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

文学史书写形态与文化政治 作者:陈国球著


前言

“中国文学史”的现代书写传统,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开始,至今已经历一个世纪。但有关“文学史”这种书写活动的本质和意义,或者对相关成果的检讨,却还是晚近时期才比较成熟。早期编制的“文学史”,如谢无量《中国大文学史》(1918)、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1932)等,很多时候会在“例言”、“概论”部分,讨论“文学”或者“文学史”的定义,或者批评前人之作的不足;以专著形式探讨有关问题的早期论著,我们见到的有朱星元(1911—1982)写于1935年的《中国文学史外论》(东方学术社出版;朱星元又有《中国文学史通论》之作,天津利华印务局1939年印行,是《外论》的修订改写),其中有《文学史方法论》、《文学史写法》、《中国文学史编法》、《中国文学史的起源与其进展》、《中国文学史读法》等章节,看来思虑很周全,可惜内容深度未能配合,对我们探讨相关问题的帮助不大。

近年有关“文学史”书写的研究,多能从比较宏大的框架出发,如陶东风《文学史哲学》(1994),林继中《文学史新视野》(2000)等,都能启发人思。尤其陈平原《文学史的形成与建构》(1999)中几篇重头文章、戴燕《文学史的权力》(2002)等,对“中国文学史”与“学术政治”、“知识秩序”之间关系的理解,都有深辟的开发,是这方面研究的重要创获。据悉董乃斌与陈伯海正带领一项“文学史学”的大型研究计划,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研究成果陆续面世。

本书的进路与上述的研究有同有异。分别的地方是,本书主要以个别的“文学史”书写文本为对象。简言之,也就是朱星元所提的“写法”和“读法”的进路。本书各章略依时序讨论:由晚清京师大学堂《章程》与现代“文学”学科观念的建立,以至与“文学史”草创期书写的关系开始,到“五四”前后胡适以“白话文学运动”建构影响深远的文学史观,再到40年代林庚以“诗心”唤起“惊异”的《中国文学史》,转到由中原南迁的柳存仁和司马长风在50年代及70年代香港进行的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文学史书写,最后以两种“进行中”的书写活动为对象,看“中国文学史”要添加“香港文学”部分时,或者“香港文学”要进入“文学史”的过程中,所要应付的各种书写问题。时间上,由晚清到今日;空间上,由中原到边陲。所论是个别、具体,但思考的问题却不限于一隅。本书要探索的问题,与选定要讨论的“文学史”著作有关。有关“文学史写法”,以柳存仁一本适用一时的“教科书”,探讨“文学史”的“叙事”与“再现”问题,以林庚的“诗性书写”叩问“文学史”有没有可能靠近文学的经验,以京师大学堂《章程》及林传甲的“国文讲义”看早期“文学”与“文学史”观念的模塑或者错置,以叶辉代表的“文学批评”进路,观察当前的、在地的,另一次“文学史”书写草创期的现象。本书各章还试图透过各个文本间的相应或对照关系——如“五四”时期以胡适为代表所开创的文学史观,在柳存仁、司马长风于殖民地香港的书写中产生的不同作用;又如梁启超、张百熙、张之洞等在构思大学的“文学教育”时,林庚在放弃“诗性逻辑”时,“中国文学史”要把“香港”写入时,所面临的种种抉择——探析“文学史”书写与“文化政治”在不同层次的交缠纠结。至于本书“附编”三章,《文学史的探索》是个人有关“文学史”思考的一些初步见解,《文学·结构·接受史》、《文学结构与文学演化进程》两章,是透过对“布拉格学派”的阅读,帮助自己建立有关议题的思辨基础。附载于此,作为个人对“文学史”问题学习的一些纪录。

本书的目标,是提出问题以供进一步思考;而思考的过程,或者就是学术探索兴味最深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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