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由以上论述可见，“古文运动”不只是文章形式的变革，而且是基于由现实矛盾激发的文章内容的变革而发展起来的。“古文运动”在一定意义上说是进步的思想运动。韩愈能成为这个运动的领袖，创造出代表它的高峰的成就，主要是因为在思想上是符合这一潮流的。

这里就涉及一个矛盾，即韩愈卫道的唯心主义世界观和他的保守的政治观点与其文学成就的矛盾。对这个问题，应加以分析。韩愈思想上、政治上确实有保守的、唯心的方面，特别是在哲学上主张“天命”观，在政治上反对“永贞革新”，是他一生的重大局限。应当承认，这对他的创作是有影响的。这也大大限制了他的作品的反映现实的广度与深度。由于他是“古文运动”的代表人物，甚至限制了整个运动的水平。例如“古文运动”的思想性、现实性就远没有达到同时期诗歌上“新乐府运动”的高度。另外在艺术上也有影响。他的有些作品空疏缺乏形象性，有些作品流于追求形式。这在下面还将提到。但另一方面也应看到，韩愈的政治观点是矛盾的、变化的。他早年反对“永贞革新”，但晚年积极参与平藩，正是继续了革新派的事业；他曾支持政治上的保守派，但大半生又受到当权者的排斥和压制。另外，更应当认识到，一个作家的理论宣言是一码事，他的作品中以艺术形式反映的内容是否与之相符合是另一码事。韩愈常常表示自己忠于先儒的“圣人之道”，但正如前面分析的，创作实际并不如此，他的创作常常突破他宣扬的理论，表现出更为开阔、更为丰富的社会现实内容。

总之，韩愈散文是一定现实生活的反映的产物。他的创作的内容的变化对形式提出了要求，成为形式改革的动力。把“古文运动”仅看作是文章形式的改革运动是非常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