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田园诗般的夏天平静地流逝着，直到在一个七月的三伏天，下了一场雷暴雨。当伯爵与女王在她的会议厅交谈的时候，护卫长正站在门外值班。这位护卫长名叫沃尔特·雷利，是一位绅士，长着一张大无畏的面孔。他是英国西南部某个郡一个乡绅的小儿子。凭借着贵族的喜爱，他在短短几年之内便拥有了财富和权力：特权和垄断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成了英格兰和爱尔兰好几处大地产的掌控人。他三十五岁，是一个危险而又了不起的男人，他是英国德文郡和康沃尔郡锡矿区的区长，康沃尔郡的首席治安长官，同时还是骑士和海军中将。他良好的举止风度以及进取精神成就了他今天意想不到的显赫地位。最终它们又会将他领向何方呢？命运已经给他编织好了交织着光明与黑暗的主线。他有好运也有厄运，但是有多幸运，又有多不幸却很难说清，而这些他必须照单全收。

萦绕在他生命里的第一个突如其来的厄运就是这位年轻的埃塞克斯在王宫的出现。正如雷利所想的那样，女王变得越来越喜欢埃塞克斯。当莱斯特的衰老看起来在为他开启一条通向胜利的未来道路时，这个老男人最喜欢的继子却登场了，他那男孩子气的魅力让伊丽莎白也拜倒在其脚下。雷利突然发现虽然曾经自己拥有所向无敌的倾世容颜，但现在自己的魅力却正在衰退。女王可能会随便给他三到四座已经被斩首的反叛者的庄园，也有可能让他去美洲建立一个殖民地，甚至还有可能闻一闻他的香烟，用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咬一口土豆，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而在另一方面，她的心，她的人都属于埃塞克斯，就在这扇门的那一边。他皱了皱眉头，决定不再挣扎，不再沉沦。有一次去乡村拜访沃里克勋爵公馆的时候，他成功地激怒了伊丽莎白。沃里克太太是埃塞克斯的姐姐多萝西·佩罗特太太的一位朋友。由于多萝西太太秘密的婚姻，沃里克太太被禁止出现在王宫。这位轻率的女主人相信女王的怒气已经消减了，于是她邀请了多萝西太太及其弟弟到家中做客。雷利告诉伊丽莎白，多萝西太太的出现就代表着埃塞克斯故意对她表示不尊重。于是，伊丽莎白命令多萝西太太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埃塞克斯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没有犹豫。晚饭过后，当他和女王以及沃里克太太单独在一起时，他为他的姐姐进行了激烈的辩解，而且宣称（之后他在一封书信中立马告诉了一位朋友）伊丽莎白这么做“只是为了取悦那个狡诈的雷利，我知道因为他的缘故，伊丽莎白不惜让我和我爱的人悲伤，而且让我承受世人的侮辱。”伊丽莎白言辞更为激烈地做出了回应。“看起来她似乎受不了别人对雷利的言论攻击，而且字里行间抓住‘鄙视’一词，她说她根本就没有理由鄙视雷利。”这个言论“着实非常困扰我，所以我尽可能详细地向她描述雷利过去做了什么，过去是什么身份。”这个大胆的年轻人越来越放肆。“我又能得到什么安慰呢？”他大声说道，“我全心全意效忠于自己的女主人，而这位女主人却对这个男人望而生畏？”他说了很多愤怒的话，尽全力攻击雷利，当时他觉得雷利就站在门口，极有可能听到了他说出的这些难听的话。但是他愤怒之下说出的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作用，争执变得越来越尖锐，而当伊丽莎白从为雷利辩护转而攻击埃塞克斯的母亲莱斯特太太——这位她尤其讨厌的人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说，虽然现在都快要到午夜了，但是可以先把自己的姐姐送回去。“至于我自己，”他对焦虑不安的伊丽莎白说道，“我在任何地方都不觉得快乐，当我知道我大部分的感情都被践踏，而像雷利这样一个卑鄙的人却受到您如此高度的尊重时，我真的不想再靠近您了。”对此，女王无话可说，只是转身走向沃里克太太，而埃塞克斯急忙冲出了房子，先让一队武装护卫护送他姐姐回家，然后他自己驾马去了马尔盖特，非常坚定地要穿过海峡，参与到对荷兰的战争之中。他写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人们将欢迎我回家；如果不能，那么悲壮的死也好过平庸的生。”但是女王很快就知道了。她派罗伯特·凯里快马加鞭地追埃塞克斯，在他登上船之前找到了他并且将他带回到了女王陛下身边。他们之间达成了和解。女王的恩泽再一次散发光芒。在一两个月之间，埃塞克斯便成了英国皇室的御马官，被封为嘉德^[1]骑士。

1588年的沃尔特·雷利爵士

然而，虽然乌云已经散去，天空却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第一次吵架总是一件不吉利的事。当天发生在沃里克勋爵公馆的场景令人好奇，在嫉妒和受伤的感情之下，被压抑的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潜藏的敌意，在顷刻间浮出水面。而且事情远远不止这些，埃塞克斯发现，尽管他还年轻，但是他在责骂女王之后却可以不受到惩罚。伊丽莎白坚定地为雷利辩护，而且为此很生气，还发了脾气，但是她并没有命令停止这些胆大妄为的抗议，她看起来甚至还听得饶有兴致。

【注释】

[1] 嘉德勋章：是授予英国骑士的一种勋章，它起源于中世纪，是今天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骑士勋章和英国荣誉制度最高的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