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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迁徙记

南方少数民族创世神话选集 作者:赵晶 编


纳西族

人类迁徙记

上古时候,天和地在不息的动荡之中,树木会走路,石头会说话。天地日月、石木水火、山川河流还没有形成,然而天地的影子、日月的影子、石木的影子、水火的影子、山川的影子、河流的影子已经出现。

后来由气息和声音的变化,生出了一个名叫依格窝格的神。依格窝格一变化,生出一只白蛋。白蛋一变化,生出一只白鸡。这只白鸡没有名字,自名为东家的恩余恩曼。

过了一些时间,又出了一个名叫依古丁纳的神。依古丁纳一变化,生出一只黑蛋。黑蛋一变化,生出一只黑鸡。这只黑鸡没有名字,自名为术家的负金安南。

恩余恩曼呵!白生生的,多好看呵!它用天上的三朵白云做被,用地下的三丛青草做巢,于是生下九对白蛋。白蛋孵化为神和佛。

负金安南呵!黑黝黝的,多难看呵!它也生下九对黑蛋。黑蛋孵化为鬼。

开天的匠师,是九个能干的男神;辟地的匠师,是七个聪明的女神。他们开天没有成功,辟地也没有成功,天和地依然在动荡不息。到了后来,他们才想出了办法:

在东方竖起白海螺天柱,在南方竖起碧玉天柱,在西方竖起黑珍珠天柱,在北方竖起黄金天柱,在中央竖起白铁天柱,用蓝宝石补天,用黄金镇地,于是天和地方始分开了。

不久,神和佛商量,能者们与智者们商量,立意要建立一座灵山。这时集合一切力量,在大力神九高那布管领之下,灵山终于建成,天和地也不再动荡了。

灵山还没有名呵!天神便为它取名,叫做居那若倮。

在居那若倮山上,原来先已有了鹡鸰鸟。据说它是白的化身。然而它的尾巴有一根毛是黑的,可见它并不是白的化身呀!

在居那若倮山上,原来先已有了黑乌鸦。据说它是黑的化身。然而它的翅膀有三根毛是白的,可见它也不是黑的化身呀!

白蝴蝶呀!据说它是白的化身。可是它的生辰不好。它生在严寒的冬三月。它的翅膀呀,为冬天的大风刮得失去力气,飘飘荡荡,一直飘到山脚底下。这十足表现出它的纤柔衰弱,于此可见,它也不是白的化身呵!

黑蚂蚁呵!据说它是黑的化身。可是它的生辰也不好。它生在酷热的夏三月。它的细小的腰身呀,经不起夏天洪水的冲激,一直被冲到遥远的海洋之中,这样怎么会是黑的化身呢?原来先在高处出现了喃喃的声音,低处出现了嘘嘘的气息。声音与气息相结合,生出三滴白露。三滴白露变成三片大海。大海中生出恨仍。恨仍生每仍。每仍以后七代,便是人类的祖先,他们是:每仍初初,初初雌玉,雌玉初居,初居九仁,九仁姐生,姐生从忍,从忍利恩。

到了从忍利恩一代,有五个弟兄和六个姊妹,他们没有适当配偶,互相结了婚。这可秽气冲天,触怒了天神。于是日月无光,山和谷也啼哭起来。这是山崩地裂、洪水横流、灾难临降的预兆。

从忍利恩走到大山上去,想捕捉树上的白鹇鸟,可是他来得太晚了。他走到高原上去,想放牧白云似的羊群,可是已经太迟了。他本来不会做工,就向蚂蚁去学习。他本来不会玩耍,就向白蝴蝶去学习。他也不会耕田呀!但他用一条黑眼的公牛,一具黄栗木的犁,走到东神和瑟神的地方,开起荒来。东神和瑟神大为愤怒,便放出一只凶恶的长牙野猪。他白天耕了的地,晚上全被野猪翻平。于是从忍利恩带了下活扣的器具,到新开荒地中,去下活扣。他白天等在地边,白天没有下着。晚上等在地边,晚上也没有下着。直到第二日早晨,才下着野猪。他看到野猪,多么高兴呵!

他拔出腰间的大刀,正想愉快地开剥野猪,没有想到有一个白发老翁,胡须长得如同麻束,还有一个老婆婆,执着一根黄金拐杖,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脸上似笑非笑。从忍利恩一时手足无措,全身渗出冷汗,急忙地抬起犁来,想逃回去。由于举动慌张,犁梢撞着白发老翁,把老翁头上戴着的白银笠帽差一点撞破。老翁叫了一声,声音震天。他去取犁铧时,一不小心,又碰了老婆婆的拐杖,差一点把拐杖碰折。老婆婆也叫了一声,声音动地。

利恩害怕极了,他对老翁恳求道:“老人家,你痛不痛呵?我给您抚摩一下吧!”他又对老婆婆恳求道:“老人家,撞坏您没有?我给您包扎一下吧?”

老翁说:“从忍利恩呀!你想到树上去捕捉白鹇,去得太晚了。你想到高原去牧放羊群,也太迟了。你们兄弟姊妹负的罪太重,苦难即将到来。”

利恩闻听,就跪在两位老人面前,恳求他俩搭救他的生命。两位老人看见利恩真心悔悟的态度,于是对他说道:

“你要杀一头白蹄的公牦牛,剥下牛皮,做成皮鼓,要用细针粗线来缝,鼓上系起十二根长绳,三根系在柏树上,三根系在杉树上,三根系在高空,三根系在地底,把肥壮的山羊,金黄色的猎狗,雪白的公鸡以及九样谷种,装在皮鼓之内;还有呢,当然你是不会忘记这些的:一刻不能离身的长刀和金火镰,也要放进鼓里。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也就可以坐在鼓里了。”

利恩回到家里以后,把这事告诉兄弟姊妹。于是他们也去向老翁恳求。老翁叫他们宰一头猪,剥下猪皮,制成皮鼓,用粗针细线来缝,什么也不要带在身上,什么也不要装进鼓里,只要坐在里面就行了。

利恩的兄弟姊妹各自照着老翁的话做了。

过了三天,天吼起来,地叫起来;上面山崩谷裂,连老虎豹子都不能存身;下面洪水横流,连水獭和鱼也不能通行;日月无光,白天黑夜都一样阴沉黯淡。

白松树被雷劈得粉碎,利恩金古被抛到九霄云外,尸首丢在哪里,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红栗树被地炸得粉碎,利恩夸古被掷到七层地里,尸首丢在哪里,埋在哪里,也不知道。

从忍利恩坐在皮鼓里,又骇怕又愁闷,皮鼓里漆黑一团使他感到害怕和恐怖。这时真是呼天不应,求救无门呵!皮鼓漂在大海中,过了很多时候,冲在一座新长出的高山旁边。皮鼓撞着山坡,震动了从忍利恩,于是他拔出腰间的长刀,割开鼓皮,走了出来。他立刻呆住了:

左边一匹马也没有了!右边一头牛也没有了!当中呢,只有高山和深谷布列在他的眼前。他一看到这个情景,不禁恸哭起来。

他走到一棵大杉树下,从皮鼓里放出来的山羊“咩海咩海”地叫个不休。

“你为什么叫呢?”

“我不是因为高兴才叫的!小时候给我青草吃,长大了不给我青草吃了。大地上的青草不知收到哪里去了。我是叫青草哪!”

从皮鼓里放出来的小狗“汪里汪里”地叫个不休。

“你为什么叫呢?”

“我不是因为高兴才叫的!小时候给我白面汤吃,长大了不给我白面汤吃了。人间香甜的白面汤不知放到哪里去了。我是叫白面汤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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