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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的恸哭——《回车驾言迈》

像吃布丁一样品诗词 作者:张羽


穷途的恸哭——《回车驾言迈》

天地太辽阔,人生太渺小。一个人来到了荒原,表面上看四面八方都是路,但是每条路都前景黯淡。

《回车驾言迈》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

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

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注释:

驾言迈:驾车远行。

寿考:长寿。

奄(yǎn)忽:很快。

随物化:死亡。

《回车驾言迈》和《行行重行行》都是《古诗十九首》中的哲理诗。两首诗中,诗人都在不停的行走中找寻生活的意义。不同的是,《行行重行行》向前走,走在一条未知的路上,而《回车驾言迈》朝后走,走在一条曾经熟悉的路上。

如果把时间当成一条标尺,那么这两首诗就在标尺的两端,背道而驰。离别的相思、易逝的青春、可疑的收获是《行行重行行》中诗人必须要承担的痛。远方有很多不确定性,在东汉末年,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不是梦一般的前景,更多的是绝望的尽头。

如果前行没有意义,那就“回车驾言迈”,调转车头,走在一条漫长而又熟悉的路上。好比是迷宫里的白鼠,碰壁后本能地折回。回头走至少有一种熟悉确定的安全感。回去的路上都有什么呢?“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茫茫大地一片萧瑟,东风摧枯拉朽般地摇落着一切生命。

魏晋时期名士阮籍就曾一个人驾着车,随意找寻一个方向,率意独行,一直走到路的尽头,不能走为止,于是大声恸哭而返(《晋书·阮籍传》)。这简直就是一种极具象征意味的行为艺术,与《回车驾言迈》不谋而合。

天地太辽阔,人生太渺小。一个人来到了荒原,表面上看四面八方都是路,但是每条路都前景黯淡。就像陈子昂登上了幽州的高台后发出的感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子昂《登幽州台歌》)人因为渺小而孤独,因为孤独而伤怀。本以为,回来的路是熟悉的,并且能在熟悉的外物中找到温暖的回忆,却没有想到,路还是路,年轻时熟悉的一切都改变了模样。

唐朝大诗人骆宾王晚年回到了故乡,想要找寻老朋友,获得一点温暖,但那些年长的人都已不在人世,曾经的少年如今也都头发花白。“山川不改旧时,丘陇多为陈迹。感今怀古,抚存悼亡,不觉涕之无从也。”(骆宾王《再与亲情书》)骆宾王因为没能找到归属感而哭泣,也因为自己的衰老而感伤!用这首诗中的一句话来概括——“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当把记忆中熟悉的片段、熟悉的人、熟悉的物一一拿来和现实对照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匹配,即便是走在一条曾经熟悉的路上。

人的孤独感是与生俱来的,因为孤独,所以就要获得安全感。这个世界中能够带来安全感的是什么呢?在《行行重行行》中就是“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在《青青陵上柏》中就是“游戏宛与洛”“极宴娱心意”;在《驱车上东门》中就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在《生年不满百》中就是“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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