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木兰花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1. 减字木兰花：有时简称《减兰》，又名《木兰春》等。双调44字，即就宋词《木兰花》的一、三、五、七句各减三字。上下阕各二句仄韵转二句平韵。《词谱》卷五所列此调是欧阳修所作首句为“歌檀敛袂”。李清照此词悉同欧法。

1. 春：此处是春意盎然的意思。

1. 泪：指形似眼泪的晶莹露珠。

1. 奴：作者自称。

1. 云鬓：形容鬓发多而美。

1. “徒要”句：意谓自己比花更好看。徒，只、但。郎，在古代既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也是妇女对其所爱男子的称呼。这里当指前者。比并，对比。

此词可能写于作者新婚不久，或蜜月初度之际，最晚写于词人结婚后一年之内。生活是文艺的源泉。沐浴在爱河中的李清照，在她婚后最初一段时间的词作，几乎是清一色的闺房昵意、伉俪相娱。但由于好景不长，这类“欢愉之辞”为数很少，现存只有这首《减字木兰花》和另一首《瑞鹧鸪》。而这两首又是历来很有争议的词，以前者为例，词人仿佛是秀才遇到“兵”，她的这类作品时而被斥为浅俗不堪，时而被剥夺了著作权，来回都是她吃亏。

对李清照的词极尽攻击之能事者，莫过于王灼及其《碧鸡漫志》（卷二），但却道出了一个事实，即《漱玉词》中确有部分所谓浅俗轻巧之作，这一首就较典型。问题是对这类具有所谓闾巷、市井意味的作品，今天不应再多所非议。“女为悦己者容”，主人公为取悦于新郎，故意让他品评：是带露的红花好看，还是新娘的如花容颜更美。作为“闺房之事”，新娘此举不为过分，亦无甚低俗可言。时至今日，不应再以类似于道学的面孔，将此类词弃置于《漱玉词》之外。因为这类词比正统的“易安体”，更能体现词人对于旧礼教的漠视，而这种漠视本身，正是一种新进思想意识的体现，从今天的角度看，更是词人“压倒须眉”（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三）之处。

这首词下片的“云鬓斜簪”所包容的意蕴，在作者四十五岁，于江宁（今南京）所作《蝶恋花·上巳召亲族》结拍二句的“醉莫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中，得到了反意照应。进而发现，《漱玉词》的立意，往往在时隔多年后，尚有前后照应，如《清平乐》（年年雪里）既是对此首，也是对《诉衷情》（夜来沉醉卸妆迟）有关揉搓“残蕊”诸句的照应。这不又从另一角度印证此词应为李清照所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