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赋

天下好茶，多出江南，武陵尤为盛焉^[1]。夹山禅茶，西坡牛抵，百年宜红，一代银峰，占尽荆楚名山^[2]。风传唐宋，道启扶桑，远追千古重洋^[3]。东风绘沅澧五色，清明拥壶瓶吐翠。北散洞庭烟霞，南接潇湘夜雨。天下未芳，武陵先有茶香矣。

朝日半露，薄雾初开。村女负篓，采东山秀峰。臂挽青山，十指追燕。雾飘飘兮影动，日迟迟兮声喧。云鬓春芽含露，人面新叶同鲜。不知谁秀，不知孰美。天下争艳，武陵处处有佳人焉^[4]。

良辰不多，佳茗难逢。时代匆忙，能无饮乎？借楚天一角，可登黄鹤^[5]。抱昆山玉壶^[6]，烹白云银峰。绿云袅袅，芬芳淡淡^[7]。风散两岸春歌，江倾三镇灯红^[8]。斯时矣，品佳茗而知天下，抱幽香而遣东流。云横庐山夜雨，心逐汉阳野鸥。两眼名利，一身浮躁，尽随一杯清茶淡去。回首满楼风云人物，皆是品茶之人。

春去夏来，更有斯君，或临清流，或坐幽篁。泉煮西山，火引松芦，捧南乡瓦缶^[9]，泡北岭野毫^[10]。远琼阁之红袖，谢玉台之琴音。中天明月坐禅，大块江流无声。任春花之落兮，伴夏日之悠哉。得茶禅一味，悟天人合一。其饮者何？乃无心为饮者也。斯时矣，俯仰苍茫，宇宙安在？在心与杯水之间耳。

故国千秋，尽是英雄煮酒；江南万里，且邀东风论茶。天地清辉，唯明月与佳茗。世上知音，舍佳茗其谁？得大地清香一缕，可知天地思绪，可抱大道汤汤，可邀日月同居。问江上东坡^[11]，玩清风明月，与饮佳茗孰美？聊以斯文，代清茶奉诸君共品焉。

二○○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江南居五稿

[1] 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市、张家界市的部分地区，古为武陵郡。

[2] 夹山禅茶，西坡牛抵，百年宜红，一代银峰：指产在武陵地区的四种名茶。荆楚：武陵地区古为九州之一的荆州，战国时属楚国。

[3] 风传唐宋：湖南省石门县夹山“茶禅一味”的哲学思想产生于唐代，宋时传入日本。道：指茶道。扶桑：日本。

[4] 佳人：苏东坡有“从来佳茗似佳人”之句，这里指山上生长的茶叶，又隐喻采茶女。

[5] 黄鹤：黄鹤楼，在湖北省武汉市长江边，我国古代三大名楼之一。

[6] 昆山：昆仑山，在新疆，多产玉。

[7] 绿云、芬芳：形容茶泡在杯中的情景。

[8] 三镇：指湖北省武汉市的汉口、汉阳、武昌三镇。

[9] 南乡：虚拟的地名。瓦缶：煮茶的瓦器。

[10] 北岭野毫：同东山秀峰、白云银峰，皆为虚拟的茶名，不具体指某种茶叶。

[11] 东坡：苏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