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小屋

1月30日，星期四

昨日整天下雨，今天阳光明媚，微风吹拂，明天预报有雪……新英格兰地区就是这样，也罢！这个冬季真是太反常，使我不安。我喜欢隆冬雪季长期封闭在屋内，迫使我不得外出。我喜欢冬天，可觉得今年没有过冬的感受。谁知道呢？也许四月以前冬天会到来。

有人说，他们不喜欢从园子里摘花，把它们摆放到屋内（我猜想，他们大概是认为花卉在园子里比在屋里更“天然”），可他们没有想到，在屋内你可以对单独一朵花认真地品味，聚精会神地欣赏，这静思玩味带给你极大的享受。我桌上的鲜花，像被聚光灯照射一样，被慢慢移动的太阳一朵一朵地照得明丽鲜艳。阳光流泻在花瓣上，那种美令我再一次心醉神迷……每一条叶脉如浮雕般清晰可见，脉络组织突然间清晰地显露出来。此刻，我注意到平凹底水仙花中那枝有鲜艳橙黄凹底的水仙花，雄蕊底部呈现出半透明的鲜绿色。

我在这里再次恢复了我愉快的生活。一生中，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快活过，这样持续好长一段时间的快活，到目前为止，我在这海边小屋已住了一年半。此地的美妙景致描述不尽，每日醒来，躺在床上或坐在床上吃着早饭，目睹朝阳升起，广阔宁静的大海无边无际，我会静静地思考上半小时左右。清晨的广袤寂静，大海的宽阔，这一切使得生活节奏变得大不一样。抑或是我自己的节奏在起变化？觉得年龄大了，对“所要做的事”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容易冲动了？现在的我每一件事情都做得从容不迫。年轻的时候，内心的冲突远远多得多。那时总是想拼命地把工作“做完”，与人相爱产生的炽热情感常导致内心的痛苦。不恋爱自有它的许多好处—独居这一年生活内涵变得更加丰富。这和遁隐不一样……我是决不会那样做的。我喜欢我的朋友，非常需要他们。这只不过是一种超脱，这样做不至于使自己因陷入强烈的情感里而轻易地越出轨道，我愉悦地去感受，而不被占有欲所攫住。

六十多岁是非同寻常的年龄，因为到这个年龄，你已完全成为你自己，但老年的侵蚀、精力不济、记忆力减退、体力下降等还未开始使你感到苦恼、心神不安。我身体超重，可我拒绝对此过虑。我与美国的社会风气进行较量，这里控制体形风靡一时，瘦身受到盲目崇拜。我有时在想，我们对待自己的身体极为残酷，就像过去中国妇女裹小脚穿小鞋，以此作为教养和美的标志一样。“中年发福”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为什么要假装不是？我对成为什么令人艳羡的模特儿不感兴趣，我关注的是自己内心的满足。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