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谢你陪我过生日

蓦然回首许多年 作者:孟祥宁 著


1.醉酒

“你醉了。”我感到一根手指头挡住了我的嘴,我睁开眼睛,看到苏志浩站了起来。他又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着就走向收银台准备结账。

我赶紧对他喊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他没理我,交了钱。

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梁洁和陆彤负责将林静淑带回宿舍,一人搀着她一只胳膊,她还不老实,腿一直乱晃,嘴里一直嚷嚷着让我再喝一杯啊我还没喝够呢。

我对她俩说你们赶紧把她带走吧别到时候连警察都招来了。然后她们三个就先走了。

晚风带着些凉意,我和苏志浩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我摇摇晃晃地拖着自己并不庞大的身躯,头昏昏沉沉,脚步也在走八字形,绕了半天还是停在原地。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醉了。

就这样,走着。经过一所中学,看到穿着和曾经我们高中颜色一样的校服的男生女生,结伴骑车回家,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就突然想起了以前那些回家的日子。

那时我还骑着一辆粉红色的小折叠车,和杨小夕并排在拥挤的车流中穿行。我被挤到了离快车道很近的地方,被一辆擦身而过的面包车撞倒了,车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一个长着络腮胡子就像是下巴生出一片热带雨林的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来,竟然是一脸鄙视的表情,还恶狠狠地附带了一句,你没长眼啊。我看到杨小夕紧紧攥着拳头,因为用力,胳膊上的青筋暴起。他对络腮胡子吼,你再说一遍!你敢说我女朋友!我挣扎着站起身,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下来,我说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杨小夕把我甩开,他说不行,这事我跟他没完!他走了过去,他挥起了拳头,我把眼睛闭上,我怕他真的把事闹大了,可是忍不住将手指分开了一个缝隙,我看到那辆面包车绝尘而去,冒出的黑烟呛得杨小夕直咳嗽。

那时的他是那么的英勇,英勇地保护我,只保护我一个人。

那句“你敢说我女朋友”,多霸气。说得我心里一阵心潮澎湃。我当时就有一种冲动,我想跑过去,抱住他,大声喊,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没想到竟然是小夕,哦不,杨小夕,他把我甩了。

我的眼眶湿润了,我没出息地蹲在路边的树旁边,昏天黑地地哭了起来。哭得我身体一抽一抽的,估计胃这会儿也受不了了,一阵翻江倒海。我一恶心,冲着树坑就吐了。眼泪还没止住,鼻涕也快流出来了,嘴巴又是一股股酸水往外涌,散发着浓烈的啤酒味道,就差两个耳朵也冒出来点不明液体,就真的凑够七窍了。

吐累了,哭完了。我筋疲力尽地往地上一坐,小风嗖嗖的,吹得我脖子凉凉的。

“好爽啊!”我仰头对着黑夜大吼一声。

吼完我才意识到这样做是多么不雅观不淑女不理智,不仅破坏城市形象更是破坏自己形象的疯狂的举动。沿路所有的人像约定好了提前在心里默念三下后似的,齐刷刷地把头扭向我,表情也像是排练好几遍之后完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本来很小的眼睛愣是瞪得和鸡蛋一样,嘴巴要是再张大点,嘴角估计都会撕裂流血了。就是那种不可思议鄙夷的目光,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得精光示众的难堪了。

最要命的不是我这仰天长啸,而是我的两条腿,在坐到地上之后,很自然地叉开了,就是高中语文课本《荆轲刺秦王》中,荆轲“被八创”后“倚柱而笑,箕踞骂曰”的“箕踞”状。

对于这个词,我甚是记忆犹新,那时语文老师心血来潮竟然把我们分成小组,将《荆轲刺秦王》改编成话剧,在她宝贵的语文课上演,看哪组演得最好。我自然是和杨小夕一组,组内角色分工这件复杂麻烦的事情就交给了一盒纸条,通过抓阄决定,我抽的是“荆轲”,当时看到这两个字我的头都大了,真有一种赴死的悲壮之情,杨小夕竟然演“秦王”,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对这团无辜的纸条做过手脚。

第一次排练,好不容易到我“被八创”靠在讲台桌前面,我正想赶紧对杨小夕放完最后一句狠话,闭上眼睛心想死就这么死吧,反正也演完了,可是杨小夕突然大喊一声停,吓得我一哆嗦,我刚想说你又不是导演,你一个被我吓得目眩良久的胆小鬼有什么资格喊停啊。他一下子跪到地上说,你这个姿势不对,你没有把“箕踞”这个姿态表现出来,这是不对的,这在整篇文言文中是非常重要的,缺了这个词,就无法淋漓尽致地表达出荆轲对秦王的轻视傲慢……一脸的认真与严肃,我真后悔他后来为什么不去报导演系,要是他当了导演,什么冯小刚啊张艺谋啊之流的都可以光荣退休了。

于是我也一脸认真与严肃地看着他说那你要我怎么办才能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就抓住我的脚腕把我的两腿往外一掰,然后站起身拍拍手,像看一件艺术品一样笑着满意地看着我。那时我还是那么天真纯洁美好善良一点点都没有发觉这是多么猥琐下流的一个动作,要是搁现在,我非得一个巴掌把杨小夕扇飞了。

我有些清醒了,毕竟我还可以如此清晰地回忆出从前的种种。思绪回到现实,面对一票子眼睛瞪得快赶上赵薇的路人甲乙丙丁,既然最要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小心脏尚且承受得住,那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最最要命的不是我这两条大长腿,而是我回到宿舍之后觉得特别热,于是就把那条长裤换成了黑色紧身裹臀短裙……

各位男看客们就不要期待还有最最最要命的事情发生了,到这个地步我已经觉得够了,如果还有某些男同志不满足的话,你们可以尽情发挥想象进行一段续写,此处省略一千字……

在我还没有被路人集体当作神经病抬进医院的时候,苏志浩学长审时度势急中生智恰到好处地帮我渡过了这个难关。他赶紧蹲下身子,把我轻轻地抱了起来,就像在抱一个摊在床上的洋娃娃一样容易,然后对着身边看热闹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说了一句这是我女朋友她今天喝高了让你们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围观的人群大部分都是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老太太和大妈们,看到一个个子长得和打篮球的一样高脸长得和肥皂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帅的男生,正满脸歉意地露出可爱的小酒窝还说了这么一句格外温柔的话,顿时她们的脸上显露出了少女似的红光,捂着脸羞涩地迈着小碎步跑远了,我估计她们一定以为回到了学生时代站在操场上对心里暗恋的穿白色衬衣的男生正紧张得不知所措呢。

我在苏志浩的搀扶下终于勉强站稳了,看来我还是不太习惯穿这么高的高跟鞋,要知道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是一双平底鞋走天下的,我的身高完全不需要用高跟鞋来掩饰,在我心中高跟鞋一直是那些天生个子达不到要求的女人穿的。

我突然回想起了刚才苏志浩帮我解围的一句话,他说这是我女朋友。

我是他女朋友。

姑且让我把这当作是真的吧,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出来的。至少在我尚不清醒的时候,当一次真吧。让我做一次梦,即使梦醒来后也要接受残酷的现实,接受我已经失去了杨小夕这个现实,接受我重回单身的现实,接受再也没有人爱我照顾我的现实。

我的胃里突然难受了一下,看来某些生理反应的确是由于心理在作怪,因为心痛了,所以胃也跟着痛,被无数丝线连接在一起的,如木偶般的我,原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看着苏志浩紧皱眉头焦虑的样子,扑向了他的怀抱。

2.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情”?

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完全舒展开了四肢百骸,就像春天苏醒的花朵一样,要知道平时我在宿舍那张小床上是完全蹬不开腿伸不直胳膊的。

等等,平时那张小床?那现在……我猛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此刻我的状况,我一个人躺在大大的双人床上,被单是一尘不染的白色,我的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抹胸!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情”?酒这东西真不是好东西啊!看来我必须戒酒了!

我赶紧用被子捂住了身体,然后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啊——”

我清楚地看到苏志浩打开了里屋的门冲了进来,着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竟然光着膀子!

我一把抓起床上的枕头丢到他的身上,破口大骂:“你还有脸问我,应该是我问你出什么事了好不好!”

“你千万别误会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一下子就抱住了向他抛过去的枕头,挡在胸前,以防我再丢过去一些具有杀伤力的东西。事实上我的确是想这样做的,可是我发现虽然是双人床可是只有一个枕头,触手可及之处除了一床薄薄的夏凉被之外就再无其他可以当作武器的了。

我有些失望,对他吼道:“我的衣服呢!你把我的衣服扔哪儿去了!你真是一个无耻下流好色流氓的浑蛋!”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是你昨晚神志不清又不是我……”他还没说完呢就被我哇的一声大哭给吓到了。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呜……你还我的清白!呜呜呜……”我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我都有些后悔为什么我不和杨小夕一起报表演专业呢,我的哭戏可是一流的。

苏志浩一见我哭了立马软了下来,他走过来,把枕头轻轻地放在床头,坐到我的旁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我道:“你别想太多了,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我的衣服呢!还有你的衣服呢!”我有些尴尬地指着他赤裸的上半身,用手挡住了脸,实际上挡脸完全是出于面子需要,否则在他心里一定会把我认为是女流氓的,不过我还是透过指缝看到了他完美无缺的身材——发达的两块胸肌和八块腹肌,小麦色的光滑的皮肤……再看我就要流口水了。

“我刚被你的号叫给吼起来了,还没来得及穿呢,昨晚我把咱俩的衣服洗了,晾了一晚上现在应该干了,我去看看。”苏志浩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洗了?”我更困惑了。

“对啊,昨晚你吐得那么厉害,不洗都味儿死了。”苏志浩撇撇嘴。

“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我顿时恍然大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为我刚才的举动感到愧疚与不安,我又抱歉地对他说:“刚才真是对不起,我还以为我们……”后面的话我不好意思补充完整,估计傻子都能听懂了。

我正琢磨着苏志浩怎么也会接一句类似“我可是正人君子啊,怎么可能对一个这么纯洁的小女子动手动脚呢,那岂不是坏了我在江湖上的名声”的话,却听见他不屑地丢下一句:“怎么可能?我和你?哈哈哈……笑话,就你那平得好像飞机场一样的胸,打死我我都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我再一次把枕头冲着他的后背狠狠地砸了过去,想象砸过去的是一块大石头。

竟然敢说我胸小!我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一看我才发现确实不大,可是这种话你也就在心里想想得了还非要说出来伤人家自尊心!我决定以后一天一个木瓜,不吃成波霸我绝不罢休!

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真是应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句话,一张双人床,洁白的床单和洁白的被单,就像是医院一样,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什么品位,每天睡在这样一张看着都仿佛周围空气充满了消毒水味儿的床上,会不会有一种躺在停尸间的感觉。

旁边的木桌倒是挺有人情味儿的,上面摆放着一个房子模样的相框,里面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牙齿的大男生估计就是苏志浩了吧。可是旁边的那个人却被剪了脑袋,看穿衣打扮是个女的,估计她就是苏志浩的前女友了吧。不过就算是分手了也不能这样对待他俩的合照啊,太恐怖了,每天看着没脑袋的照片难道不会做噩梦?

窗台上放着一排仙人掌,大小不一,看上去让人联想到中学时代在操场上排列整齐做课间操的学生们,我再一次对苏志浩的独特品位感到汗颜。墙上贴着几张海报,有几张是很著名的外国球星,其中一个我倒是叫得出名字——科比,没错就是那个黑黑的家伙,我第一次认识他还是因为杨小夕,那也是他心中的偶像,后来我发现科比好像几乎是所有男生共同的偶像,就像李敏镐、玄彬等韩国美男子几乎是所有女生心中共同的男神一样。

那个时候杨小夕每天中午都在食堂看NBA,也不知道是谁把食堂挂着的液晶大彩电转到了中央五台,要是校长知道这事儿了肯定找人把它摘下来,本来放在那里是为了让我们每天了解时事新闻的,谁知道竟然围了一大帮子男生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那专注的神情比上数学课还认真。

杨小夕有的时候也把我拉到电视机前一起看,我一边嚼着米饭,一边伸出手指头指着屏幕里的男人大声问杨小夕,那个就是科比啊?长得跟一黑煤球一样。我刚说完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杨小夕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另一只手对周围如见了仇敌一样露出杀气腾腾眼神的男生们挥了挥,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声下气地说她今天发烧了说胡话呢,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啊。我一口咬在杨小夕的手上,米饭沾了他一手,我说你丫的才发烧了说胡话呢,这之后杨小夕就再也不和我一起看电视了……

我又看到了在一片外国球星的中间还贴着一张海报,我看了之后扑哧一声笑了,猜猜是谁的,其实不用猜,聪明人也知道是柯南的。挂柯南,挂科难嘛,苏志浩这小子还真信了。我的脑海中立马呈现出了一个画面,考试前一天的晚上,苏志浩虔诚地举着三支香,烟雾缭绕中,他对着墙上的柯南一拜再拜,神情虔诚得像是在祭拜他们家的老祖宗。

墙角放着的衣橱是开着的,我不小心瞥了一眼,就看到里面挂着整整一排的小内裤,像在空中迎风招展的一面面小旗子。我的脸唰地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我赶紧扭过头,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这不好的画面从我的脑海中甩出去。

这么看来,我是在他家咯。我仔细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只能回忆出几个片段,第一个片段是我扑向了苏志浩,前提是因为穿着高跟鞋我绊了一脚身体不稳才倒向他。第二个片段是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汹涌澎湃然后我就……天啊我想起来了,太丢人了,我竟然吐了他一身!第三个片段是他把我横抱在怀里在大街上奔跑,我还能够回忆起当时从我耳边穿堂而过的呼呼的风声。第四个片段是他把我往床上一扔,为什么用的是“扔”这个词呢?我现在想想当时的确是被丢到床上的,估计是他抱着我跑了这么远的路胳膊累坏了吧。第五个片段也是最后一个片段后来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他把我的衣服脱了下来……当然是拿去清洗干净,他同时也把他那件沾满了我的呕吐物的T恤脱了下来,一并洗了。

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提醒着我,苏志浩不仅不是我想象中大色狼的流氓模样,而是一个善解人意助人为乐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的绝种好男人。我为刚才我骂他感到耻辱,我必须向他道歉,于是我下了床,帮他把被子叠整齐,出了房间。

我一拉开门,顿时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3.生日宴会

“哇——”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客厅里的餐桌上摆着一个大蛋糕,一瓶超大果粒橙放在旁边,还有几个倒扣的玻璃杯和摆放整齐的餐盘。我赶紧跑过去,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蛋糕看起来格外诱人,巧克力的酥皮上面是一圈圈的水果,中间写着几个字“袁艺,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过生日?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我问苏志浩,此时的他已经穿上了一件白色的T恤。

“你别忘了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哦!”苏志浩笑笑,然后起身去鞋柜拿出了一双粉红色拖鞋递给我。我刚想问他怎么还会有粉色的拖鞋,一想到那个被剪了脑袋的照片我选择了乖乖闭嘴。

“你怎么会知道蛋糕中我最喜欢吃‘黑森林’的?”我一边问一边用手指夹了一个猕猴桃塞进嘴里。

“这个嘛,你猜。”他坏坏地笑道。

“哎哟,你是不是中央情报局的?”我神秘兮兮地逗他。

“哈哈,猜对啦。”他怎么比我还幼稚。

“算啦,管你怎么知道的,昨晚喝了我一肚子啤酒现在都要饿死了,我要开吃啦!”我伸出爪子作出大吃特吃的架势,完全把我的女神计划中的淑女姿态这一项抛到脑后了。

“等等,还有几个人马上就到了。”这回换他神秘兮兮地笑着。

我正纳闷呢到底是什么啊搞得和地下组织秘密联系一样,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

苏志浩嗖地窜到门前打开门,一下子涌进来了四个人。

林静淑先冲进来的,她怀里抱着一个花篮,纯白的百合花散发着诱人的芳香,这个时候我决定还是不要吐槽为什么不买别的花偏偏选了百合。

其次是梁洁,她抱着一个可爱的泰迪熊,是我在逛商店的时候无意中说的哇那个小熊好可爱,竟然被她记住了,而且还给我买回来了,梁洁你真是太好了我太爱你了。

最后是陆彤和她男友张顺天胳膊挽着胳膊就进来了,如果苏志浩家铺着红地毯的话,背景音乐响起结婚进行曲就再好不过了。陆彤手上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估计里面的东西也是很精美的,我一向相信陆彤的眼光,毕竟我们两个是高中同班同学,一起考进了H大,竟然又很有缘分地进了同一个班,这应该都源于我们两个同样爱好文学吧。

我还没有来得及走过去一人一个拥抱以表达我的感谢与激动之情呢,林静淑就冲我吼了一句:“袁艺你丫的怎么就穿这么少啊!”然后故做恍然大悟般的表情,语气突然一下子温柔了起来,“我们有没有打扰到你俩?”

“去死!”我嗷的一声就扑过去了。

我们一直吃到了下午三点多,中间张顺天又向我们炫耀了一下他的厨艺,陆彤在一旁骄傲得好像这一桌子美味佳肴都是她做出来的一样。

其实今天早晨我醒来就已经十点了,原来我昨晚喝高了,苏志浩实在没办法把我整回宿舍,再加上我们都一身狼藉,于是他决定暂时先把我背回他租的房子里。没错,这个一室一厅就是苏志浩租的,至于他为什么不住学生公寓而要选择出来租房子,我没好意思刨根问底下去,因为我知道他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而大学同居又似乎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苏志浩几天之前就已经帮我预定好了生日蛋糕,等我们一回到H大,正好可以赶上我的生日,更凑巧的是,偏偏我又在他租的房子里,所以今天在我起床之后,蛋糕店的送货员就已经把蛋糕送到了这里。

至于苏志浩是怎么把我那群狼一样的室友叫过来的,也很好解释了,这群家伙可是见到吃的就往嘴里塞的主,一听说袁艺的生日宴会,那还不是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更何况今儿个是周日,全校都没有课。

我的生日狂欢除了没有喝一丁点儿酒之外还是非常圆满的,最后吃蛋糕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成了土著人模样,被巧克力涂得满脸都是一道一道的棕色。我看着苏志浩被我装扮过后的大花脸,笑得前仰后合。

那时候我想,如果我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就好了,生活中永远没有烦恼和忧伤,没有疼痛和酸楚。实际上我在吹蜡烛许愿望的时候也是这么许的,我甚至还希望杨小夕能够比我幸福,我自己都想骂自己贱了。没办法,喜欢一个人是犯贱的开始,我都贱了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我在洗完了脸上的巧克力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闹了这么长时间,我们都累了,四个女生在沙发上一字排开,勉强挤下了,对着面前的电视机,无聊地按着遥控器。刷碗收拾残局这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两个男生身上,他俩还毫无怨言地走进了厨房,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很严重的女权主义的。

我对电视播放的无聊电视剧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总是那几部循环播放永不更新,一到快放暑假就开始《还珠格格》《西游记》《少年包青天》,我都看到连台词能分毫不差地念出来的地步了。怪不得网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现在是手机当电脑用,电脑当电视用,电视当摆设用。我觉得特别符合我的情况。

正想着,我手机在我兜里震了两下,我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杨小夕发来的短信。原谅我到现在还怀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是他的生日祝福,而且我一直没有删除杨小夕的手机号,他依旧是那个可爱的剪刀手头像,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儿变化,但实际上变的是他的心。这更可怕。

我正犹豫要不要点开看看发的内容,可是又怕林静淑看到了骂我懦弱,我抬起头偷偷地瞥了她一眼,她正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呢,真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她。

我用手指轻轻地划开了他的短信——

袁艺,生日快乐!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4.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吓,杨小夕在我宿舍楼下?还等我?我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我仔细确认了一下,没错,就是这么写的,一字不差。我又怀疑这条短信是不是很久之前的我到现在才看到,于是我确认了一下发送时间,就是刚才,一点没错。这么说……杨小夕从西城赶到东城为了给我庆祝生日?已经分手了的前男友为了给前女友过生日,千里迢迢不远万里坐火车到另一个城市来看她,还专门选择在她的宿舍楼下等她,听起来怎么那么荒唐。

我正对着手机屏幕犹豫呢,坐我左边的陆彤看见了,因为我们两个和杨小夕还有张顺天高中都是一个班的。那个时候我们四个的关系都特别好,彼此之间都是没有秘密的,所以很清楚杨小夕的人品,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彤在知道杨小夕和我分手之后表现得异常惊讶与疑惑。杨小夕以前不是这样的人,陆彤口口声声地说,我只能用“物是人非”来解释了。的确,很多人在上了大学之后就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了,很多人很多事在一点一点改变着我们,而我们却无能为力,能永葆当初那份单纯的还有几个人呢?

“真的假的?”陆彤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手指着手机屏幕。

“我也不知道。”我同样不相信。

“那你去不去?”陆彤又问。

“我想去……”我弱弱地说。

“去哪儿啊?”坐在我右边的林静淑突然大声地问我,吓了我一跳,她不是看电视正入迷呢吗?我一抬头,感情正插播广告呢。

“没、没有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同时悄悄地将我的手机放回兜里。

林静淑用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盯着我,我的后背都被她盯出刺了,扎得我痒痒的。她一把抢过来我正在往兜里揣的手机,放在她的眼前,手指头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我心想这短信也不长啊总共就十几个字她看了这么半天,是有多仔细啊,她考试看卷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细心过。

“我说大姐啊,总共就那么几个字,你看完没有?”我不耐烦地问她。

“你这手机怎么解锁啊?”

“……”

她看完短信后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没把我手机甩到地上,我的小心脏紧了一下,心想这姑奶奶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冲动的毛病啊。

“杨小夕你竟然还敢招惹我们家袁艺!”林静淑这一声吼在本来就不大的客厅竟然能形成回声,真是奇了怪了。我觉得她下一句就该说“孩儿们,抄家伙上”了。

“别激动啊!”陆彤赶紧劝道。

我也拽拽林静淑衣服的下摆,示意她先坐下来再说。

苏志浩满手带着洗洁精泡沫就从厨房跑了出来,着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我冲他笑着摆摆手,“她看电视太入迷了。”

苏志浩看了一眼电视,困惑地转身走了。我知道他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看广告都能激动成这样,这丫的感情也太丰富了吧?

林静淑坐了下来,可是马上她就重新站了起来:“不行,袁艺你得去啊,人家大老远地跑过来看你,你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这丫的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我问她,我实在无法接受她的情绪化了。

“没有,”她摇摇头,“我就是觉得虽然分手了,但是出于礼貌,显示出你的大度与宽容,你必须去一趟。”

梁洁在看完短信后也发表了一下她的看法:“对,这次我赞同淑姐的话。你想想看,如果你不去的话,会让杨小夕觉得你还在意他,是故意不去的。如果你去了的话,会让他觉得你是真的放下了他,不再想着他,就当作是普通同学一样在生日的时候见个面。”

“什么叫作‘这次我赞同’?难道之前我说的话你都有意见啊!”林静淑冲梁洁撇撇嘴,不满地说。

“好啦,你俩就别斗嘴了,这不是重点。”我说。

“就是,这不是重点!”梁洁对林静淑吐吐舌头。

“我也觉得袁艺你应该去,你说杨小夕和你分手是因为你不够资本,你配不上他,可是在你经历了一番毁容其实相当于整容之后,你已经成功蜕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女生了,你现在的新造型一定会让杨小夕大吃一惊的。”陆彤分析得头头是道,除了那句“毁容相当于整容”。

“对,你应该显示出成熟女人应有的气质,让他一见到你就后悔自己当时跟你分手。”

“悔死他!我们袁艺这么好的姑娘都不珍惜,他就是瞎了眼了。”

“就是就是!让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我突然觉得我身边坐着的这三个女生说出来的话都这么具有杀伤力啊,好像杨小夕一夜之间成了我们所有人的仇人,和大一刚见到他的时候态度完全不一样,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那时候除了陆彤不是第一次见杨小夕,林静淑和梁洁都是第一次见他,我还记得她俩见到他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哇,这个高个男生怎么长得这么帅啊,比某某韩剧里的男主还帅哇。然后一副花痴般的表情盯着他。

后来杨小夕私下里和我说你们宿舍怎么那么像女儿国啊,来个男的都稀奇成那样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们女生宿舍当然是女儿国了,难不成我还三天两头带个男生进来坐一坐?我逗他。他抬手捏了一下我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敢带别的男生进屋,我就……你就怎么?我反问他,看他想说什么却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时脸憋得通红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逗你玩的啦,我帮他圆场。没想到不是我带男生进屋,而是他竟然带女生进屋!要是别的女生我也就忍了,关键他明明知道罗莎莎和我在高中那是亲密无间啊!

我必须承认,我们宿舍的姑娘都是非常仗义的,一方有难三方支援,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更何况她们还比臭皮匠强点。

苏志浩把洗干净的衣服收了,我穿上我的那件后闻到了一股薰衣草的清香,顿时心旷神怡,心情也变得很好。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天在候车室我感到周围一股香味儿,我就是顺着香味儿不自觉地走到苏志浩旁边的,敢情是从他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啊。

“你把这个发夹戴上。”陆彤从她带来的生日礼物中拿出来一个金色的发夹,是蝴蝶结形状的,陆彤真是太了解我了,我就是一蝴蝶结控。然后她将我耳朵旁的两缕头发顺到了脑后,绾成了一个结,把发夹别了上去。

“多漂亮啊,”陆彤由衷地赞美道,“我保证杨小夕一定看傻了。”

之后她们又帮着我化了妆,我是随身携带化妆品的,自从罗莎莎说我不懂化妆之后,我就报名参加了一个彩妆课。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我再次验证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我们从苏志浩家里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告诉他我要去见杨小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说,或者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

我只是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谢谢你,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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