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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的“冷香丸”

《红楼梦》医话 作者:严忠浩,张界红


薛宝钗的“冷香丸”

薛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在贾宝玉眼中是“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妖媚风流”。她与林黛玉相比,虽然健康多了,但她还是有“奇怪”病症的。

“冷香丸”的来历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一回中,周瑞家的送走了刘姥姥,便去回王夫人话,见宝钗正在那里插花样子,笑问她怎么两三天没见?宝钗笑道:“只因我那宗病又发了,所以且静养两天。”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请个大夫认真医治医治。小小的年纪儿,倒作了个病根儿,也不是玩的呢!”宝钗笑道:“再别提起这个病!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钱,总不见一点效验儿。后来,还亏了一个和尚,专治无名的病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我先天壮,还不相干,要是吃凡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个海上仙方儿,又给了一包末药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他说犯了时吃一丸就好了。倒也奇怪,这倒效验些。”

周瑞家的又问是什么药?宝钗笑道:“……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一天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天落水十二钱……还要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了,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里,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的时候儿,拿出来吃一丸;用一二分黄柏煎汤送下。”周瑞家的听了,笑道:“阿弥陀佛!真巧死了人。等十年还未必碰得全呢!”宝钗道:“竟好。自他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家里带了来,现理在梨花树底下。”周瑞家的又道:“这药有名字没有呢?”宝钗道:“有。也是那和尚说的,叫做‘冷香丸’。”周瑞家的又说:“这病发了时,到底怎么着?”宝钗道:“也不觉什么,不过只喘嗽些,吃一丸也就罢了。”

中医的“海上方”

书中,古代中医的“海上方”是什么意思呢?“海上方”是中医术语,有秘方、仙方之义。古人认为,我国疆土的四周均由海环绕,所以常用海内一词以言天下。与海内相对,四海之外的区域则称“海上”。传说东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3座神山,神仙所居。凡人如果吃了神仙配制的灵丹妙药,便能长生不老和起死回生,这种神仙配制的药方便是“海上方”。这只不过是传说,是人们的一种美妙虚无的向往。后人引其中义,遂将民间流传的秘方、验方或海外传来的药方尊称为“海上方”。

“艺术创作药品”

“冷香丸”是《红楼梦》作者笔下的“艺术创作药品”,所谓“海上方”只是渲染突出其稀贵、神效、玄异罢了。在有史记载的方剂文献中并无此丸,也没有一位古代医生用过它。不过“冷香丸”却有一定中医知识基础。其中,白牡丹花蕊能清热凉血、活血化瘀,可治月经不调、行经腹痛;白荷花蕊能定喘消暑,可治烦渴咯血;白芙蓉花蕊能清肺、凉血、散热解毒,可治肺热咳嗽;白梅花蕊能开郁利肺,解先天胎毒,可治肺热郁闷。另外,根据五行五色归经理论,肺属白色,所以这些花一律都用白色,可以直肺经。至于这些花蕊所包含的花粉,经口服后是否能抵制花粉引起的过敏反应效果,有没有临床实践,不敢妄言。

“冷香丸”中的数字都是“十二”,如各种花蕊12两,四时雨、露、霜、雪各12钱,再加上12钱蜂蜜、白糖,服药时用12分黄柏煎汤送下等,这些可能与作者处处反映中国传统文化有关,例如,1年12月,人有12生肖,体有12经络,甲子为5个12年等。12这个数字与医疗作用无直接关系。正如在《红楼梦》中有很多“十二”,有金陵十二钗;女娲补天,炼成高十二丈、方十二丈的顽石;送宫花是十二朵;写诗泳菊也是十二首等。

精通古代中医药的曹雪芹,针对薛宝钗的“喘嗽”而创造的“冷香丸”,之所以能达到药未服而病减三分的效果,这里也包含着神奇的心理暗示作用。现代医学研究发现,哮喘的发作与心理因素、情绪好坏有密切关系,面对藏愚守拙、工于心计的薛宝钗来说,运用暗示疗法可与药物疗法收到殊途同归的效果。一张“海上方”从和尚口中说出,首先在宝钗的心中留下神秘感,而后采四季花蕊、四节之水,研末做丸,埋在梨花树下,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且药物量均与十二相连,给人以天意促成、疾病向愈之预感,故薛宝钗服“冷香丸”后,自我感觉良好。

“纵淫心宝蟾工设计 布疑阵宝玉妄谈禅”一回中,宝钗因忙于打点薛蟠牢里银子的事,直闹到四更天才去休息。她心上又急,又劳苦了一会儿,晚上就发烧,汤水都吃不下。薛姨妈来看时,只见宝钗满面通红,身如燔灼,话都不说,连手也不能摇动,眼干鼻塞。叫人请医调治渐渐苏醒回来。凤姐打发人送“十香返魂丹”来,随后王夫人又送“至宝丹”来,一连治了七八天,终不见效,还是她自己想起“冷香丸”,吃了三丸,才得病好。其实,这次发病与自幼常发的“喘嗽”表现完全不一样,以高热为主症,所谓不能说话、眼干、鼻塞等是高热时的全身反应。这次发病很像是急性病毒感染,具有自限性。到了七八天时,已处于病期末,不吃药,也会自愈。这时吃了“冷香丸”,似乎一下子就了,完全是心理作用。况且,这次高热与平素的喘嗽明显不是一回事。“冷香丸”岂是宝钗的“万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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