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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赏的通感:入于诗,出于艺

罗韬《移花就镜:二十四品诗书画印通释》,广东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罗韬跟我们戏言,这是他的“最后一本书”。我想,此话应理解作:这是最能体现他的旨趣和修为的一本书了。罗韬论学,尤其是谈艺之学,最大特色在


罗韬《移花就镜:二十四品诗书画印通释》,广东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罗韬《移花就镜:二十四品诗书画印通释》,广东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

罗韬跟我们戏言,这是他的“最后一本书”。我想,此话应理解作:这是最能体现他的旨趣和修为的一本书了。

罗韬论学,尤其是谈艺之学,最大特色在于一个“通”字,艺与艺的通,艺与文的通,还有艺文与世俗的通。此书的性质,首先是透过风格类型,透过《二十四诗品》所设定的风格类型,以观照艺术,此可谓“批评的通感”;同时,它所观照的艺术,并不限于一端,而是打通了诗、书、画、印,囊括最有“中国特色”的四大古典体裁,此又可谓“鉴赏的通感”。入于诗,出于艺,堪称《二十四诗品》的升级版。

不过,套用“二十四诗品”,称得上妙着,但其实也是险着。

《二十四诗品》过去一般指为晚唐司空图所作,今人陈尚君力辩其伪,惟不甚影响其作为诗学文本的价值,可置不论。但它作为旧诗学的经典,实先天有所不足。它将诗风分作二十四类,过于追求整齐,有“凑单”之嫌,而风格类型的区别也确嫌不够清晰。比如,何谓“形容”,何谓“精神”?“纤秾”与“绮丽”,“冲淡”与“自然”,“劲健”与“豪放”,差别又在哪里?同时它还有个优缺点并存的特色,即用了诗的语言,而非批评的语言,这使得它本身亦成为需要阐释的对象。故钱锺书就指它“理不胜词,藻采洵应接不暇,意旨多梗塞难通,只宜视为佳诗,不求甚解而吟赏之”。

《诗品》的风格分类及定义本有其含糊处,罗韬既已充分发挥其长,亦不能完全避免其短,特别表现在对具体作品的风格认定方面,自有见仁见智之疑,未必即能一言而定。

说到这,话就要说回来了,欣赏艺术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啊。

谈艺由风格入,尤其由“二十四诗品”入,相当于通过二十四扇窗口来看风景。应该承认,所谓风格之为物,天然的带有主观性,更无论二十四种风格了。这二十四扇窗并非天成,而是人为,则隔窗观景,所见者自然不能说就是“艺术真谛”。然则,存在不主观的审美吗?真有跟主观契合无间的艺术客观吗,真有客观的“艺术真谛”吗?真正的艺术在哪里,桃花尽日随流水,但桃花源有径可寻吗?

说到底,理解艺术,不能不有所凭藉,借用西洋文学批评的概念,“二十四诗品”实为一个“有意味的形式”,为我们理解艺术开了一大法门。藉此观照艺术作品,有如戴上了一副审美的3D眼镜,定能使我们能见所未见,有触发之时,有悟入之处。艺术的鉴赏和批评之路固然不止一条,但假道于风格,假道于风格的“二十四桥”,不失为深入艺苑的通幽曲径。从这一角度来说,罗韬拈出此题,实为具深识者的“方便说法”。其行文亦明白通达,随处融汇一己之心得,浅者能见其浅,深者亦见其深,诚可谓不可无一、不可有二之作也。

作为写过《学林点将录》的人,我对这种体裁的挪移自然有充分的同情。“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若能得鱼忘筌,渡河忘筏,才算得上是善读书者。我论学取“点将录”之体,罗韬谈艺取“二十四诗品”之体,皆宜作如是观。 

谈艺之难,难在不能离于学养,又不能限于学养,非仅依凭学问的积累可以达致,更需要学识的均衡与眼光的高明。谈艺是实证主义的边境,却是直觉主义的领地,“实事求是”只是入手功夫,更难得者在于“别有会心”。罗韬深造自得,遂能接续古典艺术批评一脉,其学识固非今日艺林中人所能及,其眼光又非今日学院中人所能得,我以为是其最称独步之处,“送君者皆自厓而返,君自此远矣”!

在我个人来说,自信能积力于学,但于艺文一道,辄苦于“踏枝不着空归去”,眼见罗韬已有“独钓寒江雪”之态,我则“徒有羡鱼情”而已。

约模记得多年前,在一次饭局上,罗韬跟大家形容某君的相貌,用了“高古”一词,当时为之绝倒,印象极是深刻。以后我读书凡遇“高古”二字,辄联想及于某君,即网络用语所谓“不能直视”者也。再后来,才发觉“高古”乃“二十四诗品”之一,始知罗韬当是久蓄《诗品》于怀,以至于出口付诸戏谑。这么说起来,他假借“高古”以拟人,是不是最早活用“二十四诗品”于诗外的例子呢?甚至,他再活用“二十四诗品”以谈艺,是不是竟肇端于此呢?

至于罗韬本人,若是我们照葫芦画瓢,也以“二十四诗品”拟之,那么最贴切的风格,恐怕是“超诣”吧。

本文为胡文辉为《移花就镜:二十四品诗书画印通释》所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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