志着美国经济生活分水岭的大萧条。

严重的大萧条引起了美国人民广泛而深刻的消沉、不满、失望、怀疑和愤怒,这种情势加速了一个从来就不曾静止的社会的变化,而且促使人民去接受新的观点和变革。

胡佛总统及其内阁成员经常单独地或集体发表乐观自信的安抚民心的声明。与此同时,一个强烈而鲜明对照的便是罗斯福州长已经开始在纽约州这个重灾区,采取了越来越激烈的全国为之瞩目的举措。

1930年3月,罗斯福提议建立了一个紧急救济失业委员会,其宗旨在于提出关于稳定失业情况的长期的可行性建议。

罗斯福号召州政府要千方百计地提高就业率,并提交州议会通过一项限制法院干预劳资冲突的法令,他还率先赞成把强制性失业保险作为一种实际上的救济方式。

罗斯福切实地采取一系列紧急措施,及时有效地减轻了人民的疾苦并且扩大了公共事业。

尽管这些举措及其包含的见解与胡佛后期勉强推行的政府干预政策有类似之处,但一个是积极主动,一个是消极被动;一个是大张旗鼓地宣扬,一个是小心谨慎地辩解,结果他们俩在公众心目中造成了远比实际情况要夸张得多的不同形象。

更重要的是,那些与罗斯福担任同等职务的其他州长们,要么一筹莫展、故步自封,要么走在了纽约州的后面。

同时令人惊异的是,曾经追求进步改革的史密斯、考克斯、戴维斯等重要民主党人,在大萧条中都不同程度地向右转了。

这样,一个具有灵活性、创造力的罗斯福州长就在全国俨然显现为那种舍我其谁的领头羊风范,纽约州也一跃成为全美国有效对付大萧条的典范。

罗斯福在举国上下都被沮丧和绝望紧紧攫住并束手无策时的积极尝试,获得了传播学意义上的聚焦、定格和自我放大机制。

一开始,精明而老练的罗斯福故意压低竞选总统的调门,以免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和有利地位而成为对手们的众矢之的。于是在他再度出任州长伊始,一个似乎是自发组织起来的、要求他竞选总统的运动就在纽约州乃至全国兴起了。

尽管其中有许多真诚地为美国命运仗义执言的罗斯福的崇拜者和敬慕者,但幕后操纵这场志愿竞选运动的关键人物乃是接受罗斯福授意的路易斯·豪、法利以及他的原班竞选人马。

“罗斯福之友”作为一个新的俱乐部组织在纽约市应运而生,并且很快在全国其他州发展到了50多个。

1931年夏,法利精心地进行了一次横穿全国的旅行,以测试罗斯福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各种可能性,以及发现为达到这一目标尚需做些什么。

法利考察的结果鼓舞了罗斯福,紧接着,一切筹备活动紧锣密鼓地全面铺开,并且极具针对性。

罗斯福这时也开始逐步走向前台,他频繁地招待来访的全国知名的政治家,不失时机地向全国宣传他对于大萧条的看法及他的政治哲学和治国方略。

罗斯福州长对付大萧条的举措及其轰动效应无不表明,站在竞选1932年总统的起跑线上的他处于极其有利的一条跑道上,其成绩和声誉使得那些也想争当总统候选人的民主党人相形见绌。轮椅州长罗斯福已经蜚声纽约州乃至全国。

现在,罗斯福就要问鼎白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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