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千古一相:管仲传 作者:张国擎 著


离开店家,管仲拉着鲍叔牙来到北街尽头,在一片空地前站住。这儿极为荒凉,只有几条野狗野猫在乱窜。站在这里望去,西边是一个河湾,湾里有个私家码头。这码头建得奇特,朝着河湾那边的店家拦着一道围墙。围墙外面一大片空地,与三条大路相交。两人转着、看着,管仲问鲍叔牙:如果我们在这里建个市场会怎么样?让天下商家到这里来交易。

鲍叔牙没管仲想得那么深远,他朝四下看看,嘀咕道:我常来这里,狗啊猫的比人多,就不见人来人往,也不知为什么。说着,忽然一拍脑袋说:嗨,你不提,我还真的忘了,倒是那个霍邑的走帮提过,说的也是你这意思。他说,你们干吗不在这空地上建个大市场哩,你看码头就在边上,上下货物都很方便啊!奇怪的是,就是没人搭腔,我也感到奇怪的哩,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啊?

不错,有识之士是会看中这块地的……管仲说,起先我也琢磨不透它空着的原因。后来,听人说了才知道,这地形有人用伏羲古经测出左边支干一卦,有漏通之隙,不聚财。以前有人在这里建过房屋,还开过店,结果遭了兵灾。后来,又有人干过,也没好下场。再后来,又有人动这脑筋,被一位有道行的人拦住,请人测了测,就是伏羲古经。大家就信了,没人敢在这里建屋开店铺。

鲍叔牙:大家这么说了,你还想弄?

管仲摇摇头说:我琢磨,如果在这边路口建房子,用一堵高墙压住伏羲古经上说的漏通之隙,堵漏为山,背靠“山”,迎面展臂收三面之财,变逆势为优势!

是吗?鲍叔牙并不懂这些,但他相信管仲说的一定没错。他问道:离开那店,就是要在这里开店做生意?管仲看看他:不好吗?这几年我们是坐贾生意,现在重开炉灶,坐贾要做,行商也做!这城中,你我也交结了不少朋友嘛!特别是你那几个十六路的走帮朋友,可是源源不断的财源啊!人脉资源,在什么时代都比金子贵啊!

鲍叔牙见他这么说,便点头:你都想好了,我还说什么?看来你早就来看过这地方,琢磨过多次了。

是的。管仲说,我早就看出那对夫妇的心事了,离开也好。人家有金银,那是人家的。我们有狗窝,那总是自己的,暖和着哩!

鲍叔牙听他这么说,高兴地应道:说得极对,那个店,你再辛苦,都是替别人打工。

两人站在那里合计了一阵子,直到天黑才离开。

回到原先那店里,店家说:我们夫妇明天早上就搭船去隋邑,有什么事,请你们与新店主说吧。管仲还想说什么,见这对夫妇离开的心很急切,也就不多说了。鲍叔牙把新店主喊来。那店主问他们有什么想法。管仲就直说了:准备在北街尽头建市场,要一些日子,暂时还得住这里。店主一听就乐了:我反正开的就是客栈,你原先住的那屋,如今折成客栈按天算,也是一样的。只是客栈里的厨房还没弄好,我看你们家老人做的饭菜很好,不如就先接应着客栈里的饭菜生意,我再派两个帮工给她打下手。这伙食,我也搭伙一份,工钱照算。随你们住到什么时候。有账算不亏,两下都方便,如何?

管仲与鲍叔牙立刻就答应了!

第二天,管仲与鲍叔牙分头外出找工匠。两人在这里几年,也有了一些朋友。找到工匠,又相约一些朋友过来帮忙,很快就盖好了房子,前面是店铺,做山货、药材生意,后面是住家房,中间一个大晒场兼市场。选了个吉日,开市做起生意来。

先说那店的开张。依管仲的安排,管仲在店里忙碌,主内,鲍叔牙负责外面的事务,主外。新店开张,为了不冷清,两人提前向城里的朋友们打招呼。两人为人处世好,朋友们都愿意帮忙,一时,来庆贺的人如蜂而拥。

开张以后,管仲店里的生意特别忙碌,倒把那市场的事搁一边了。鲍叔牙在外跑了一阵子,联系上以前的几家走帮常客,把行商的事儿全部托给了走帮。走帮才是真正的行商,他们负责把山货运来,到地头付款,再把你的货运到另一城市去,帮你销掉,他们从中收佣金,同时还会根据你的要求为你在异地采购产品捎来给你坐销!

鲍叔牙不外出,管仲就省了力。有一次,走帮老大无意中透出一句话,北边一些国家对淮水下游一带的鱼干很感兴趣。管仲就与鲍叔牙商量,让另一支走帮替他们去淮夷各地收购一些咸鱼干,然后托走北边国家的走帮捎出去,竟然获利可观。这个时候,管仲想起了自己建的这个市场,一直晾着没启用。两人选了个清闲日子,把十六路走帮的头目请来,商量市场的启动。

依管仲的想法,这个市场是敞开式的,只要有货物想与人交流、贸易,得到许可,都可以进入。市场根据你的经营内容与每天的成交情况安排摊位,成交后,收一定的摊位租金。十六路走帮一听,这么好的事,为何不做?这里遮风避雨又挡雪霜。十六路走帮一起叫好,全部进入。十六路走帮,庞大的阵势,一帮一个大摊位,所有想要货的,想出货的,都到市场来找他们,顿时就带来了人源与物源,市场迅速火爆起来。

官家听说后,赶紧过来看,一看那热闹劲儿,立刻向蔡桓侯报告,希望他也来看看!蔡桓侯派的使者看后,认出了管仲,说:怎么又是你?照你的才能,应该做我们的大夫啊。管仲不吱声。对方说:你还念着当年的事吧?过去的事,那都一阵风吹啦!春来冬去,万象更新,我向蔡侯举荐你,保证没问题。

管仲说:在颍邑犯了事,我不想给你们添累。

如今颍邑早是郑国的啦!蔡侯的使者把管仲拉到一边说,你愿不愿意去徐国?我与徐国现在的国君偃王有私交,我向他举荐你。

管仲见对方这么真诚,便请求给他几天时间考虑。

数天后,管仲因为处理市场与店里的事务耽搁,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当他回到客栈,见院落里有数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管仲看在眼里,没朝心里去。现在这店是人家的了,他再问,就是多管闲事了。到厨房用餐时,管母喊住他,对他说:你与店主说一声,我们不再来了。这地方早晚要出事的。管仲因为忙,没把母亲的话当回事,安慰母亲说:新店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厨师,您做的一手好菜让大家依依不舍,忙过这阵再说吧!

管母见儿子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说。

这时,自己店里的伙计来喊管仲,说是有急事要他去。管仲随伙计赶回店里,见鲍叔牙与几个人说话。见到他来,鲍叔牙喊住他,说:夷吾,这是我婶娘,寻我来了。管仲听鲍叔牙说过,自己一落地娘就死了,是婶娘用奶水喂大的。管仲赶紧过去。鲍叔牙的婶娘已经知道管仲是谁,迎着,告诉管仲:这孩子出来这么几年,也不向家里递个信儿,好歹是我奶水喂大的啊!你看他,忘的。说着,拉过身边一个姑娘,朝管仲推过,吩咐:喊小叔。

看这样子,管仲顿时明白,这小娘子是鲍叔牙曾经说过的,小时定的娃娃亲,便也抬眼借着灯光打量姑娘一眼。这姑娘长得倒也顺眼,结结实实,是个忠厚人,与鲍叔牙很般配。姑娘施了礼。婶娘快人快语地说:今晚就成亲!他叔啊,烦你去订桌酒,我去把牙儿的新房理一理。管仲说:太急了吧?新房的东西要新的,明儿采购还来得及。

婶娘说:我都带来了,家里农活儿急着,给他们撮合好,要赶回家去的。

不等管仲说话,那随来的几个亲戚一起动手,很快就把新房布置好了。见状,管仲只好拉上鲍叔牙出门,去喊些近处的朋友来凑热闹。拜了堂,大家热闹一阵,把一对新人送入洞房。

事儿前前后后也就是两个时辰,都办完了。管仲回到房间里,推门见屋里两张榻,如今少了鲍叔牙的,心里倒是一沉。两人睡一个屋,说话、商量什么的都很方便,如今只有一个人睡了。还没躺下,母亲着人来喊他,说是今晚睡她那屋去。管仲顺了母亲的话,把铺盖卷了到母亲屋里,打开,在母亲榻边挨着展开。管母喊儿子坐近处说话。

管母说:你身体单薄,不像叔牙,可咋办啊!

管仲知道母亲看到鲍叔牙成亲急了,便安慰母亲说:叔牙比我大几岁,再说,人家早早就在家里定的娃娃亲嘛!

管母说:也给你说过娃娃亲,后来,你在蔡侯那里犯了事,人家把婚事退了。那孩子如今也没了。嫁个人家,起先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迷上了赌博,把老婆押到赌场,那孩子受不了那耻辱,撞柱死了。儿啊!女孩子如果嫁错郎,那可是一辈子的苦浆喝不尽啊!

是啊!管仲接过话说,这事儿急不得的。我相信谁嫁我,一定有福气的。娘,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那边店里做早饭啊!

你说到这事儿,我就觉得怪!管母告诉他,那店里很奇怪,没见店主向哪个客官收过住宿费,供人家吃喝,还喊妓来侍候那些客人。我怎么看,都看不出那些客人的身份,个个倒像是杀人越货的角色……

有这种事?管仲纳闷,细想想,还真有些不妙,再想想,坐不住了,起身对母亲说,我要去找叔牙商量商量。母亲拦住:人家新婚燕尔,你凑什么趣……管仲不高兴道:娘,儿真的有事。

突然,外面大街上响声大作。

起先,谁也不在意。这时,店外有人敲门,很急。管仲起身对母亲说:可能有什么事,你不要出门,我去看看。管仲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前面店堂里火光大亮,伙计喊着:官家捕快来抓人啦!

管仲朝四下看,鲍叔牙新屋那边人群簇拥。他悄悄过去藏在暗处观看。只见鲍叔牙婶娘敲着鲍叔牙新房的门,低而急地喊:牙儿,牙儿,快快逃哪!管仲上前,一把拉住。那婶娘吓了一跳,看看是管仲。管仲问:出了什么事?婶娘支支吾吾,不说。只听得院子那边,官家捕快高声喊:我们是来捉拿楚国细作的,你们不用怕!

楚国细作?管仲跑过去迎着官兵,张口刚想解释,那举着火把迎上来的官家,把火把对管仲一照,笑道:你自己送上来?拿下。

管仲:我是这店主,不是什么细作。

捕快:你们与那边客栈是一伙的。那边客栈店主已经招供出,今天刚刚来了楚国的十几个细作,借出嫁新婚做故事,下半夜动手,里应外合,一举夺了本邑!是不是?

冤枉!冤枉!管仲嘴里喊着,心里想,管他是真是假,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溜开再说。眼睛朝四下顾望,看到暗处有人乱窜,心里一计,朝官差大喊:那边跑了。官差不知是计,扭头寻看,管仲抬臂夺过火把,顺势朝捕快们中间扔去。捕快们见是火把,个个怕烧着自己,纷纷避火逃开。管仲趁机跑到后门暗处,躲了起来。

外面响声越来越大,伴着马蹄声声,杀声如雷,哀号遍地。接着,大火烧起了街上建筑,发出巨大的哔哔叭叭响声,火光映红半边天。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管仲赶紧到母亲的屋里。母亲没睡,一直坐在榻上,见管仲进来,喊道:儿啊!这乱世如何是好,你应该去看看叔牙,人家新婚第一夜就遭灾,不幸啊!不幸啊!管仲依母亲说的,来到鲍叔牙的新房前,敲敲门,没反应,用力一推,门开了。借着外面的月光,朝床上看去,床上没人。再点上灯四下巡看,屋里早已没人。上哪里去了呢?管仲急了起来,联想到那捕快与官差们的话,倒也疑云重重起来,那所谓的婶娘一伙,早不来,迟不来,这一来,就火急火燎地要办喜事,难道他们是楚国来的细作?那也不对啊!扮作送亲的队伍来做这事儿,还贴上一个黄花闺女?不!也许,那都是幌子,瞒住了老实巴交的鲍叔牙。这怎么办?

回到母亲屋里,跟母亲说了详情,母亲让管仲先睡下,等天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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