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在中国出版，这是一本法国女性主义旗帜性著作

说到法国女性主义思潮，很多中国读者都会首先想到波伏瓦和她的《第二性》。然而波伏瓦远远不能代表法国女性主义，安托瓦内特·福克（1936-2014）同样是法国女性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作为知识女性和社会活动家的福克，对性别差异理论化，在生育问题上提出了前所未有的研究视角。

近日，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了福克的女性学论集《两性》，这也是福克首部被译介到中国的作品。这部法国女性主义旗帜性著作的出版，不仅能帮助中国读者更好地理解法国女性主义的理论资源与女性主义实践活动的历史发展脉络，也填补了国内在法国女性主义思想研究领域上的空白。

《两性》新书发布会现场

3月8日，正值国际妇女节，《两性》新书发布会在上海举行，担任由福克创办的法国女性出版社的两位联名社长伊丽莎白·尼可利和玛丽-米歇尔·弗朗索瓦丝·伊岱尔、《两性》中文版译者黄荭、法国亚洲艺术家联合会（UAAF）创始人何宇红以及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董事长兼社长王焰齐聚上海建投书局，向到场的读者介绍了这位女性主义先锋的思想与事迹。

福克认为生育象征了女性对他者的完全接纳

黄荭

发布会上译者黄荭介绍说，她翻译《两性》起初是由于何宇红的推荐。何宇红向她指出，《第二性》出版于1949年，在法国某种程度上已经过时，这些年来法国女性主义一直在进步和发展，并形成了丰富多样的思想。实际上，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法国女性主义者就分成了两大阵营，分别是平等派和均等派。平等派对应的哲学理念是以波伏瓦的《第二性》为代表的普遍主义，而均等派对应的哲学理念则是安托瓦内特·福克为代表的差异主义。

黄荭认为，从《第二性》到《两性》，法国女性主义实现了一个很大的跨越。《第二性》所代表的普遍主义不赞成强调或讴歌女性特质；福克则认为，必须首先承认这一基本事实，即：人类是由两性构成的，存在着男女两种不同的性别，福克提倡的平等是把差异考虑在内的平等。

玛丽-米歇尔·弗朗索瓦丝·伊岱尔

为了帮助中国读者理解对福克及女性学的发展，身为法国女性出版社联名社长、法国“精神分析与政治”研究团队成员的玛丽-米歇尔·弗朗索瓦丝·伊岱尔对此做了简要的介绍。她指出，从人类社会最初开始，女性就一直被忽略，在自然科学、人文科学和思想层面上都没有对女性专门的研究；而在哲学和心理分析层面上，女性也一直被排除在外。弗洛伊德就曾经说过，女性是黑色的大陆，是不可研究、不可言说的。而当人们说起女性的时候，也往往会认为她们是不完满的男性。

针对这样的情况，安托瓦内特·福克认为，女性被排除在种种社会状况之外，是因为女性对于生育、家庭和人类传承的贡献没有得到承认，而女性学提出的目的就是打破这种局面，对女性进行全方位的新的探讨和认识。女性最重要的一个经验就是生育。在生育行为中，福克看到了“天堂”的存在，因为它是一种完全接纳他者的过程。伊岱尔认为生育类似于器官移植，然而器官移植过程中身体会发生排异反应，而女性在生育行为中身体完全没有产生排斥。这一现象上升到象征层面上，便是指女性对他者的完全接纳。

福克将女性对他者的接纳，进一步推广到了各个研究领域中，包括心理分析、人类学、哲学，甚至科学。例如科学家曾试图绕过女性进行生殖研究，在进展中发现这是无比困难的；由此他们才开始理解女性的身体，认识到女性能够孕育新生命，是一笔多大的财富。

黄荭也从福克对生育的阐释中得到了新的思考。她认为，生育过程中体现了女性的慷慨。在孕育一个新生命的过程中，女性赋予其养分，并促成它的诞生，这其中的付出和奉献，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人类文明所强调的，但其实上一直是被忽视的。黄荭说：“我们现在的很多经济逻辑都非常强调物质的生产，但我们会发现，人的生产才是最大的财富。而这种财富和力量在历史上很多时候都是被忽视的，人们觉得这就是女性的天职，并没有把它视为女性对人类社会的贡献。”因此福克对女性生育行为的强调与再阐释，是非常重要的。

福克曾将中国女性介绍给全世界

伊丽莎白·尼可利

伊丽莎白·尼可利介绍说，作为法国1968年女性解放运动的创始人之一，福克不仅在哲学层面上对女性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同时还在行动中致力于改变女性的生存状况。70多年来以来，福克一直致力于在社会中推进女性的社会运动，其议题包括反对家庭暴力，以及女性对自己的身体拥有自主权力。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更宏大的目标——希望通过改变社会对于女性的看法，在象征层面上推动一种革命，使女性真正参与到历史中，找到她们的历史存在。她希望社会能够真正地发掘出女性被在历史抹除、以及她们为什么在世界各地遭到了不人道待遇的原因，找到所谓的“厌女症”的根源所在，并希望男性和女性都能明白，世界上存在两性，不同性别都有独特的禀赋，能够给人类带来一些独特的东西，这正是她思想中最根本的一点。

尼可利强调说，福克认为现在的文化是不承认女性的，没有真正发掘到女性的价值，她希望能够把现在的这种“无文化”（把女性排除在外的文化），转变成真正承认女性价值的一种文化。

此外，福克与中国也有很深的渊源。早在1975年3月8日她就第一次来到了中国；1985年和1988年又两次来华；1995年她再一次到访中国，作为欧盟代表团的成员前来北京参加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与各国代表共同探讨女性的未来。

福克对中国妇女的境况非常感兴趣，也希望把中国的女性介绍给法国以及欧洲的民众。通过自己创办的女性出版社，她出版了很多关于中国女性的书，例如1973年出版的《秋瑾》，把这位中国的女英雄介绍到了法国；另外，她还耗费7年编纂一本《女性创造者百科全书》，于2013年最终出版。其中介绍了100多名中国知名的或者不知名的、暂时被历史遗忘的女性，让中国的女性更多地被世界所了解。

鉴于《两性》中译本在妇女节这一天发布，何宇红回顾了福克1995年在哥本哈根国际会议上关于妇女节的发言。当时安托瓦内特·福克说：“我记得每一年三八妇女节，一年又一年，不是每一年都有辉煌的事迹，但每一年都标志着我们迈入了历史战略和斗争中的某一个阶段。我们为了成千上万女性而斗争，她们与全世界数以万计的女性团结在一起。我们的身体自由权在家庭、在自由经济和政治领域中的平等权，这些基本权利每天都遭到质疑，甚至岌岌可危，往往是在3月8日这一天我们走上街头，发出声音，走进议会，发表主张，以此在争取这些权利，让它们在法律上得到承认。回顾很长，然而永远做不到全面，但每一年我们都会相约在3月8日，对历史的参与，我们绝对不会放弃。而且我们确信历史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改造它的意志，使其呈现出一个更加人性化的面孔，使其拥有正确合理的方向和意义。”

何宇红

何宇红认为，安托瓦内特·福克的著作和思想不能提供一个终极的定论，但能为人们提供一个参考模式，帮助人们自由、开放地从各方面思考人类社会进程中出现的问题，希望这本书的出版能在中国的读者中引起更多的思考与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