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时期的徐悲鸿与精武《潭腿图说》

徐悲鸿（1895年—1953年），中国现代画家、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奠基者，1915年，刚满20岁的徐悲鸿，还只是江苏省宜兴县品亭桥镇上一位默默无闻的乡间画师、小学美术教员。同年夏末，徐悲鸿来到上海滩谋生，在受到冷遇，盘缠耗尽，身无分文后，一度有轻生的念头。后经精武会会员黄警顽的推荐，徐悲鸿绘了一套精武《潭腿图说》的体育挂图，得到了一生卖画的第一笔巨额收入。徐悲鸿在画坛名声鹊起之后，也没有忘记黄警顽。十多年后，由黄警顽口述、张功良整理，留下一篇《记徐悲鸿在上海的一段经历》，此文即收录其中。

青年时期的徐悲鸿先生  作者收藏

最近读全国政协文史与学习委员会编《回忆徐悲鸿》文集（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年3月版），著名出版人黄警顽的回忆录《记徐悲鸿在上海的一段经历》，这篇回忆录讲述了1915年夏末，徐悲鸿从家乡宜兴初到上海时，还是一个穷途落魄的青年，他在商务的店堂内与黄警顽相识。徐悲鸿带来致《小说月报》主编恽铁樵的求职介绍信，由黄警顽与恽铁樵约定时间与徐悲鸿面谈。恽铁樵赞赏徐悲鸿的画，认为可以为商务的教科书画插图，但是他的顶头上司国文部长庄俞缺乏眼力，一口否定。当时年轻的徐悲鸿处于极度失望中，一度有轻生的念头，是黄警顽把他从黄浦江边拉回商务印书馆的宿舍，同吃同住。黄到处为徐悲鸿求职，推荐、介绍徐的画稿。后来，徐悲鸿准备留法，在震旦大学读了半年法文，用的化名是“黄扶”，来纪念黄警顽和资助他读书的湖州丝商黄震之两人。

徐悲鸿绘精武潭腿图  由黄炎培题签

徐悲鸿绘精武《潭腿图说》 第34页

徐悲鸿绘精武《潭腿图说》 第35页

黄警顽(1894-1979年)此公很有意思，生于上海城内一个“寒士之家”， 1907年只有14虚岁的他，被商务印书馆第一届学徒考试录取，先做“扫店堂、擦柜台、倒痰盂”等杂务，由于他头脑活络，又特别勤勉，后来调到发行所专做服务工作，即今天所说的“公关”工作。分管招待本、外埠教育界人士和青年读者。

实际上黄警顽又是上海当时成立不久的精武会会员。说起精武会，人们的刻板印象里，好像精武会里的人都是一些打打杀杀的武夫，其实，真实的“精武会”，比电视剧里的形象厉害百倍，它如今在世界七八十个国家和地区开枝散叶，影响余脉，流播全球，是海派文化土壤里养育滋润的一项世界文化遗产。

当时在同盟会以及精武会创始人陈其美、农劲荪、陈铁生等人的倡导下，1910年6月以霍元甲的名义，在《时报》刊登建会招生广告，1910年7月7日（农历六月初一）正式成立中国精武体操会，霍元甲辞世后，为了继承霍元甲的遗愿，在一批中坚学员的支持下，1912年，精武体操会迁入万国商团中国义勇队旧址王家宅（今静安区）；1915年，在王家宅的精武会馆因台风毁损，精武会主要成员陈公哲捐出倍开尔路（今惠民路） 73号作为馆舍。1916年，中国精武体操会正式更名为上海精武体育会。精武会提倡“乃武乃文，唯精唯一”，主张文武兼修，据《精武本纪》记载：“本会教员，各派俱备，惟初级科目有规定，以正始基，初级科目共十种，潭腿、工力拳、接潭腰、八卦刀、五虎枪、大战拳、套拳、群羊棍、单刀、串枪，必熟悉此十种，方及他技。”这就是闻名武坛的精武十套。

潭腿，是老一辈武术家所公认的一套很有价值的拳术。在精武会习武者，均从潭腿开始，它由基本动作组成，尤多腿法动作，具有动作简朴、清晰严谨、左右对称、易学易记等特点。黄警顽回忆说：“我是精武会会员，那时正在提倡拳术，大家爱学‘潭腿’，可是缺少像学习西洋体操时用的那种挂图”，他知道徐悲鸿原本是宜兴乡下的画师，就给徐悲鸿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于是，黄警顽找到当时上海书业公会会长叶九如，建议他出版一套精武《潭腿图说》的体育挂图，黄警顽还自告奋勇写解说，并推荐徐悲鸿的绘图，叶同意了。从此，每天一下班黄警顽就赶回宿舍，摆架势，让徐悲鸿照样构图，他自己写文字说明，不多几天，就画好了一百多幅图。交稿后，叶九如给了30元稿酬，那个时候的三十银元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黄警顽说他“全部转给了徐悲鸿，这是徐悲鸿一生卖画的第一笔巨额收入。”1923年中华图书馆把这些印成一本三十六开的小册子。

1923年上海中华图书馆出版精武《潭腿图说》图书封面

1915年，刚满20岁的徐悲鸿，是江苏省宜兴县品亭桥镇上一位默默无闻的乡间画师、小学美术教员，那年夏天，他埋葬了缠绵病榻两载余的父亲，经友人介绍，来到上海滩谋生。处于青涩时期的徐悲鸿，在沪上举目无亲，投奔商务印书馆的恽铁樵受到冷遇，盘缠耗尽，身无分文，也无颜回乡见家乡父老，甚至萌生了轻生念头，黄警顽感觉到情况不妙，好不容易才在黄浦江边的新兴码头找到徘徊于生死路口的徐悲鸿，黄警顽一声喝问“你想干什么？书呆子！”把他拉了回来，两人抱头痛哭，引来了诸多行人的驻足观看。

徐悲鸿绘精武《潭腿图说》 一书版权页

历史不能假设。如果当时不是黄警顽找到叶九如，争取到精武会绘“潭腿”的业务，使徐悲鸿赚得第一笔卖画的钱财，也许就断送了这位中国画坛的一代巨匠，那将是我们民族莫大的损失。好朋友黄警顽热心联络，为他纾困解忧，徐悲鸿在画坛名声鹊起之后，也没有忘记黄警顽，1947年，黄警顽应徐悲鸿之邀到北平艺术专门学校工作。1953年，徐悲鸿与黄警顽约定：谁后死，谁就把两人早年相识的显示人间真情和永恒友谊的这段经历写出来。十多年后，由黄警顽口述、张功良整理，留下一篇《记徐悲鸿在上海的一段经历》，约7000字。这篇文字收录在本文开头说的那本书里。

黄警顽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民俗学教授、上海市民俗文化学会会长，本文原标题为《风土识小｜徐悲鸿绘精武“潭腿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