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九一七年(丁巳 民国六年)

梁漱溟年谱 作者:李渊庭 阎秉华 编著


一九一七年(丁巳 民国六年)

二十五岁。

五月中旬,安徽督军张勋拥清逊帝复辟。……张耀曾先生随政府改组而下野。先生亦去职南游,经苏州、杭州而湖南,居同族群元兄家三月。时值在衡山的北洋军阀旧部王汝贤等率部溃走长沙,大掠而北,沿途军纪极坏。

十月,先生由湖南回北京,溃兵此时亦正北撤,一路所见,触目惊心。

先生回京后有感于南北军阀战祸之烈,写出《吾曹不出如苍生何》一文,呼吁社会各界有心人出来组织国民息兵会,共同阻止内战,培植民主势力,并自费印了数千册,分送与人。先生到北大任教后,还拿了若干册放在教员休息室,供人翻阅或自取。当时亦在北大任教的旧派学者辜鸿铭教授翻阅后,自言自语地说:“有心人哉!”注38先生说:“我在北大任课未久,胡适之先生亦是初从美国回来到北大。这篇文章很得胡适之先生的同情与注意”。事隔数年,他还提起来说,当日见了那篇文章,即在日记上记了一句话:“梁先生这个人将来定会要革命的。”注39

十月间,先生返回北京,恰逢许先生(季上——先生头年向蔡先生推荐)大病,从暑假开学后一直缺课。蔡先生促先生到校接替,于是先生正式到北大任课。先生讲:“就这样从一九一七年至一九二四年,我在北大前后共七年,这七年之间,我从蔡先生和诸同事、同学所获益处,直接间接,有形无形,说之不尽。论年龄,蔡先生长我近三十岁,我至多只能算个学生,其他同事也大都比我年长。所以我说北京大学培养了我,绝非是谦词。更应该指出的是,论我个人资历,一没有上过大学,二没有留过洋,论专长不过是对某些学科经过自学、钻研才一知半解,至多也只能说是一技之长吧。蔡先生引我到北大,并且一住就是七年,这表明蔡先生兼容并包之量,也说明蔡先生在用人上称得上是不拘一格的。只要符合他的办学宗旨,哪怕只有一技之长,他也容纳、引进,并给以施展之地。蔡先生以前清翰林而为民国元老,新旧资望备于一身,当时的新旧派学者无不对他深表敬重。”注40

先生讲:“民国六年,蔡孑民先生约我到大学去讲印度哲学。我的意思不到大学则已,如果要到大学作学术方面的事情,就不能随便作个教师便了;一定要对于释迦、孔子两家的学术,至少负一个讲明的责任。所以我第一日到大学,就问蔡先生他们对于孔子持什么态度。蔡先生沉吟的答道:我们也不反对孔子。我说:我不仅是不反对而已,我此来除替释迦、孔子发挥外,更不作旁的事!后来晤陈仲甫先生,我也是如此说。”注41

先生讲:“我曾有一个时期致力过佛学,然年后转到儒家。于初转入儒家,给我启发最大使我得门而入的,是明儒王心斋先生,他最称颂自然,我便是由此而对儒家的意思有所理会。开始理会甚粗浅,但无粗浅则不能入门。后来再与西洋思想印证,觉得最能发挥尽致使我深感兴趣的,是生命派哲学,其主要代表者为柏格森。记得当时购读柏氏著作,读时甚慢;尝有愿心,愿有从容时间尽读柏氏书,是人生一大乐事。柏氏说理最痛快、透彻、聪明。美国詹母士、杜威与柏氏,虽非同一学派,但皆曾得力于生命观念,受生物学影响,而后成其所学。凡真学问家,必皆有其根本观念,有其到处运用之方法,或到处运用的眼光;否则便不足以称为学问家,特记诵之学耳。再则,对于我用思想作学问之有帮助者,厥为读医书(我读医书与读佛书同样无师承)。医书所启发于我者仍为生命。我对医学所明白的,就是明白了生命。中国儒家、西洋生命派哲学和医学三者,是我思想所从来之根柢。”注42

是年,发表《无性谈》于《东方杂志》。先生自注说:“此篇但拈无性之一义,非论定物如之有无。物如之言Things in itself苞体与象,顷但遮象,不欲拨体。盖问题所牵,将及于观念论与实质论,将及于可知与不可知,将及于科学哲学宗教之区界。冗中沟思为难,不敢涉及。他日当为不可思议论,暨宗教与科学两篇详之。惜所见西籍太少,不能博征诸家,大张吾义,颇思努力读书,再动笔耳。”注43

是年,为《司法例规》代写了《司法例规序》一文,还写了《中华学友会宣言》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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