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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到大阪

美好的小日子(全五册) 作者:芥川龙之介 等 著


此次到大阪

古川绿波

我不愿把东京寿司店粗俗、无礼的语言解释得跟大阪一样。仔细听东京寿司店的用词,会发现虽然鄙俗得像要吵架,但老板绝对没有摆架子。

我因为在梅田艺术剧院演出《道修町》,自五月上旬到六月于大阪停留了约一个月。

在大阪,吃活虾是我的乐趣之一。黄汤下肚后,冰凉的寿司口感教人难以言喻,尤其活虾,如此爽口,令人想到隔天一早清空腹肠的通体顺畅。因此每次去大阪,我总是满心企盼着要吃活虾。

在东京,即便去寿司店,供应活虾的店家也很少,就算有也不够新鲜,不像大阪的,尾巴还会活蹦乱跳。即使会动,也是慢动作地一扭一扭。

但大阪寿司店的活虾总是早早售罄。像我们这样晚上工作结束才过去,都已经卖完了,老是吃闭门羹。

而且这闭门羹还带股微妙的傲气。像是“不好意思喔,今晚不巧卖完了”。他们不太会巴结客人,每家店都散发出一种“你想吃活虾那就早点来呀,现在才来还说什么傻话?”的傲慢,斩钉截铁地告诉客人“没有了”。

“那什么时候来才好呢?”我问道。店家说若七八点还不来,便卖完了。开什么玩笑,做我们这一行的,七八点怎么可能来吃寿司呢!真是气煞我也。

那口气听起来仿佛早早卖完是件多了不起的事。但那么快卖完不就只是因为进货小气吗?有什么好自豪的。

这并不是针对某一家店。战后数年来,我吃遍了大阪众多寿司店,不论哪间,老板都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对食物售罄骄傲得不得了。

我不愿把东京寿司店粗俗、无礼的语言解释得跟大阪一样。仔细听东京寿司店的用词,会发现虽然鄙俗得像要吵架,但老板绝对没有摆架子。尽管最近在东京,有时也会遇到不会看场合的家伙,碰到极没礼貌的事,但在那粗俗的言语中,仍保有对客人的恭敬与讨好。东京的用语就是含有这种细微的语感差异。

当然,我知道大阪腔也有含蓄的地方,不过像这种情况,我还是得向各位大阪寿司店的老板,提个忠告。

售罄这事根本没什么好得意的。就算觉得自豪,也应该对特地前来用餐的客人致上感激与歉意。

这不仅止于寿司店,大阪餐饮业让人感到不太舒服的店家实在太多了。一堆卖吃食的都如此嚣张。

想带人去吃,老板个性又古怪,一会儿说超过几人不行,一会儿说几人以下不准,在时间方面又规定非几点不可,我一听立刻拒绝:“你们这样我不吃了。”而且这种店总是特别贵。

各位大阪饕客们,千万别放任这样的店家专横独行,要好好监督他们。

好了,话说回寿司店。

在大阪电视台的节目《两把椅子》中,我曾与大久保恒次对谈过,向他聊起了前面我所提的,入夜后在大阪吃不到活虾的不甘。

结果一到隔天。

南部小酒店的妈妈桑在电视上看到这段,便邀请我,说要带我去晚上即使超过午夜十二点,也能吃到活虾或任何食材的店。

那间店位在黑门,看起来像个摊贩,名叫寿司平。原来如此,的确有许多活虾,而且做成握寿司后,尾巴依然活蹦乱跳。冰凉的生虾在酒后的舌头上留下无比弹牙的口感,害我一口气吃了十个。

为何只有黑门这地方能在深夜吃到活虾呢?这点我现在依然搞不清楚。

让我概略写一下在大阪的饮食日志吧。

五月十二日,北新地丰八寿司,那天去得晚,活虾已经卖完了,只吃鲷鱼。十三日,于北部的菊屋用午餐,坐楼下的露天席,合鸭的里脊肌肉令人口齿留香,蔬菜炸虾饼跟梅月是一样的作法,分量十足不油腻,还有红味噌汤配饭。夜里吃梅田的寿司店瓢箪,虽来得晚仍有活虾,这是我此次来大阪第一次吃得尽兴。十七日夜晚,至宗右卫门町的西明阳轩用餐,与老板许久不见,吃了纽堡酱虾和其他几道菜,好久没像这样点几道高级精致的小盘料理了。十八日表演结束后,为了吃最爱的红烧鱼翅,不远千里到神户的H,一见上桌的鱼翅却失望透顶,厨师换人了,没有一道菜令我提得起劲,三年没去,人事已非。十九日,吃南部的野间天妇罗,滋味高雅清爽,不论几盘都吃得下。二十日在北部的车站前,吃香穗的御狩场烧,蛤蜊、虾子等海产与牛、猪、鸡拌在一块儿烤,但为什么要我系上围巾、连头顶都戴上纸帽呢?二十二日,吃宗右卫门町六号馆的牛肉铁板烧,肉质鲜美没话说,蔬菜品项也丰富,若少了对客人的指手画脚。“我们这儿都是沾柑橘醋来吃更好。”店家愈是这么对我说,我愈坚持“我要沾盐吃”。二十一日表演结束后,K招待我去他家,请我吃集英楼的中华料理,在这套餐中我第一次吃到燕窝,相当不错。二十四日后酒过三巡,我到了南部的寿司店小政,这儿的活虾也卖完了,无趣,只好吃了比目鱼、星鳗等充饥。二十六日午餐去船场的一平,主点活虾,吃了十几个寿司,附上红味噌汤,这样的搭配在现在的东京已经见不到了,让我觉得大阪好特别,但话说回来,寿司与红味噌汤真的对味吗?二十八日消夜,吃宗右卫门町的菱富,已经许久没用东京风味的蒲烧鳗鱼配饭了,这是地道的东京口味,在众多菜色中,清蒸松原平 最是鲜美,让我重新认识了松原平 这种鱼类。二十九日到北部的光久吃夜宵,点了牛排、鸡肉。三十日,这晚与东尼谷、阿茶子再度到北部的菊屋,大伙聊得尽兴,吃什么已经忘了。三十一日独自到阿拉斯加吃午餐,与主厨饭田久别重逢,香浓可口、蛊惑味蕾的浓汤与炖白蝶贝肝的鲜甜,让我自中午就沉醉在美味里。六月二日,到北瓦斯大楼背面的鲱鱼料理小原女用餐,这家我在战时也常光顾,后来改名小原女茶屋。“还记得这个吗?”老板拿来一张老旧的纸签,上头有我写的“吃太多鲱鱼快撑破肚皮了”的句子,纸张都泛成红褐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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