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江学校及风景并杂志

二十八日晨起，雇人力车至甘棠湖南路。长堤杨柳，媚舞西风。车辙泥涂，凝迟晓日。盖昨雨今晴，途中犹不能捷驰也。湖滨洗衣者，两岸数百人。水声、风声、捣衣声，清脆可听。行约里许，过小桥，至省立第四中学，有童子军站岗守门。入晤缪匡伯校长，正谓前二十余年，知先生视学广信，某在小学，隔数年入中学，犹闻中学教员，道先生视察严厉，人皆畏惧。且小蓬莱上尚有先生之题诗，咸传诵之。今见先生健康，而临此地，当敬致欢迎。余逊谢不遑。因谈询校中一切，及导观教室，各教员授课。往宿舍、礼堂、膳室、仪器室、图书室、操场、教导室、各办公室等，设备完备，应有尽有。所得如下：

校舍新建。自十七年（1928年）落成后，迄今已越六年。校门临甘棠湖，地占小山，风景殊佳[原为邓如琢花园，额曰僧庐，十六年（1927）由省政府拨充］。编制高中普通两级、师范一级、乡师一级、初中六级，共二百七十一人。全年经费五万六千余元。自缪校长去年到校后，训育方面，以整顿学风为前提；教学方面，以提高程度为主要。以本日参观所及，胡教员之教物理、蔡教员之授化学、卢教员之授动物、计教员之授国文，均讲解分明，问答合法。新礼堂及理化室之建筑，仅七千余元，可为便宜之至。对于师范有特殊训育事项，对于乡师有农事实习，分刈草、锄土、开垦三种。膳堂午、晚两餐，均甚安静。由学生组膳食委员会，任购菜事，师生均同桌而食。此事办到，已非易事。最奇者校工亦在膳堂膳食，静默无哗，是真膳食平民化矣。服装一律制服，师生皆同。余询校工之训练如何，缪校长云，每周由庶务处集校工训练一次而已。本学期拟再授课，略与以识字之机会耳。

甘堂湖杂诗六首

湖堤柳

甘堂湖畔草萋萋，一抹青痕衬马蹄。

寄语西风莫狂吼，折残杨柳损长堤。

捣衣忙

人语喧迎朝日艳，杵声捣破夕阳黄。

家家饭罢来湖畔，结队浣衣早晚忙。

烟水亭

一丛绿树浓于染，四面微波碧似油。

中有一亭高耸处，湖光黛色正新秋。

黄昏荡桨

荡来双桨过长堤，夜色微茫道不迷。

偷眼斜看桥外影，通明灯火隔湖西。

水阁晚眺

湖外长堤堤外湖，遥看山色衬模糊。

白云流水闲中趣，物外真情悟道无。

鱼跃波心

凭栏望月月方隐，隔水看云云自闲。

忽听微波声拨剌，鱼儿跃入浪花间。

甘棠湖风景，以长堤杨柳，飘拂秋风，几如西湖苏堤景象。里湖外湖，中有一桥，流水潺潺，小舟荡漾而过，亦似六桥之一。沿湖建筑马路。洋式楼房，临流栉比，又似孤山林隐路等处。能仁寺塔，隔湖高耸，仿佛保俶。庐山遥衬，胜如南北高峰。烟水一亭，约略湖心之亭。是真可名为小西湖矣。

二十九日方应尧君陪往省立三女中参观校舍，即旧时九江中学，年代虽久，颇有古朴之风景。校长熊恬女士，南昌女师毕业，日本东京女子体育学校毕业，十六年（1927年）到校，办理六年矣。学生高中三级，七十余人；初中三级，一百三十余人；补习班二十人，共二百三十人，常年经费二千三百余元。本年改为女师，高中不招新生，初中仍为普通。训育方面，平时注重严肃，往来信函，均须检查；出入校舍，均须告假。教学方面，注重家事、体育。所见教授自然、国语、习字、英文等科，均甚认真。宿舍有特制之床榻，布置整洁，洒扫均由学生服务。图书室，储藏中西书籍六千余册，阅书者偏于文学方面，不免过多，学生自治。星六（周六——责编注）有级会及表演余兴。总之是校对于学生训育，以严为经，以勉其自治为纬；对于教授，以输入为主，以辅导为助。有一特点，则实行联络家长，以访问家庭及通信询问，为应尽之职也。

又往参观私立儒励女中。此校本为美以美会所立，迄今已六十年，校长为吴懋诚，留学美国，研究生物学科，以校友任校长，热心任事，诚恳耐劳。导余参观各处，所得甚多。分条录下：

校舍宽敞，学生有高中三级、初中三级、附小六级、幼稚两级，共三百零四人；教职员二十七人，有五分之三为校友，一切职务，皆共同合作，此最可佩者。常年经费三万余元。训育方面，有朝会，各教员轮值训话。星五（周五——责编注）各教员轮值讲名人故事。每级有级任，负一级之训育责任。寄宿者，中学生全体，通学者少数。学费虽收，而有免费者，凡家贫而在学成绩佳者，则免其全费，其次或免其半费。所收学费，虽不为多，平均计算，免费学生，约过半数。至于管理方面，觉于活泼之中，而寓整齐态度。教授方面，见陶授自然、李授公民、谢授英文、李授地理、周授国文、范授英文，均注意提纲挈领，视学生动作，有无领悟之处，以为教者参考。图书室，藏书两万册。学生置物所，箕帚编号放置。食堂碗橱、冷热水管皆备，洗碗由学生轮值。娱乐室、休息室，布置特精致，器具均为校友捐助。校友之对于母校，特殊爱护。参观既毕，余谓吴校长曰：“贵校优点甚多：1．毕业生母校服务有五分之三。2．津贴毕业生入大学，以培植人才。3．设备完美，布置整洁。4．学生能合作及耐劳。5．宿舍尤为精洁。6．注重家事之练习。不嫌琐屑，以养成家庭之人才。7．注重应用科目。教者均能采取社会材料以为教材。8．吴校长耐烦琐，任务苦，以为全校师生模范。”吴校长答以下学期希望办到学生一律穿制服后，方觉整齐，而今之尚未办到者，以学生之家况，难者多耳。服色拟冬深绿、春浅绿、夏白色。取青年女子如绿叶之扶疏也。余谓白色可以表洁白之意。吴校长曰然。

往九江教育局，晤余局长，略谈。知全年地方教育经费，共三万四千余元。其来源为：1．田赋附加税。2．房屋基地租金。3．捐款。4．田租。公立学校，初小十九校，完全小学五校。私立已立案之小学三，未立案者十。学生总数二千五百人左右。教育行政费，每月三百四十元。社会教育，完全未设施。

晚缪校长偕余往访吴金彪先生于荫园。适吴先生返锡秋祭，未晤。有一吴姓者，招待余等向荫园游览一周，所植花木甚多，略有布置。即往振兴饭店晚餐。凭栏一望，满水沦涟，庐山屏幛，晚霞倒烘，白云横断。山景湖景，集于眼帘。固一幅好风景图也。左方绿树丛中，有亭一，四围皆水，即烟水亭也。右方一塔，高耸小山，乃纪念塔也。徘徊久之。晚餐后，步月，乘舟，返校。是晚座客有剑声中学校长熊君恢，谈及朱逸尘行踪，知此次由北平同至上海，今又往北平去矣。

三十日晨五时起偕缪校长同行，雇车由堤岸南行，过一岭，然后由马路至南浔火车站。行约七里，费时四十八分云，既至车站，购票上车，路价三元一角。车中遇熊君、刘君，谈北事，刘为四洮铁路职员，言路事殊愤愤，彼已告假入关，不愿再往矣。

由九江至南昌，快车停三站：德安八十里，涂家埠一百里，至南昌，共三百里。六时开车，十一时到。重雇小船，过江，抵火车站埠，登岸，雇车无着。沿岸皆军队森布，致人力车皆避开。余迟待久之，始由缪校长雇得二车，得分乘以行。

00一时至都司前江西教育厅，投刺谒程柏庐厅长。一见，即曰：“如何不早来函告也。”纵谈久之。晤福州旧同事张哲农君、谢颐年君，故人蔡艺圃君、蔡蔚挺君、欧阳仙贻君等，又柳君藩国，谓于宣统二年在萍乡视察时，办上梨小学，承评语甚佳。柏庐先生云，今晨有人送来一函，附银二元，因汝不在此，故退还之。惟邮局之函，则有三，即取出交余视之，一为竞志项主任，一为九江张局长，一为镇江唐又玄所发之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