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者言

杨武能

“德国最伟大的诗人”歌德（1749-1832），是人类历史上名列前茅的大文豪和大思想家。无论哪个民族、哪个国家、哪个时代，人们只要心中还怀有对真、善、美的向往与追求，都必定会研究、翻译、出版和阅读歌德。

中国研究和译介歌德，也已经有一个多世纪。20世纪初叶，郭沫若、宗白华、田汉等新文学的缔造者曾经许下宏愿，要将歌德的“一切名著杰作合盘翻译介绍过来”。可惜他们生不逢时：国家贫弱，社会动荡，更加战乱连年，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最紧迫的任务是为大众争温饱，为民族保独立，有几个人能坐在平静的书斋里译介歌德呢！以致直到20世纪中叶，译成了汉语的歌德杰作仅只零零散散的几种，离“和盘介绍”相距甚远。

1980年代的改革开放犹如一股春风，吹醒了我国沉睡多时的文学翻译园地。特别是1999年歌德诞生二百五十周年，更成为译介和出版这位德国大文豪百年不遇的大好契机，国内于是一下子涌现出三套《歌德文集》；其中由笔者与著名出版家刘硕良主编的一套，收入河北教育出版社工程浩大的“世界文豪书系”，荣获我国出版界最高奖之一的“中国图书奖”。它从三套歌德文集中脱颖而出，不仅因为煌煌十四卷最具规模且装帧典雅、端庄、大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它并非旧译的编纂、整合，而是专为出文集而精心选编，花大力气组织动员当时全国的歌德学者和翻译名家，齐心协力才得以成就，是一套全新的真正意义的歌德文集。毫不夸张地说，河北教育出版社这一巨献填补了百多年来中国译介歌德的空白，可谓前无古人，后待来者。

来者肯定会有。随着中国国力日增，新人辈出，新的《歌德文集》乃至《歌德全集》，过不几年定然会摆在读者面前，而且体量和气派无疑还将超过我们。在此只是瞩望新锐们下足功夫，做到精益求精，以便在获得广大读者接受、喜爱方面，也更上层楼，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预期目的。

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的《歌德文集》早已“奇货可居”。眼前这套《歌德精选集》规模不足它一半，特点如题名所示端在一个“精”字。从歌德遗存下来的上百卷著作中，我们只选编了六卷既具代表性又富可读性的文学杰作。它不仅可以满足广大读者尤其是文艺爱好者阅读的需要，也是家庭藏书之必备。

除了内容的“精”，翻译则力求体现本人“译者必须同时是学者和作家”的理想。拙译《少年维特的烦恼》1981年出版后广受好评和欢迎，连年重印、再版，却碍于翻译版权当时仍为人民文学出版社专有，所以未能收进1999年版《歌德文集》。三十年来，它和笔者翻译的其他歌德作品不仅经受住了读者和市场的检验，而且为译者在国内外赢得了不少荣誉。特别是最可贵的德国国家功勋奖章和国际歌德研究的最高奖项“歌德金质奖章”，能授予我这个中国人，主要的原因无疑都是我对歌德的成功译介。1999年版的《歌德文集》系多位译者的集体劳作，译风难免有差异，水平难免有高低。眼前的《歌德精选集》无此遗憾，翻译全部出自我一人笔下。

说几句《歌德精选集》的编排顺序——

第一卷：诗歌，因为歌德自幼写诗一直到老，始终是也首先是一位诗人；

第二卷：《少年维特的烦恼》，它是青年歌德的成名之作，影响巨大而且深远。此外还收了些体裁相近的作品，以免这卷篇幅太单薄；

第三卷：被誉为“提高了的《维特》”的《亲和力》；

第四卷：长篇小说《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它不只情节曲折，场面宏大，思想内容也更丰富、广阔，可称“提高了的《维特》与《亲和力》”；

第五卷：集歌德创作和思想之大成的诗剧《浮士德》；

第六卷：《歌德谈话录》全译本。它虽为艾克曼记录、整理，却不折不扣地是歌德晚年对自己一生全面而精彩的回顾、总结。

笔者半生研究、译介歌德，而今怀着感恩的心情，把所有翻译成果编辑成《歌德精选集》，交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对自己的翻译生涯做个阶段性总结，并向专家同行和喜爱我的广大读者进行汇报。

2014年金秋10月 德国北威州多特蒙德

1. 参见拙作《歌德与中国》，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读书文丛”，1991年版，第104～108页。
2. 拙编已入藏德国魏玛等地的歌德博物馆；国内坊间偶得一见，整套售价已高至数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