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俄里翁重见光明

海神尼普顿身材魁梧，但已经有些年迈。他的儿子俄里翁（Orion）对森林的热爱，与他对海洋的热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俄里翁年龄大到可以自己坐在海马的背上回到岸边的时候，他有时会离开海底深处的家到处玩耍，一走就是好几天。每当尼普顿吹响他的海螺壳，召唤俄里翁回家时，俄里翁都会意犹未尽地赶回来，然后兴致勃勃地讲述他在森林里遇到的大熊，或者是带回从一棵老橡树中找到的装满野花蜂蜜的蜂巢。

尼普顿希望俄里翁能够快乐，因此赋予了他强大的在深海中遨游的能力。只要俄里翁想，就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在深不可测的海洋中随心所欲地穿行，但俄里翁那黑黝黝的脑袋每天都会浮出水面，他的双脚可以在水中划动，而不会沉到海底。他已经不需要借助父亲的战车、海豚或者海马，自己就可以上岸了。

从此，俄里翁大部分时间都在陆地上度过。在长大成人之后，他也成了一个强大的猎人。他的箭似乎是被戴安娜施了魔法一般，是如此的迅敏和精确。每天俄里翁口袋里都是满满的战利品——包括鹿在内的一些猎物。

有一天，当他扛着一头刚刚被猎杀的强壮的熊穿过森林时，面前突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的中间矗立着一座洁白无瑕的城堡。城堡的塔楼比周围的松树还要高，直插云霄，城堡的四周由一堵高墙围护。俄里翁走上前，询问守门人为什么要如此戒备森严。守门人告诉俄里翁，城堡里居住着这个国家的国王，他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担心野兽的袭击。

“如果有人能将这些贪婪的野兽赶出森林，国王愿意将一半的王国交给他。”守门人告诉俄里翁。

俄里翁一边听，一边抬头打量着城堡里一座塔楼上的窗户。他看到国王的女儿美罗珀（Merope）也在看着他。她有着明亮的面庞、湛蓝的眼睛和微笑的嘴角，长发披肩，就如同披着一个斗篷一般。俄里翁以为美罗珀是在冲自己微笑，因此满心欢悦。然而，他并不知道，美罗珀的目光实际上是越过这个对她而言是陌生人的大海之子，望向遥远的科林斯（Corinth）海岸，那是英雄们冒险征程开始的地方。

“国王有没有考虑将女儿许配给解决森林野兽的猎人？”俄里翁问道。

守门人打量着俄里翁蓬松的头发、赤裸的双脚和狮子皮制成的斗篷，在回答时他将头转向一旁，不想让俄里翁看到他在发笑。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国王。”他说道。

俄里翁回到了森林深处。那些将人类视作猎物的猛兽发出嘶吼，让寂静的夜晚更加阴森恐怖。很快，俄里翁猎杀了狮子，并且与熊单打独斗；他用强壮的双手掐死了巨蛇，还用长矛刺死了狼和老虎。在处理了森林里所有威胁人类的猛兽之后，俄里翁再次来到林中空地的城堡。他甚至赶不及洗净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便迫不及待地出现在国王面前。

“国王陛下，森林里已经没有伤人的猛兽了。”俄里翁说道，“现在您可以拆除围墙，随心所欲地在森林里行走。作为对我这一壮举的奖励，我希望您将女儿美罗珀许配给我。我将带她回到尼普顿王国，回到我那用珊瑚和贝壳打造的宫殿。但如果您拒绝，我将用我的方法将她带走。”

国王一开始瞠目结舌，当他终于弄明白海神之子想要的回报时，似乎已经找不到语言来表达他的轻蔑。他恼怒地举起手中的权杖，刺向俄里翁的眼睛。

“滚出我的宫殿，你这个狂妄的家伙。”他命令道。

俄里翁从国王宝座前站起身来，双手痛苦地捂着眼睛。整个房间似乎突然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试图夺门而出，但却跌跌撞撞找不到门在哪里。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宫殿里的侍从们将他带了出来，推出宫殿大门。这个曾经无所不能并且拥有海洋赐予的无穷力量的猎人，现在只能像一个瞎眼的乞丐一样在路上蹒跚前行。看到这一幕，侍从们纷纷嘲笑起他来。

俄里翁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国王无法忍受俄里翁求娶美罗珀时的傲慢，于是戳瞎了他的眼睛。

俄里翁白天看不见太阳，晚上看不见月亮，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地球上瞎转，并询问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如何重见光明。

一天，他走到森林中的一个地方，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还有苔藓上轻盈的舞步声。俄里翁伸出双臂，摸索着靠近这些树神。树神是森林中的一群快乐生物，整天和潘（Pan）厮混在一起，随着他的笛声翩翩起舞。

“请问，你们能帮我找到驾驶太阳战车的阿波罗吗？”俄里翁问道。

看到这个失明的旅行者，树神们四散开来，并回答道：“抱歉，我们很少看到阿波罗，因为他不喜欢潘用笛子吹奏的音乐。”

俄里翁只好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在他漫无目的的行进中，他听到了一阵冲突和喧嚣声。原来，两支军队正在城郊展开一场殊死搏斗。他撞翻了战车，听到了盾牌与盾牌撞击的声音，以及因伤势过重而即将死去的英雄们的呻吟声。

“这些战士们一定知道通往光明的道路。”俄里翁心想。他站在一根笔直挺立的柱子旁，以避免被卷入战斗，并冲着其中一个战士喊道：“请问，你最近有见到驾驶着太阳战车的阿波罗从这条路经过吗？”

“没有，”男子回答道，“阿波罗从来不到战场上来。因此我们无法告诉你光明之神到底在哪里。”

俄里翁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并终于来到了利姆诺斯岛。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时，听到了锤子敲击金属的清脆声音。

“周围一定有一个铁匠铺，”俄里翁心想，“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就像失明之后我的世界一样。我听说过独眼人库克罗普斯的故事，他们一辈子都会待在大山的深处，使用熔炉锻造雷、电。他们的主人是身体残疾并且被众神嫌弃的伏尔甘。如果我顺着铁锤声的指引走下去，可能没多大意义。”

然而，俄里翁最终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在锤子敲击声的指引下，他脚步轻快地往前走。没过多长时间，他感到锻造之火的热量扑面而来。俄里翁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伏尔甘铁匠铺的门口。他又一次问道：

“您能告诉我怎么找到阿波罗吗？就是那个驾驶着太阳战车的阿波罗。”

听到伏尔甘的回答，俄里翁一下子呆住了。

“阿波罗就在我这儿。我们正打算往他的宫殿运送一批用黄金锻造的物件。他会带你到阳光之下，可怜的俄里翁。”

对于俄里翁来说，这真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旅程。他在地球上独自跋涉了如此远的距离，终于踏上了通往太阳的坦途。阿波罗亲自驾驶战车。当他们来到守卫太阳宫殿入口的庄严金柱面前时，阿波罗让俄里翁直视太阳的耀眼光芒。俄里翁朝太阳望去，失明瞬间被治愈。他睁开眼睛，终于又重见光明。

传说，俄里翁从那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天界。众神将他改造成为一个巨人，他的腰上系着一条宽大的狩猎腰带，背着一把宝剑，身穿一张狮子皮制成的披肩，手持一根全部由星星制作的权杖。还有传言说，俄里翁那只忠诚的狩猎犬西里亚斯（Sirius）也一直留在了天空中，从未离开主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