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此诗以一少妇的口吻叙述她与丈夫两小无猜的爱情生活、初为人妇的羞涩心情及为丈夫远行的担忧和相思的心理活动，写得深刻细腻，将事、景、情融为一体，塑造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妇形象，是一首真挚感人的叙事诗，深得南朝民歌之风。《唐宋诗醇》卷一七评此诗：“儿女子情事，直从胸臆间流出。萦迂曲折，一往情深。”当为开元间初游金陵时所作。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1]。
郎骑竹马来[2]，绕床弄青梅[3]。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4]。
常存抱柱信[5]，岂上望夫台[6]？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7]。
五月不可触[8]，猿声天上哀[9]。
门前迟行迹[10]，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来[11]，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12]，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13]，直至长风沙[14]。

[1]剧：游戏。

[2]竹马：儿童把竹竿骑在胯下当马来骑。

[3]床：此指井床，即井栏。

[4]“愿同”句：谓愿同生死不分离也。尘与灰，易混同也。

[5]抱柱信：《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信，信用。

[6]岂上：一作“耻上”。望夫台：也叫望夫山，在今江西德安。《舆地纪胜·江州》望夫山：“在德安县西北一十五里，高一百丈，按《方舆纪》云：夫行役未归，其妻登山而望。每合登山辄以藤箱盛土，积日累功，渐益高峻，故以名焉。”

[7]瞿塘：峡名，长江三峡之一，为三峡之门。在今重庆奉节附近。滟预堆：一作“滟滪堆”。瞿塘峡口江中之礁石。旧时为长江中著名险滩，今已炸平。王琦注云：“《太平寰宇记》：滟滪堆周回二十丈，在夔州西南二百步蜀江中心瞿塘峡口。冬水浅，屹然露百馀尺。夏水涨，没数十丈，其状如马，舟人不敢进。谚曰：‘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鳖，瞿塘行舟绝。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窥。滟滪大如襆，瞿塘不可触。’”

[8]“五月”句：谓盛夏水涨时，瞿塘峡水急，下有礁石，不可碰触。五月，农历五月，正当盛夏之时。

[9]“猿声”句：三峡多猿，其声甚哀。《水经注·江水》引古谣谚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10]迟行：等待，徘徊。迟行迹，一作“旧行迹”。

[11]蝴蝶来：一作“蝴蝶黄”。

[12]早晚：多早晚，犹何时。三巴：地名。即巴郡、巴东、巴西。在今重庆。

[13]不道远：不言多远，不管多远之意。

[14]长风沙：地名，在今安徽安庆东。陆游《入蜀记》：“太白《长干行》云：‘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盖自金陵至长风沙七百里，而室家来迎其夫，甚言其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