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问 薛蟠进京年龄到底有多大

由于读到第四回，看到那个“护官符”，想到《红楼梦》的总纲，再想到与这个问题相联系的全书“主旨”问题和在这个问题上的一些不同说法，故此谈了上面几个问题。其实在这一回书中，还有其他一些问题实在让人难解，比如薛蟠由金陵进京的年龄到底有多大？

周汝昌汇校本《红楼梦》是这样写：“这薛公子学名薛蟠，字表文龙，今年方十有五岁。”1982年版通行本《红楼梦》却是这样写：“这薛公子学名薛蟠，表字文起，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终日唯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这两个本子不但薛蟠的表字不一样，而且在通行本中根本没有提到他究竟年方几岁。

关于这两个问题，通行本此回“校记”中做了两条注。一是关于薛蟠的表字：“‘文起’，底本及余各本并同。甲戌本做‘文龙’。”一是关于“五岁上就”：“‘五岁上就’，原无‘上就’二字，舒序本同底本。甲戌本作‘年方十有五岁’，蒙府本作‘年方一十七岁’，戚序本作‘从五六岁时就是’，甲辰本无。从己卯、梦稿本补。”从这两条校记来看，薛蟠的表字周校本是采取了甲戌本的文字，通行本是采取了庚辰本和其他各本的文字，这个我们暂且不论，单说一下这个年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面，周校本也是采取了甲戌本的文字，而通行本则采取了庚辰本的文字。在邓遂夫校定甲戌本《石头记》这一条的下面也做了一条校注：“‘今年方十有五岁’，各本多作‘五岁’（或无此语），惟蒙府本略同，作‘年方一十七岁’。”我又查阅了冯其庸主编、红楼梦研究所汇校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情况与上面两条校注相同。这就说明这是一条明显的异文，但是甲戌本在目前发现的所有本子中是年代最早的，应该更接近曹雪芹著作的原貌。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差异，我觉应当与这部书在传抄过程中一些抄手注意到这个年龄问题有矛盾，所以改过了，或者避而不谈，或者有意把薛蟠的年龄搞得大一些。

说它矛盾，是因为在后面的书中，薛蟠的年龄可没有这样小，他应该更大才对。在第二十八回，宝、黛、钗及王熙凤与王夫人谈及为林黛玉配药的事，王熙凤说：“上月薛大哥哥亲自来和我寻珍珠，我问他作什么，他说是配药”。王熙凤在这里称薛蟠为“大哥哥”，可见薛蟠的年龄比王熙凤要大。当然，这个现象也可以解释为王熙凤在这里不是自己称薛蟠为大哥哥，而是顺着别人的嘴叫，这种现象在如今人们的口语中也还存在。比如有人称我为“二哥”，及至到了这位弟兄家里，他的父母也顺口说“二哥来了。”这不意味我骤然长了辈份，而是他的父母顺着我这位弟兄的嘴说。可是在紧接下来，王熙凤叙述薛蟠当时对她说的话：“妹妹就没散的，花儿上的也得掐下来，过后儿我拣好的再给妹妹穿了来。”这里薛蟠叫了王熙凤两声妹妹，这可就不像顺着别人的嘴叫，是当真王熙凤比薛蟠要小。如果说这个证据还不够，我们再看第六十六回，贾琏路遇薛蟠与柳湘莲，为柳湘莲介绍尤三姐为妻，连带说了自己偷娶尤二姐的事，薛蟠说：“早该如此，这都是舍表妹之过。”舍表妹即指王熙凤，这可更加坐实薛蟠确实比王熙凤大。可是这样一来，薛蟠进京的年龄就绝不会是十五岁。

我们来看一下王熙凤在薛蟠进京的时候有多么大。在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冷子兴说：“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长子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亲上作亲，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二十来往”，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二十左右，我们取中，算贾琏这一年二十岁，那么两年前他结婚时应是十八岁，凤姐结婚时候应该不会小于十六岁，到冷子兴演说时凤姐正好十八岁，那么薛蟠是称贾琏为二哥的，说明他比贾琏小，我们算他比贾琏小一岁，比凤姐大一岁，进入贾府时该是十九岁才对。

也许有朋友要问，你这样仔细地算薛蟠的年龄有什么用处？这是不是一种烦琐考证？我说不是。因为薛蟠的年龄直接关涉薛宝钗的年龄，而薛宝钗的年龄又直接关涉她能否嫁给贾宝玉，这个问题就很大了。所以我们先把薛蟠的这种年龄矛盾揭示出来，再来看薛宝钗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