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 倔强和无赖

蒋介石家史 作者:沈寂 著


八 倔强和无赖

小小年纪的蒋介石,居然做出这种粗野而惊骇的举动。简直使人不敢相信。大年初一,亲眷乡邻们到丰镐房来拜年,为介石接生的昭仁婆婆、给介石吃“开口奶”的兴坤嫂,还有曾经喂过介石奶的蒋单氏,比自己孩子受到创伤,还要肉痛,围着介石母子问长问短,加以慰问。受到惊吓还未定下神来的母亲,哄劝受伤的儿子不要起床。可是任性而又逞强的蒋介石偏不听话,趁母亲离开房间去和亲友们交谈之际,他粗心忙乱地套上母亲为他准备好的新衣,不顾喉咙里的伤痛,七撞八跌冲下楼去,连脸也不揩,奔到报本堂,见了长辈,一个个跪下拜年,讨压岁钱。

大家哈哈大笑。母亲埋怨儿子年幼无知,毫不懂事。父亲笑着训话,但心里想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瑞元很可能是“贵子”的命!祖父却拍拍孙子的头,既夸耀祖先,又嘉奖后代:

“这是我蒋家祖宗摩诃太公显灵,也是瑞元他本人有佛缘!未来必成大器!”

蒋介石听不懂祖父话中的含意,但从祖父、父亲和亲友们的神色中,感觉到自己刚强不凡,与别的孩童很不一样。于是他越发顽皮和强横,处处显示出有超人一等的本领和气概。

他五岁那年,母亲又怀孕了。过度的操劳加上疲困衰弱,实在没有时间和力气去管教儿子,但是仍不断地叮嘱:不许乱动,不许出门。介石却生性好动,举止粗野,又是童心未泯的男孩,要他一整天安安稳稳坐在家里,真是比要他性命还难过。起先,他还能听从母亲的管教,真的不出家门,只在客厅的櫈桌爬上落下。有时在报本堂前乱奔乱跑,三步一跳!疲累时,门槛上一坐,喘了三口气,又开始活动。有一次,他活动得满头大汗,嘴里干得像火烧,便踅到“七石缸”前,想掏缸里的水喝,润润曾被筷子插伤过的喉咙。他扑到缸边,朝里一看,只见缸里的水面有自己的倒影,他仿佛第一次发现这个奇迹,伸手去捞,水纹的波动使他的面影闪忽消失,更触动他的好奇,就搬来凳子,站在凳面上,整个上身扑进七石缸里,还伸手想从缸底里捞出自己的面孔。不料用力过猛,扑通一声,整个身体倒栽进缸里,阴凉的水浸没他的身体。他恐惶地张嘴要喊,还没出声,满嘴是水,连气也咽不过来,就将露出水面的一双脚乱颠。

大概又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玉泰盐铺管账的王贤栋因受不住小东家蒋介卿的气,又到丰镐房来向堂妹哭诉。经过报本堂时,瞥见屋前檐下的那只水缸上露出一双摆动的脚。他立刻认出这是外甥介石的鞋子,慌急奔过去,用足力气,拉住介石的辫子,把他从水缸里拖起来,让他平躺在地上,一面高声呼喊,叫介石的母亲王采玉。介石吐出两口水,忽然睁开眼睛,狠狠地用拳头猛搥舅舅的小腿。怪他多事,不该让母亲知道,王采玉闻声从楼上赶下来。看到儿子半身水湿,不问也知道是闯了祸,就举起手,气愤地狠打儿子的头。介石并不觉得太痛,可是害怕母亲的威严,就畏葸地跪倒在母亲身前,哭着求饶:

“我以后再也不碰水缸!再也……”

王贤栋也代这个顽皮的外甥求情,王采玉就把举起的手,轻轻放下,拖着半身透湿的儿子,到楼上去为他换下湿衣,怕他受冷生病。介石等换上温暖的新衣后,顿时忘了刚才自己闯的大祸,也不记得母亲的打骂,竟又笑嘻嘻地三步一跳下楼去玩了。

在“水缸之灾”以后,王采玉对粗野的儿子更不放心。她原以为介石到外面去要闯祸,不料把他关在屋里同样顽劣。筷子插喉、跌进水缸,这些令人惊悸的举动,连一般野蛮的孩童也不敢尝试,而在介石身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是儿子顽劣无知,还是他有别人所不及的胆量?顽劣使人讨厌,这种无理的胆魄也让人担心!王采玉不愿介石再这样撒野下去,可又不知该怎么教导。放出去不放心,关在家里不安宁,只有一整天将儿子像裤子带一样缚在自己身边,儿子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都要叮嘱再叮嘱,管教再管教。她好几次向丈夫提出,要做父亲的多加管教。可是蒋肇聪一来忙碌,二来对儿子有偏心,便挥挥手推托:“随他去!男小孩是要蛮一点!省得被人欺侮!”还劝妻子:自己身体不好,怀了孕,家务又忙,一天忙到晚,不要时时刻刻去管住介石不放,总有一天,要身心交瘁。妻子却心情沉重、神色庄严地回答:

“我阿爸活着时常常对我们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教,不成材’!我不巴望介石将来是不是成为贵人,只要他成器、成才!‘三岁脾气传到老’,像他这样强横,大起来非做强盗不可!我们葛竹有句老话:‘毛竹从嫩压,做扁担就会直!人要从小管,长大后不会变坏!’我们一定要好好管教他!”

蒋介石在旁边歪着头听着,觑到母亲说话时严肃的眼色不由得栗然,就委屈地低下头去。他在母亲前害怕母亲,只要一旦不在母亲眼皮下,又要压制不住天生的野性。

这年除夕。他在母亲叮嘱再叮嘱的管教下,虽然受到过年热闹气氛的引诱,也只得规规矩矩,不敢乱动,先是坐在小板凳上,两眼直瞪着那盏他爱看的出相入将的走马灯。到了谢年祭神时,他再也忍不住,用手指暗暗地去挖象征元宝的鲫鱼的眼睛;送神时不怕炸痛地去抢炮仗头;人家盘龙灯,他手舞足蹈地在一旁学盘龙头的姿势;做年糕时,他不敢像去年那样公然用手蘸水冒险去拍石杵,而当年糕师傅将饭团扔到桌板上,他总要以小东家的身份,抢先去摘第一个年糕团!吃年夜饭时,当然不会再像去年那样将筷子插喉咙,可是他仍暗中与介卿哥哥赌气比赛。肚子虽比别人小,吃得要比别人多!情愿肚胀,宁可呕吐,就是不肯服输!

第二天过新年。上午跟随祖父、父亲和哥哥介卿一起在家祭神拜祖。又按照奉化的风俗,正月初一,各家各户子孙都要到蒋家总祠堂去参拜祖宗。过去,蒋介石因年幼辈分小,轮不到他,即使去也由母亲抱着,或者由父亲拽着,庄严的祠堂里,只有靠在一边旁观的份。今年,经过“筷插喉咙”“倒身进缸”的风险,别人不再把他当作软弱娇嫩的稚子,他自己也以英雄好汉自居,要跻身在大人群中。母亲因怀孕而且即将临盆,不便进祠堂,只得不放心地候在外面。介石便由祖父带领进祠堂,祖父蒋玉表因是“摩诃太公”后代,在族里受人尊敬,父亲蒋肇聪既是乡绅又是公推的“管公堂”,在村里的地位显著。蒋介石作为蒋门子孙当然也就此沾光。可恨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介卿为了表明自己是长子,处处沾先。进祠堂时,他要走在介石前面。拜祖时他也要先下跪叩头。蒋介石人小后进,抢不过他,心里又是恼恨又是妒忌,可也无法,便找机会在别处出气。长辈们祭祖后退出,小辈领取“拜岁饼”。介石按次序落在介卿后面。介卿恭恭敬敬地从族长太公手里领到一份,可是当介石伸出手,接到一份饼时,却并不罢休,圆睁两眼,涎着嘴角,黑心地开口索讨:

“太公,我要三份!”

从来都是每人一份,谁也不能多要。可是小小的蒋介石竟开口要三份。族长太公看在蒋玉表父子面上,勉强含笑地摇头,表示回绝。正要走开的介卿回头来做出长兄的样子,轻轻骂一声:“贪心不足!”要把介石拉开,介石偏不走,仍向太公伸出手,还怕太公年老耳聋听不见,大声喊叫:

“我要三份!三份!三份!”还高高伸出三个指头!

介卿再也看不过,便放出长兄架子一把抓住介石的衣裳,就走。倔强的介石哪里肯依,他更不服这个哥哥管教,就伸手将介卿推开,还狠狠地骂:

“不用你管!”

哥哥和弟弟你拉我扯,争做一团。别家孩子上来劝阻,也没有用。有人赶紧到门口去告诉王采玉,王采玉没想到儿子居然在庄重神圣的祠堂里闯祸,就顾不得礼节,急忙进去。沉着脸阻挡儿子,在众人面前不便打骂,只得低声柔气地命令儿子。介石见到母亲,也有几分害怕,正要收场,不料在一旁的哥哥介卿得意地发出两声哧哧冷笑,分明在讥嘲弟弟屈服和退缩,性格强横的介石哪里肯就此罢休和认输,又不敢向母亲反抗,便抱着那份拜岁饼,躺倒在地,擂地十八滚,大耍无赖!一些围观的孩子们拍手叫喊。香烛店老板还鄙夷地抿嘴嘲骂:“瑞元耍无赖了!”于是,那群孩子也指着介石一起哄叫:“无赖!瑞元无赖!”要面子的母亲眼看着又哭又叫浑身尘泥的儿子,在众人面前撒泼、出丑、被人辱骂,真是又窘又气,不知如何处置!多亏族长太公出来打圆场,便从竹篓里再取出两份拜岁饼,塞到赖在地上哭叫的蒋介石手里,话也不说一句,做手势催王采玉带儿子火速离开祠堂。王采玉羞愧难堪,一把拉起正满足地捧着三份拜岁饼的介石,在众人的嘲笑和冷眼下,急急夺门而出。正在门口和别人闲谈的蒋肇聪,为了维持他乡绅的尊严,不得不虎着脸叱责一声!王采玉满面通红,拉了儿子从祠堂走到丰镐房。一路上人们也都以惊诧和指责的目光逼视他们。蒋介石却若无其事地一边咬饼,一边被母亲拖着走。吃了几口,觉得不好吃,就将剩下的拜岁饼毫不在乎地一起扔掉,惹得众人责骂。母亲恨得牙齿发痒,羞恨得连头也抬不起来,突起怀孕的肚子,脚高脚低地直朝前赶。一进丰镐房,跨入房门,举起从灶间拿来的柴爿,对着介石的屁股,狠命打去。蒋介石出生以来还没遭到过母亲这样凶狠的责打,隔着衣服痛倒不感到太痛,就是害怕,怕母亲越打越厉害,就双手捧住头,就地趴下,钻进床底去。

王采玉更是气恼,可是自己怀孕,弯不下身,便将拂尘狠狠地拍打床沿,朝床底喊骂。蒋介石不敢出来,又知道母亲不肯放过他,便伏在地上,呜啦呜啦大哭!

祖父蒋玉表知道孙子又闯了祸,想必定要受到惩罚,急忙赶回丰镐房,一面劝慰媳妇,一面要孙子爬出来,向母亲求饶。蒋介石知道有祖父庇护他,不会再挨打,就一骨碌从床底下躜出来,对母亲叩个头,不等母亲训骂,就抹干泪水,撇转屁股逃出房去了。

王采玉放下柴爿,气愤难消,又感到羞辱难忍,禁不住掩面恸哭。

蒋玉表器重媳妇的品德,可又钟爱唯一的孙子,他既不愿看到媳妇伤心,又担心孙子会受委屈,便婉言相劝。

“我蒋家先祖摩诃太公是弥勒佛的徒弟,”他只得搬出一番媳妇无法否认的道理来,“弥勒佛仙逝时,给摩诃太公一个布袋,说是官服,说不定就应在瑞元身上。相面先生不也说你必得贵子吗?”

王采玉又痛心又气馁,失望地回答:

“瑞元这种脾气,会是贵子?”

“会!会!”祖父竟信心十足,“只要好好管教,必成大器!”

祖父和母亲虽然宽恕蒋介石,可是别人却不饶他。这次为争拜岁饼耍无赖的行为,使他出了个丑名——“无赖瑞元”!

蒋介石并不认为这可笑的绰号对他是个耻辱,反以为自己耍耍无赖,别人反而怕他。而且除了母亲,谁也压服不了他的“无赖”,倒是对付别人的好“法宝”。所以别人越骂他,他越得意,越加“无赖”,越加任性,而且还为自己能做出别人不敢做和做不到的事更感自豪。

事后,蒋肇聪在妻子面前不得不做出严肃的样子,责骂几句,可是心里却自言自语:“我乡绅的儿子,是可以比别人多要一些!”

母亲分娩了,又生下一个女儿,取名瑞菊。刚满六岁的介石,便有两个妹妹,高兴得常常以哥哥的身份亲昵地去抚弄小妹妹,只是手脚过重,嗓音过响,两个妹妹都被他威吓得哇哇直哭,反而受到母亲责怪。他委屈地抱了小妹妹瑞菊,去坐在丰镐房门口的门槛上,一面唱山歌哄妹妹不哭,一面神往地遥望天边和前面的剡溪。远处雪窦山的美景使他神往,恨不得一步跨上山去!眼前剡溪潺潺的流水声惹他心痒难熬,巴不得下溪去洗浴!他的两个小邻居唐文才和与介石同年的周运生,看到这个小无赖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用手指划脸皮取笑他:说他被母亲打了屁股,再不敢出家门一步。

蒋介石放下妹妹,霍地一站,双手叉腰,还赌气地为自己辩白:

“我天不怕,地不怕!想去啥地方就去啥地方!”

一直与介石作对的周运生故意怂恿:

“啥地方都去?”朝溪水一指,“剡溪去不去?你掉进过水缸,看到水吓得魂灵出窍!”

蒋介石从来只在溪滩边玩,母亲怕他闯祸,不让他走近剡溪。他也正想和别人孩子一样,脱光衣服,在溪水里拍水、游水,像溪底的小鱼一样,自由地来去穿梭。今天正巧母亲不在身边,而自己好强又好胜,在周运生面前决不能承认害怕,无论是怕娘还是怕水!于是他不管正在哭叫的妹妹瑞菊,挺起小胸脯、撒开双腿,抢先向溪滩冲去。

胆小老实的唐文才跟在后面,一路轻声劝阻他:当心被他娘知道,非“吃柴爿”不可!

吃柴爿就吃柴爿,大不了痛几下,总比别人从此羞辱自己胆小无用来得好。他望望在阳光下闪耀着熠熠粼光的溪面,毫不犹豫地脱去上衣鞋袜,将辫子在头颈上一绕,卷起裤管,横冲直撞地飞步朝溪水中央奔去。越走越深,湍急的溪流把他冲激得左右摇晃,他有些畏怯,溪滩上的唐文才唤阻他,要他快回去。周运生却故意逗弄他,问他敢不敢再向前。蒋介石心里有些畏葸,可又不肯让人骂胆小鬼。他又看到有几条小鱼,正挣扎着迎着逆水上游,心想自己难道比不上小鱼?好胜而不服输的蒋介石,顿时野性发作,什么也不管了,便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迎着逆流朝溪水深处涉去。突然,一阵眩晕,左右摇晃,仿佛两脚踏了空,整个身子直朝下沉!溪水并不深,可是六岁的孩童太矮了,又不会游水,他来不及喊出声,瞬息间就没了顶。

在溪滩上起哄的周运生猛地发觉出事,来不及脱衣,就向溪水飞奔,去救和他对头的蒋介石,唐文才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掉身就向街上的乡邻求救。

第一个听到呼救的是蒋肇聪,他刚从盐铺回来,去探望分娩不久的妻子和关心顽皮的儿子,没想到儿子又出了事,便三步两脚,直奔溪滩。跌跌冲冲刚跨上滩边,听到前面传来呼救声,猛抬头,只见拉住介石辫子的周运生,反被介石拖着往溪底沉去。蒋肇聪吓出一身冷汗,身旁的唐文才急得张嘴大哭。蒋肇聪虽识水性,可是再也来不及抢救。正在这危急当口,有一条竹排,犹似水蛇,飞速朝溪水中即将没顶的两个孩子驶来。撑排人蒋肇富正是给介石接生的昭仁婆婆的儿子,他人高力大,一手一个把沉溺在溪水里的介石和运生救起,又左右两胁把他们一挟,踏着溪水,到溪滩。

蒋介石几乎在剡溪泅毙的经过,大家都瞒住正在产期里的王采玉,怕她受到惊吓而影响身体。倒是介石自己作为大难不死的奇遇,得意地向母亲炫耀。王采玉责骂也不是,爱惜也不是,在问明白详细经过后,一等自己满月,就迫不及待地和丈夫一起,带着介石,备了一份厚礼,到肇富家去,亲自道谢,还要儿子恭敬地朝肇富母子叩头,一面真挚地叮嘱:

“昭仁婆婆给你接生,肇富叔叔救你性命。你以后千万不能忘记大恩人呵!”

昭仁婆婆爱惜地抱住由她亲手接到世间来的介石,笑得像弥勒佛,从缺牙的嘴里吐出祝颂:

“介石是贵子!非但有后福,将来还要大富大贵呢!”

蒋介石像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他是“贵子”,他先是发愣,不知道“贵子”是什么意思,然而从昭仁婆婆虔诚而又神秘的颂扬,从自己父母虽谦逊又高兴的神色上感觉到,自己和别的男孩不同,非但命大福大,而且高人一等!

经过这次风险,更增加母亲的担忧。她恨不得用一根绳子把儿子缚在自己常坐的红木椅脚上,介石心野好动,你越看得紧,他越想朝外飞,只得求助祖父。祖父宠爱这唯一的孙子,自己小时候也爱舞弄棍棒、嬉耍水火,还认为男孩顽皮有蛮劲,是有出息的预兆。他常常带了孙子出门游玩,逢到庙会,祖孙俩就去看庙戏,蒋介石最爱看绍兴大班里的武戏。学大将的威武,和马夫的“甩虎跳”。祖父看了啧啧称赞,哈哈大笑。他没想到,在年幼的孙子的小肚子里,竟蕴藏着这么多“气”——志气、火气、勇气、豪气,就是缺少一点灵气!于是在清明之际,带了孙子,坐着轿子,先到鄞县祭拜“摩诃太公”的坟墓,还指点摩诃当年修持之所,然后再去佛界圣地。介石想去遥望已久的雪窦寺,祖父却因崇仰使众生都能得到和佛一样智慧的《法华经》,决定去法华寺。祖孙二人攀峰越岭,来到庄严肃穆的古刹,虔诚地烧香叩头,祖父代孙子向菩萨声声祈祷,回头又频频叮嘱介石:

“你虽刚强坚毅,也要有灵性。以后天天练武,好好读书,将来才能像关公、岳飞那样成为国家栋梁,做官显爵,为蒋门争光!”

蒋介石望着祖父慈蔼而又严肃的脸,聆听老人真诚又充满爱意的谆谆教导,小小心灵里顿时萌生对祖父敬重和钦慕的感情,他连连点头,牢记在心。

回家时,祖孙二人欢愉而又兴奋,都不愿坐轿,步行下山。介石平时就不肯好好走路,现在到了荒山野地,更是欢畅,他正路不走走小径,平地不行尽找高低地方跳奔。祖父拄杖款步在后,孙子飞腿疾奔在前。祖父声声唤呼孙子小心,孙子却逞勇地直往下冲。一路奔,一路跳,还口唱山歌,手舞足蹈,又兴奋地甩虎跳。在面临陡坡时,他更是欢腾,放步朝前,坡下有一凹坑,来不及煞住脚,一个跟斗,跌进坑里。他毫不在乎地霍地一翻身跳跃而出,兀立着迎接祖父。祖父见孙子坠坑,不免惊惶,踉跄赶上一看,只见介石右额破伤,血流如注。介石虽不喊痛,但怕被母亲责骂,不免懊丧。祖父不慌不忙,左顾右盼,从岩缝处采取到草药,放在口中咀嚼成团,敷在孙子额上。两人坐轿一路下山,祖抱孙,孙偎祖,亲热而体恤。祖父还把报本堂廊壁上彩画古代英雄的故事讲给孙子听,等轿子抬进溪口镇,祖父将草药取下,介石额上伤处非但血止,还不留一丝伤痕!

“还痛吗?”祖父仍关心地问孙儿。

蒋介石摸摸自己的头额,有些隐痛,但他竭力忍住,一是逞强,二是告慰祖父:

“不痛,一点不痛,阿爷,你比神仙还灵!”

蒋玉表又笑了,他不为自己的医道而倨傲,而是赞赏自己心爱的孙子:

“你只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说不定将来成为像关公、岳飞那样百战百胜的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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