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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费舍尔到美国去了

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2010中篇小说卷 作者:吴义勤 编


七、费舍尔到美国去了

不知是否与电视节目有关,终于有画廊接受鲁昌南的作品了。虽然没有签约,但能上墙挂卖,也是一个好的开端。整个春天,费舍尔不停地往画廊跑。他不时传给鲁昌南一点信息,说画廊反映,有不少德国人都喜欢鲁昌南的风格。又说,尽管还没有卖出一幅,但画廊已经不再排斥鲁昌南,这就是胜利。

鲁昌南的生活也变得自如起来。靠着吴先生的关系和明娜的相帮,他从南昌带来的画儿已卖出好几幅。他在慕尼黑的生计已经不成问题。只是他仍然会在周末和周日外出卖艺。他需要多挣点钱,他必须有积蓄。万一哪天费舍尔不管他了,比方不再为他出资租房,至少他能在慕尼黑自己租房活下来。他不想回国。他喜欢德国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鲁昌南的一组《乡愿》已经画好了四幅。混乱而奇特的背景下,主题以一种格外夸张变形的方式突出着。尤其那张《事事如意》,两个熟透的大柿子和一柄如意的组合搭配,令画面格外怪诞而新奇。费舍尔看过后,非常喜欢。他照例请摄影师来拍了照片。他说图画埋伏着中国语言的奥秘,他相信欧洲人也会懂的。

大约两周后,费舍尔突然告诉鲁昌南,柏林有个重要画展,他们看了鲁昌南《乡愿》的几张照片,有意请他参与展出。但组委会对他不熟悉,希望能看到原作,再做最后决定。他建议鲁昌南不妨带幅画去一趟柏林。鲁昌南听罢非常高兴,这是他的机会。

费舍尔因莉扎生病,无法陪同鲁昌南。而李亦简则去布拉格实习了。柏林之行得鲁昌南自己只身前往。李亦简走前留了一个同学小杨的电话给鲁昌南,说是如果有事要跟费舍尔联系,就给这个同学打电话。

对于鲁昌南来说,去一趟柏林并非难事,他之前已经同李亦简去过两三次,他们甚至在柏林火车站附近逛过许久。费舍尔已在柏林为鲁昌南请好翻译。一下火车,便有翻译前来迎接。鲁昌南提前买好火车票,他给柏林的翻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他的车次。

不料在他出发前夕,慕尼黑突然变天。狂风呼啸而起,暴雨也久下不停。从鲁昌南的家走到公共汽车站,有十分钟的路程。他只要一出门,必然全身湿透。最关键的还不是衣服,而是他的画作。就算用塑料布包扎起来,他也无法保证雨水不会浸入。鲁昌南焦急万分。他于是给李亦简的同学小杨打了个电画。请他帮忙问一下费舍尔,是否可以开车送他到火车站。只一会儿,小杨打来了电话。他正在上课,声音压得很低。说他问过费舍尔了。费舍尔说,他是成年人,这样的事情应该自己解决。鲁昌南说,我怎么解决?我又没办法叫出租车。我说话人家一句也听不懂。小杨说,对不起鲁先生,我正在上课。说罢,便挂了电话。

鲁昌南一刹那焦头烂额。突然间他想起了明娜,于是他给明娜打了个电话。明娜说,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十分钟后,明娜的车出现在鲁昌南家门口。他们算了下时间,现在赶紧,还不会误车。鲁昌南说,幸亏你帮忙,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他便把费舍尔的话转述给明娜听。明娜说,德国人是这样,他们不是人情淡漠,而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他们的传统就没有中国那样成熟的礼仪,所以你不必跟他们计较这些。他下次见到你,依然会像以前一样热情友好。鲁昌南说,我真是搞不懂他。明娜笑道:你不需要搞懂,你只需要按你自己的方式做就是了。现在你这个成年人不是解决好问题了吗?鲁昌南一想,也是。

柏林之行非常顺利,画展组委会看到鲁昌南的画,非常欣赏,立即同意鲁昌南拿两幅作品前去参展。鲁昌南选了他的《福从天降》和《事事如意》,展出的那天,费舍尔和李亦简都赶到了柏林。看到有参观者驻足鲁昌南的画前议论以及评说,费舍尔兴奋得脸都红了,就仿佛这是他的成功一样。但他却根本没有问,在那样的大雨时刻,鲁昌南是怎样去的火车站。

李亦简说,大叔,你成功了。费舍尔说,这个还不算,必须要跟画廊签约,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鲁昌南觉得费舍尔说得对。他想,只有签约了画廊,他才能真正在美术界立足,而他的经济问题也才能彻底解决。

从柏林回来,鲁昌南想要答谢一下明娜。鲁昌南是一个几乎没有恋爱过的人。以前在乡下,没有可能。回城后,为了早日有个家,匆匆认识了现在的老婆。他一直心情低落并且压抑,从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现在,他见到了这个女人,那张妩媚的面孔和柔软无骨的手,突然唤醒他的欲望。不论白天还是夜晚,这个女人都会闯进他的脑海,久久不去。

鲁昌南给明娜打了个电话,明娜爽快地答应了。在商量具体碰头地点时,明娜说她比鲁昌南更熟悉慕尼黑,不如她开车来接鲁昌南。鲁昌南巴不得如此,高兴道:那当然最好。

鲁昌南决定送明娜一份礼物。可他不知道明娜这样的女人会喜欢什么。他怕买不好反而露拙,他便画了一幅画,画名就叫《仙女来到梦中》。仙女的面孔与明娜有几分神似。明娜拿到这张画时,果然脸上露出惊喜。

那天他们去的是慕尼黑的泉家啤酒屋。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乐队一刻不停地奏着乐曲,夹杂着嘈杂人声,整个空间都被声音爆满。侍者们绷紧了脸在人缝中来回穿梭。明娜说,我其实也很少来这里,但我觉得你应该在这里感受一下巴伐利亚人。这里有他们最真实的面孔,热情浪漫,还有几分天真。

他们找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明娜要了两扎啤酒。同桌坐着三个德国男人,他们面前已经有两三个空杯了。见明娜能说德语,立即跟她套起近乎。鲁昌南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看到明娜和他们一起放声大笑。明娜告诉鲁昌南,他们是从纽伦堡来的,问我们是不是日本人。我告诉他们是中国人。他们问中国人喝酒用多大的杯子。我说比这个小很多。他们说,回去跟中国元首讲,只有向我们巴伐利亚人学习,用大杯喝啤酒,女人才会性感漂亮,而男人才会英俊雄壮。像这位先生,就太瘦了,一看就是啤酒没喝好的缘故。鲁昌南听罢也笑。心想当年我连饭都没有得吃,哪里有啤酒喝?笑完突然心生豪气,他用杯子使劲撞了一下明娜的酒杯,说喝!今天喝个够。我立马就会个头高大,而你也会更加漂亮。明娜把他的话翻译给同桌的德国人听,几个家伙立即也举起了杯。一个大胡子说,中国人,好样的。我喜欢。喝!

这天鲁昌南喝的酒,超过他一生所喝过的全部酒。他已经明显晕晕乎乎,而明娜也是醉意蒙眬,她无法开车回家。迷糊中,她带着鲁昌南在附近找了家酒店。这天晚上,他们住在了一起。

鲁昌南早上醒时,明娜躺在他的怀里,正用幽幽的眼神望着他。鲁昌南将明娜搂得紧紧的,他哽咽着说了一句话。鲁昌南说,我第一次体会到幸福这个词的意义。明娜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说,我明白。

费舍尔一直努力联系画廊,他希望能有画廊跟鲁昌南签约。他甚至还跑了一趟法国。他想在欧洲,至少会有画廊欣赏鲁昌南。但是,画廊的口径几乎一致,称赞鲁昌南的画,却拒绝与他签约。费舍尔很难理解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再三追问,回答是没什么理由。费舍尔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他说没关系,不要着急。才一年多时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

秋天如期而至。这是鲁昌南在慕尼黑度过的第二个秋天了。慕尼黑的啤酒节已经开始。整个城市都如啤酒的海洋,人人都似乎被泡在其间。鲁昌南也被李亦简拖到街上喝了一晚。他再一次大醉。李亦简说,大叔,现在你感觉怎么样?还觉得自己是蚂蚁吗?鲁昌南结结巴巴说,现在是啤酒里的蚂蚁了。李亦简说,大叔,让脑子所有的事都不想,尽管享受现在。鲁昌南说,今天听你的。

一日,费舍尔突然约鲁昌南到酒吧碰面。李亦简转达时说,看来老头的酒瘾也上来了。今晚再喝个通宵,如何?鲁昌南说,没问题。

结果费舍尔是找鲁昌南有事情。他告诉鲁昌南,他的小女儿在美国结婚,他和莉扎两人都将去参加婚礼。家里的三只狗无人照顾,想请鲁昌南住到他家里,帮他们看护狗以及浇花。费舍尔一再说,他家的狗是很乖的,只需要每天喂两顿、早晚各遛一次就可以了,很简单。费舍尔又说,其实他们也可以交给牵狗员,但是莉扎总觉得家里有人住着,狗会自在一点,这样才想到鲁昌南。费舍尔补充了一句,在莉扎那里,狗和花比我更宝贝。

鲁昌南满口答应了。这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事。费舍尔家的三只狗在他以前去的时候,就已经跟他有点熟了,见到他也会摇着尾巴前来示好。而且喂它们的食物也是现成的狗食,每天的食量莉扎已经都安排好。他无非带它们转转,权当自己散步,至于浇花就更加简单了。

费舍尔非常高兴,又说,你照顾狗的费用我们会支付给你。鲁昌南吃了一惊,忙不迭地摆着手说,不不不,这个不需要,如果我还收这个钱,我就没脸见人了。费舍尔不理解,说为什么?鲁昌南便对李亦简说,你替我跟他说清楚,我要连这钱都收的话,我会被骂死的。光是鲁昌玉就饶不过我,我良心也过不去呀。李亦简只好替鲁昌南解释,说鲁先生因为受您的恩惠太多,他也需要回报您,不然他也有压力。费舍尔还是不理解,说这是两回事呀。我们请他照顾狗还有浇花,他付出了劳动,支付费用也是应该的呀。李亦简发现要解释清楚这些很麻烦,便说,您也知道,中国人很讲礼,做这种事是绝对不会收人钱的。中国人认为邻居帮邻居、朋友帮朋友天经地义,如果收钱的话,就跟打耳光一样,他会觉得羞耻。费舍尔显得有些无奈,说那好吧,就按你们中国人的习惯。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费舍尔出发那天,鲁昌南提前去到他家。鲁昌南一共只去过费舍尔家两次,一次是初来时的专程登门拜访,第二次是圣诞节。现在是第三次。鲁昌南始终不认识路,李亦简只好先跑过来,再带着他一起去费舍尔家。李亦简一路抱怨道:大叔,你就不能学会认识他家的路?鲁昌南说,一共也去不了几次,认它做什么?再说我永远也不可能一个人去他家是不是?不然就是鸡对鸭讲了。李亦简说,那你就不能学学德语?人家费老头都学中文呢。鲁昌南便笑,说那岂不是更好,我更不用学了。一把年龄了,还学什么鸟语。李亦简便长叹道:唉,中国老男人和西方老男人真不一样呀。

鲁昌南被安排住在费舍尔家的客房。客房的窗口朝阳,大而宽敞。伸头望去,对面人家的阳台上,摆满了鲜花,阳光一照,灿烂夺目。鲁昌南说,种这些花得费多少劲呀。李亦简说德国人不觉得摆弄花要费劲,他们当是生活享受。鲁昌南说,那是因为他们闲。在乡下天天挖地插秧割谷,天亮忙到天黑回来,你看他们还当不当享受。李亦简说,大叔的内心深处怀有恨,所以大叔总是充满抵触性。很愤青哦。鲁昌南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心口一收缩,他惊讶道:是吗?我是这样的吗?

莉扎听说鲁昌南坚决不肯收费,有些过意不去,便买回了大批食物,包括一堆啤酒。双开门的大冰箱,几乎完全塞满。莉扎表示这些差不多够鲁昌南吃一阵子。鲁昌南笑道:没关系,我现在很会购物。一个番茄炒鸡蛋就够混一餐。莉扎忙说,那怎么行?一定要好好吃饭。冰箱里还有水果,很多,你要多吃,不然坏掉就浪费了。李亦简说,大叔你就放开肚子吃吧。如果剩太多,他们会以为你不喜欢。鲁昌南说,哦,那好吧,我尽量吃。但是有一件礼物,我要请你们收下。

鲁昌南说着拿出他的一幅画。他把它展开来,这是两个鲜艳的石榴,爆着非常夸张的裂口,一粒粒白中泛红的籽从裂口处露出。费舍尔和莉扎两人看得发呆。鲁昌南说,这幅画叫《榴开百子》。在中国,新人结婚时,送这样的礼物,是祝愿他们能生很多的孩子。费舍尔惊喜道:真的吗?生多少?李亦简说,生一百个。莉扎立即眉开眼笑,说不不不,太多了,他们养不活。美国政府要贴补很多的钱。他们会恨死这个德国女人的。鲁昌南和李亦简听罢大笑。

费舍尔说,啊,太漂亮了,我很喜欢。莉扎你喜欢吗?莉扎说,噢,我当然喜欢,非常有意思。费舍尔说,是呀,太有意思了。我相信我女儿也会喜欢。但是鲁先生,我知道这是你新创作的作品,你不能这样送给我们。鲁昌南说,中国人有这个礼数,朋友有女出嫁,不送东西可不行。我没别的,只有画。再说我还可以画,而且同样内容的,不会跟这一幅画得一样。所以也不影响这一组画的完整。费舍尔说,真的吗?鲁昌南真诚道:真的,这是我的心意。费舍尔伸出手臂,上前拥抱了他一下,说非常感谢。谢谢你的心意。

费舍尔夫妇离开后,当晚鲁昌南便显示手艺,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和李亦简两人大吃一顿。慕尼黑的啤酒口感尤好,两人连喝了好几罐,喝得醉意蒙眬。李亦简说,幸福生活对我来说,就是有这样的一幢大房子。鲁昌南说,我还不敢想。李亦简说,大叔,你一定行。将来你一定有住大房子的一天。到那时候,我要到你家去吃这样的菜,喝这样的啤酒。嗯,还帮你打扫卫生。鲁昌南豪气地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次日一早,鲁昌南起来,走进花园,慢慢地在小径上徜徉。鲜花带着露水,静静地开放着。空气新鲜得像刚刚用水洗过。石砌的短墙上蹲着一只黑猫,闪着幽幽的眼光望着他。这眼光让鲁昌南记起那个幸福的早上,他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明娜的目光。鲁昌南对自己说,对,我一定要这样一幢房子。最好,那里的女主人是明娜。

明娜陪吴先生到东南亚去了。走前给鲁昌南打过一个电话。两人在电话里都有点结结巴巴。鲁昌南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才说了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明娜回答他说,谢谢。你心里有我,让我有一种幸福感。

鲁昌南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处在一种意欲飞翔的状态。他灵感迸发,日夜作画。他有着使用不完的精力,并且他的想象力超乎寻常地活跃。他不光完成《乡愿》中的《喜鹊登梅》图,还画了两幅小画。有一幅庭院小景正是费舍尔家的院子。一片油绿的芭蕉叶占据了大片画面,芭蕉叶后的短墙上,黑猫的身体被叶片挡掉大半,只露出幽幽的眼神。鲁昌南很喜欢这幅作品,他想,他要把这张画送给明娜。他要告诉她,他画黑猫的眼神时,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她的眼神。

半个月眨眼过去。费舍尔原说周日到家,岂料他们周六就启程了。李亦简接到他们从慕尼黑机场打来的电话,从学校匆匆赶到费舍尔家,一进家门,李亦简几乎吓了一大跳:客厅里架着鲁昌南的画架,而颜料四处散开着,桌上、椅子上都沾着色彩。鲁昌南的一只袜子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落在地上。地毯上星星点点撒着烟灰以及水果皮。客厅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位,而且所有的地方都脏不可看。

李亦简不由惊呼一声:我的上帝!鲁昌南说,怎么啦?你怎么来了?李亦简说,老头老太今天回来,现正在回家的路上。你怎么把家里弄成这样?鲁昌南有些茫然,说没怎么样呀?李亦简说,大叔,德国人有多么爱清洁,你难道还不知道?赶紧收拾一下吧。说着便动手开始帮忙收拾。鲁昌南说,我当然知道,可是这里不是还挺好的吗?乱一点才像家呀。稍一收拾,跟他们走的时候完全一样。李亦简说,幸亏我早到一步,不然,你得把人家老两口吓晕不可。鲁昌南说,哪有这么夸张。

两人匆忙把客厅收拾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费舍尔和莉扎就到家了。几个人都很高兴,又是握手又是拥抱。莉扎的三条狗也忙不迭地过来助兴。费舍尔和莉扎便顾不得跟鲁昌南和李亦简说话,立即跟狗亲热起来。

李亦简忙着把行李送进屋内,路过厨房,顺便看了一眼。这一眼望去,令他倒吸一口冷气:厨房的碗池里摞着一堆碗,锅也没有洗。剩菜和垃圾随处可见。地上的菜帮、土豆皮也零星撒着。炉子旁边的墙壁粘连着油渍。李亦简不知所措。莉扎恰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厨房的样子,她也呆住。李亦简说,这个这个,这个……他说不下去,只好逃回客厅。

李亦简显得有些不安,他担心莉扎会生气,便对费舍尔说,有件事要请你们原谅。鲁先生以前住在乡下,并且是住牛棚里,所以他没有养成好的卫生习惯。费舍尔看了看客厅,说还不错呀。李亦简苦笑了一下,说这是你们回来之前刚刚清理过。可是厨房没来得及打扫,请您跟莉扎解释一下。还有卫生间,我还没有看,想必也很可怕。

费舍尔伸头朝厨房望了一眼,点点头,说好的,我明白了。费舍尔说着走向厨房。鲁昌南望着他们嘀嘀咕咕,不知他们说什么。李亦简拉他到一边,低语道:大叔,我在帮你圆场呢,你看厨房脏成什么样子了?鲁昌南说,我本来是要在他们回来前收拾的,可是没想到他们会提前回来。李亦简说,你平常怎么不收拾呢?你看厨房里那个油烟!还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才能把那层油烟刮干净呢。鲁昌南说,这也不能怪我呀。他们不装抽烟机,我要炒菜,就没办法。李亦简拍拍自己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在他们说话间,莉扎已经扎上围裙开始做厨房的卫生了。鲁昌南说,还是我去打扫好了。他们刚下飞机,也很累。李亦简忙向费舍尔表达这层意思,费舍尔说,家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鲁先生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可以先回去。这样我们可能方便点。李亦简说,那好吧,我陪鲁先生先走。说罢李亦简拉着鲁昌南说,赶紧收拾行李,回你那边去吧。待在这里,大家都难堪。鲁昌南一脸茫然,仿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临走前,鲁昌南有点不好意思,想对莉扎说声抱歉,费舍尔阻止了他,然后说,没关系,是我们提前回来了。过几天我们联系,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回去的路,鲁昌南突然心情黯然。费舍尔神情淡淡的,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谈。那会是什么事情呢?会不会是费舍尔生气了,然后瞬间决定结束他在德国的生活?如果真是那样,又该怎么办?回家去?

一到家,鲁昌南便给李亦简打电话。李亦简回答说,我看也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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