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矛盾、对错、好坏

在庄子的世界里都不重要，

“大宗师”正反而言亦是。

就如您在这本书的封面和封底看到的一样。

所以，您在小梁的笔记里看到的

一切矛盾、对错、好坏也是自然的了。

作者序

不管世界如何变，我们永远要关心不变的东西

在这个善变的时代，我们需要学什么

有人问我：“在这个善变的世界和时代里，我们要不要做一个机会主义者呢？”我说：“我在广东的时候，认识一些做生意的人，他们做过装修，卖过烤鸭、BP机、钢材，搞过房地产……我发现，他们身上有一个特点——讲不出商业模式，所有如今在互联网上特别流行的新兴事物——比如O2O、P2P、C2C、OMO、互联网+……他们都不会，但他们会赚钱，而且总能赚到钱。”

我觉得，他们中有很多人虽然学历不高，但因为是在社会的摸爬滚打里学习到人到底要什么。他们擅长用原始的方法发现人本能需要什么，而不是因为某个道理而应该要什么，也许，发财不需要什么道理——他们也可能从来不知道赚钱还要讲很多道理。所以，我看见很多人去上了商学院之后，企业就做失败了。

小梁后来观察了一下，那些对商业名词、商业逻辑很敏感的人，大多没有创业成功。创业成功的人总是用一种全新的方式思考问题。

比如很多人都看不懂“今日头条”，为什么会在推送新闻的中间又加视频，又加抖音，还加问答……这到底是不是用多余的钱做多余的事？我们另外再看，为什么其他各大互联网公司也在推送类似今日头条所做的内容，可是推送率总是差一点点？

有一天，我跟一位百度的前同事聊天，他跟我说：“很多人都误会了今日头条，以为它是一款把新闻资讯内容推送给消费者的APP。”

我说：“难道不是吗？”

他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它的逻辑，这跟我们所认为的，当某位用户使用的时候给他贴上标签，再不断地把内容推送给他不完全一样。”

我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说：“大概是今日头条更把要推送的用户当作一位全然的人来看，而且通过用户所看的文字和点击的数量、时间等信息，综合地思考人们很多隐性的需求。”

我说：“你想说明什么？”

他说：“很可能今日头条在算法上掌握了一种高于现在大部分人做标签化信息的思考维度，它是全然地在特别简单的游戏规则里面做事情。它的算法可能很简单，起码原则上是。”这就让我想起了AlphaGo和AlphaGo Zero的区别。AlphaGo是向人类历史上成就最高的、已成形的棋谱学习。

但一盘围棋横竖就那么多格子，它输赢的可能性有多少呢？恒河沙数！有宇宙的原子数量那么多的可能性，而过往人类下棋的方法，可能连这些可能性当中的5％都不到。

AlphaGo是向人类的经验学习，根据这些图形做出算法，发展出了一套超于人类的打法。但AlphaGo Zero不是，AlphaGo Zero连棋谱都不用学，它只有一个原则——赢，它的套路就是自然进化，运作速度极快。

AlphaGo Zero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算法，以至于它不仅仅让当今世界的所有围棋高手感到震撼，甚至一盘不落地完败AlphaGo（您认为这里用“完败”还是“完胜”？我查了一下，发现“完败”和“完胜”是一样的，“完败”只有在后面加上“于”，才表示输给对方）。而且AlphaGo Zero的养成时间远短于AlphaGo。

通过人类、AlphaGo、AlphaGo Zero在围棋领域的博弈，我们看到了一种可能——在人工智能领域里，我们可以不再向人类学习，或者不再向人类已有的经验和规则学习，只向那个最简单的规则学习——如果是学围棋的话，只向那个叫“赢”的规则学习。

直接绕过你的老师，向自然学习

没有人知道在人类与智能机器人博弈的过程中到底能学出什么来，也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思考。所以，《大宗师》要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呢？

从标题上来说，《大宗师》讲的就是以“大”为宗师，“大”指的就是宇宙的本体，那个全然的、全息的世界。而“大宗师”的意思就是：直接绕过你的老师，向自然学习。

其实，我们忘记了，中国武术的真谛最开始并不是老师教的，都是向动物学习得来的。所以为什么会有虎拳、蛇拳……就是因为那些古代的练家，经过长期观察老虎、蛇、熊、猴子在自然界中种种攻击其他动物、保护自己的方法而总结出来的。

所以，向大自然学习，就是跳过老师，忘记老师教的逻辑和概念，直接向最开始的规则学习，这就是庄子在《大宗师》里面讲的道理。

所以，《大宗师》在不断地提醒我们，老师总结出来的经验，一方面可以让我们很方便地学习，但另一方面可能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想象力。我们以前喜欢背口诀，比如九九乘法表：三七二十一、四九三十六、九九八十一……虽然这个方法很方便，但后来没有发展出一套关于数学之美的提问，它把数学的美和背后与这同频共振的那个美变成了一系列师父教给你的口诀，上手是快，但是一定会让我们的想象力受到某种限制。

其实，小孩子背九九乘法口诀表就跟背《论语》似的，刚开始根本就不理解。先背诵这种方法在学习的初级阶段，在微观是有效的，因为这种方法太方便了。

但是太方便的方法反过来在中观和宏观是阻碍人类思维发展的。

直接向环境学习，而不是向逻辑和规则学习

AlphaGo和AlphaGo Zero最大的区别恰好说明了人工智能近几年突飞猛进的变化——不再向人类学习，不再向人类过往的经验学习，而是超越人类。这是整个人工智能将会在维度超越人类的主要原因。所以，将来不是人怎么和机器竞争的问题（因为没得竞争），而是人怎么和剩下的人竞争的问题——谁先融入机器当中成为超级人类，再回来看以前那些很努力的人的区别。

这让我想起另外一种情形，我们小时候很努力地学英语，学习the、at、in、on的用法，学习很复杂的语法——我们学的不是英语，我们把英语学成了英语学；我们学的不是语文，我们把语文学成了语文修辞学……我们学得很辛苦，背了很多单词，虽然考试成绩也不错，但是仍然无法像以英语为母语的小孩那样不加思索地说英语，因为他们虽然在大环境里面没有学，但每天都会用——直接向环境学习，而不是向逻辑和规则学习。

《大宗师》说的就是打破对规则的迷恋。

因此，在人工智能时代，我们要做就做非经验主义者、非规则主义者，尽量不要向已有的经验和规则学习。在庄子那个年代，庄子提出的规则就是向宇宙万物学习。为什么《大宗师》是《庄子》里面我非常喜欢的一篇，主要原因就是它不断地告诉我，老师是什么人——老师根本就不是告诉你如何成功的人，只是告诉你，他也有局限，让你产生自己有超越他的可能的信心之人。

老师分为两种，一种是你隔着课堂（或者隔着APP），作为消费者去买他的知识；另外一种是你天天跟他生活在一起，他把自己被老婆折磨、被笨蛋儿子折磨、被不靠谱的父母折磨，然后狼狈地把落荒而逃的样子真实展现给你看的人。如果你能够有幸见到一位你以前认为很了不起的大人物窘迫的样子，你就会生出一种“原来他也就这样，我可以超越他，直接向他的源头学习”的信心，这就是大宗师。

为什么一定要尊重年轻人？因为现在的“90后”、“00后”根本就不向“50后”、“60后”、“70后”、“80后”学习，他们没有历史包袱，直接就向原点和规则学习，直接进入非规则主义时代。甚至到了我儿子这一代（“10后”），现在学英语就是玩，根本不认真学英语——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学英文，理论上来说，三五年之后可能会研究出一款可以直接兑换知识的相应产品，还学什么英语呢？

所以，对于他们现在这一群小朋友来说，我们所有过往学习的经验、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人生的体悟……在他们眼里可能连狗屎都不是，因为都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们觉得老一辈的运算速度太慢了，解决一个问题还需要你们来告诉我们吗？我们直接在网上查就可以了。

有一天我收到一份邮件，要打印出来，正好我对面坐了一位刚来没多久的小伙子，他还没有连上打印机，我把邮件用微信转发给他，过了一会儿他就打出来了。我说：“你可以啊！怎么连接的呢？”他回答我：“面对一位年轻人，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要问我是怎么干成的，我们有你们不能理解的方法。”

所以，我认为中国的年轻人是有希望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根本不向老一辈学习，而是向老一辈的老师的老师的老师……学习。最开始的老师是什么？是宇宙万物，是世间规则，是人情冷暖，是无所谓的界限……

因此，经验主义可以在刚刚开始入门的时候拿着玩儿，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学习经验的终极目的是要抛掉经验。这就是形意拳到意拳，意拳到最后就没有形了。但还是要先有形再有意，最后超越形意。

这就是AlphaGo和AlphaGo Zero的差别，作为人类的共同体来说是需要这样一个过程的，但对于个人来说可能不是，有可能对于某一单个的生命体来说，开始就不需要形。

永远要关心不变的东西—消费者的需求

永远不要被自己所在的行业、所在的公司所束缚，永远要去倾听消费者的心声，而且把他们作为完整的人来看待。如果你理解不了这点，就根本无法理解新兴的这几家公司，比如美团、大众点评、今日头条、滴滴，等等，没有一家公司用的是像以前那样垂直领域里面的打法，这一拨新的互联网公司跟上一拨公司（比如腾讯）从开始就不一样，他们开始的时候就很清楚、很快速地进化到全平台上面。

但是这种全平台跟以前什么都做，却什么都没做好的平台有什么区别呢？

最大的区别就是全平台完全是站在消费者的需求上展开。以前没有对消费者数据有全然的了解，只能靠经验，但是经验是有限的，所以只能在某一个局部领域里面生根。

这个逻辑当你从宏观到中观到微观的层面上不充分了解广大的消费者，或者说不能从大数据层面上到每一个个体精准描绘的情况下很难真正理解，你很难站在消费者的世界看问题。因此，要站在消费者的角度看问题，而不是站在供给者的角度看问题。

新兴的这几家公司全部进入全平台，而且都做得很成功的原因是，它们全部都是反向的。有一个很成功的例子就是“亚马逊”，亚马逊的战略一直都是站在无视“应该卖书或者卖什么”的角度。

为什么亚马逊会成功？因为亚马逊是最早在互联网公司里面拥有会员制体系的公司，所以在美国互联网发展的初期，只有亚马逊拥有每一位消费者的家庭地址、信用卡号码、所看的书的信息（书的文字背后就是你的世界观，你看一本书就是你所关注的东西）……所以亚马逊是从每一位活生生的消费者的数据管理模式出发，这是亚马逊能够做数据运营的主要原因。

所以，贝佐斯说了一句话——很多人都关心战略，关心技术的变革，但是很少有人关心不变的东西。我们做事情就是要关心不变的东西。什么东西不变？消费者的需求。

《大宗师》讲的是什么？我们要向天地学习，了解世界永远处在摇摆的过程当中。所以，假如你是做服装的，这两年卖短裙，过两年卖长裙；这两年卖白衬衣，过两年卖黑衬衣，然后再回卖白衬衣……你要知道世界是摇摆的。

人就是因为心不定，才构成了人。所以，你只要了解人性、了解世间万物总是处在起承转合的过程当中，就可以在不同的阶段做目前这个阶段应该做的事情。因为你的内心没有“我应该是谁”的自我要求，你只有像水一样不断地向游戏规则学习，水所面临的游戏规则就是从高往低，碰见东西之后绕过它——“水利万物而不争”，就是因为水是最能够向地球的地形学习的物质。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水的形状受到地形的影响，地形是什么形状，水就“长”成什么形状。所以《大宗师》就是让我们放弃对自己标签的定义，让自己向一个更大的原点学习。原点其实只有三个：向大自然学习，向人性本来的面目学习，向时间（周期）学习。这就够了。

有了这种状态之后，在什么阶段就学什么东西——临时下载。如果真的有了这种思维，你今天去一家医院，两周之内或者三个月之内就变得特别像医院里的“老人”；跳槽到了一家工厂，在三个月之内就能变成工厂“原生态”的人。如果你能做到这样，怎么会失业呢？因为你很快就会“长”得跟他们一样。

这仅仅是梁同学的私房笔记，必有各种不究竟，恳请斧正。

梁冬（太安）

2018戊戌年夏于自在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