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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遭遇尴尬

莫扎特(下) 作者:杨梓邑 著


在巴黎遭遇尴尬

1778年3月22日,经过了10天的密不透风的马车旅程,莫扎特和母亲来到了法国巴黎。

这座城市像莫扎特在童年来过的时候一样,仍然是热闹非凡,充满喧嚣。旧地重游,不禁勾起莫扎特对童年的回忆。

莫扎特同母亲住在城市一角的一家小旅馆里。这其实是一间昏暗的小阁楼,小得连莫扎特的钢琴都放不下。母亲对于这个城市是陌生的,她每天都待在那阴冷的房间里,好像坐牢一般。

巴黎的生活费用要比萨尔茨堡高得多,他们手里仅有的钱,只能用在食物、煤火和出租马车的开销上,钱袋越来越空。母亲省吃俭用,可又怕太苦了自己的孩子。穷困、孤独、郁闷沉重压在她的心头上。她唯一的指望是儿子能时来运转,找到一条好的出路。

此时的巴黎正处于法国大革命的前夜,莫扎特14年前见到的国王已经去世,他的王位由他的儿子路易十六代替。

这个年轻的国王并没有他的父亲路易十五有决策能力,他的王妃也把王冠当作一种装饰而不意味着责任,她甚至用当时很珍贵的大理石制成饲料桶,去让人给牲口喂食。这些宫廷贵族还认为如果用自己的双脚走路,那是一种不应有的耻辱。

莫扎特在这样的形势下出现在这样一些贵族面前,他的处境也是可想而知的。长期的演出生活,虽然也使莫扎特变得比较时髦,但是和那些巴黎的花花公子走在一起,人们就明显地感到莫扎特有些呆头呆脑、没有生气了。

对于刚到巴黎的生活,莫扎特在信里这样告诉父亲:“感谢上帝,我过得还算凑合。可我经常感到我的生活没有节奏,也没有意义。我既不狂热,也不冷漠,我对什么事都高兴不起来。只有想到您,我最亲爱的爸爸,还有我的姐姐,你们都健康,想到我是个正直的德国人,想到即令我有时不说话,我至少还可以按我自己的念头去想,我才感到有了依靠、有了激励。”

为了在巴黎谋个好职位,父亲在临行前就为莫扎特准备好了巴黎从前老关系的介绍信。利奥波德在回信中告诉儿子让他首先去觐见国王殿下的妻子,那个在凡尔赛宫认识的小公主玛丽·安东奈特。

尽管小公主或许早就不记得这个曾经想要娶她为妻的男孩了,但计划周详的利奥波德认为,此时的安东奈特贵为皇后,只要她开口帮忙,莫扎特就一定能够前途无量。

不过,凡尔赛宫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年轻的路易十六今天迷上了别墅里心爱的机器,明天又欣赏起以前一直不加理睬的妻子来。玛丽·安东奈特在此之前的7年中一直过着轻浮的生活,因而也没有生育,现在她终于怀孕了。

利奥波德把法国小王子的诞生看作是儿子好运的到来,他立即给莫扎特写信说:“孩子出世的时候肯定会有盛大的庆祝活动,你就可以找些事干,挣上一笔钱。在这种情况下,一切都取决于王后的兴致。”

但事与愿违,莫扎特根本就没有去找王后,而是按照利奥波德先前的方针将希望放在了当年的格林先生的介绍信上。莫扎特首先去拜访了当年带给他创作灵感的泰塞伯爵夫人。

他怀着激动和思念的心情前往这位伯爵夫人的家。为了能让伯爵夫人保留对自己美好的印象,莫扎特特意请求母亲为他把衣服熨平,使自己能稍稍体面一些。

他被无比的欣喜和期待的心情所驱使,马车不大工夫便将他送到泰塞伯爵夫人的府第。他向听差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请他立即通报夫人。门差让他稍等,便转身向客厅走去。

莫扎特站在那里思绪万千,想象着夫人看到他时会是怎样的高兴。

然而,时间一秒一分地过去了,几乎整整地过去了一个小时!他站在门厅里冻得瑟瑟发抖,不停地搓手。后来,泰塞伯爵夫人总算进来了。她极其礼貌地向莫扎特致了问候,请莫扎特凑合着弹弹她的钢琴,说只有这一架还可以将就了。

莫扎特委婉地说:“我非常乐意演奏,可是现在我弹不了,因为我的手都快冻僵了。”

他请求泰塞伯爵夫人让人领自己到一间生了火的屋子里去。随后,这位夫人就和一大批先生围着一张大桌子坐下,画起速写来了。

这下又害得莫扎特再次等了整整一个小时。门和窗户都大开着,这次不光是手,连莫扎特的全身和脚都冰凉了,他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屋里静寂无声,莫扎特冻得浑身发抖,头又痛,心烦意乱,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莫扎特在那架倒霉的破钢琴上弹了起来。

在弹奏时,让莫扎特感到生气的是,那位夫人和她的那帮绅士们一分钟也没有停止过画速写,因此他只好对着桌子、椅子和墙壁弹琴。

在这样可恨的情况之下,莫扎特再也忍不住了,他弹起了渔夫变奏曲。他只弹了一半,就站了起来。夫人和绅士们立刻回头对着莫扎特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

莫扎特遗憾地说:“这架钢琴实在弹不出水平来,如果能找到一架好一点的钢琴,那我一定很高兴改日再来。”

但伯爵夫人并不打算放莫扎特走。他还得再等半小时,见见她的丈夫。终于,她的丈夫回来了,坐在莫扎特的旁边,凝神听着。莫扎特再次弹奏起来,这时,他竟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头痛,竟把那架破钢琴弹得像他心情愉快时弹得那么好!

莫扎特之所以弹得这么投入,是因为他看见听者的认真。对他来说,如果听众对他弹的作品一窍不通,也没有要听懂的欲望的话,那么,就是给他全世界最好的钢琴,他也弹不出兴趣来!

从伯爵夫人家出来,莫扎特觉得委屈极了,因为不管他多么努力地弹奏,人家只是对他表示感谢,仅此而已。莫扎特真是失望透了,他第一次看见人世的炎凉、等级的森严。他感到自己单纯、赤诚的心受到极大的伤害,更感到自己前途渺茫。

在巴黎这样一个纸醉金迷、金钱万能的社会里,为了赚钱而表演的艺术家,他们的社会地位和供人使役的奴仆也相差无几,有谁能看重、珍惜一个年轻的作曲家呢?

忽然间,莫扎特感到自己成熟起来,他已经读懂了有关社会人生的这本大书。想想自己的处境,莫扎特沮丧地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

好吧,我既然到了这里,就得为了您的缘故再忍耐下去。但如果到离开这里时还没有沾染上低级趣味,那我就要感谢全能的上帝了。

我每天都祈求上帝给我力量,使我能在这里坚强地熬下去,为整个日耳曼民族增光。首先祝上帝光辉永在,然后请他赐予我名望和金钱,使我能帮助您摆脱目前的窘境……

但我请求您,亲爱的爸爸,在这同时也尽您的最大努力让我去一趟意大利。经过这一段的苦熬之后,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恢复生活的勇气。

收到信的利奥波德也为儿子担心起来,他感到还得由他自己出面,儿子的事情也许才会有些眉目。于是,他连夜写信给那个曾经很欣赏莫扎特的帕德尔·马尔蒂尼神父,要他为莫扎特谋个职位,如果没有可能的话,至少给莫扎特出些主意。

然而,这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根本连个回信都没有。

莫扎特在巴黎已经感到无望了,为了求得生活来源,为了能养活妈妈,他已不再奢望有更好的出路,而是把希望寄托在能寻找到一个教课的地方,哪怕报酬低些,也比干等着要强。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和德·吉内公爵一家交上了朋友。德·吉内公爵的长笛吹得很不错,他女儿也弹得一手好竖琴。公爵让莫扎特教德·吉内小姐作曲。

刚开始时,由于她缺乏灵感,莫扎特经常发火,德·吉内公爵生气地责训他:“你以为谁都有你那样的天赋吗?”

于是,莫扎特学了法国人的圆滑手腕说:“我说她应该写一些她自己的东西,就写第一部分的旋律。”

德·吉内小姐想了足足15分钟,可什么也没写出来。

这时,莫扎特已经写了小步舞曲的头4个小节,然后他故意谦虚地说:“你看我多笨!我刚开了一个小步舞曲的头,连第一部分都写不完。请你帮我写下去吧!”

莫扎特勉强地一门心思想带出一个高徒,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位小姐的音乐素质极差,不久便嫁到外地去了。

后来,当莫扎特照例来上课时,侍从从口袋里掏出3个路易塞到他的手里。莫扎特觉得这些钱远远不够,他质问侍从:“怎么,3个路易?为什么比应得的报酬少了一半?”

侍从轻蔑地瞟了他一眼说:“那您只好去问老爷了。可是老爷现在不在家。”说完转身便走。

莫扎特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愤愤然地走在返回的路上。于是,他又失去了一项生活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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