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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画家陈小翠的仕女人物画:是慰藉,也是理想

由上海中国画院主办的“画院掇英——院藏女画师作品展”(2021年1月17日-2021年3月21日)正在程十发美术馆对外展出,呈现包括李秋君、陆小曼、陈小翠、周鍊霞等上海中国画院女画家的作品。

由上海中国画院主办的“画院掇英——院藏女画师作品展”(2021年1月17日-2021年3月21日)正在程十发美术馆对外展出,呈现包括李秋君、陆小曼、陈小翠、周鍊霞等上海中国画院女画家的作品。

其中,陈小翠(1902—1968),浙江杭州人,又名翠娜,擅长仕女画、花鸟画与书法,亦精于诗、词、曲、散文,著有《翠楼吟草》二十卷。就仕女题材而言,展览可以窥见陈小翠正是用独有的、多方面的艺术视角。诗书画于她而言,是慰藉,是生活,也是理想。

作为一位闺秀画家,陈小翠一生与艺术相伴,以女画家之名谋生立足,并为自己开辟了一片有尊严的生存空间。其从最初习画,就极其投入,在1941年的《大陆》杂志《画余随笔》中就有记载,“十七岁毕业于中学,是为予沉溺于国画之时期。吾家旧蔽,古画颇多。予日摹之,或自创作。往往早起即画,至夜午不辍。寝食俱忘,双目直视,见画不见人。”一开始其并未以卖画为业,而是作为社交礼物馈赠亲朋,后来随着求画之人增多,才委托九华堂代理并订润例:“仕女人物婴孩屏条每尺五十六元,花鸟鱼虫每尺四十五元,扇面册页作一尺计,另加墨费二成。”遂以专业画家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后自立门户,“翠楼”收门徒七人,又参与中国女子书画会的发起筹建,多次参与书画展。晚年则成为首批进入上海画院的女画家。正如高居翰在《画家生涯》中所描述的女画家形象:“作为社交礼物,就像男性文人业余画家那样,或是在个人或家庭出现经济困难时出售以贴补家用,或是为情况所迫须孤身独居时,作为一种受人尊重的谋生之道。”

(左)陈小翠,(右)顾飞

(左)陈小翠,(右)顾飞


中国女子书画会

中国女子书画会

书画艺术之于陈小翠的意义,她本人曾在“中国女子书画会第二届画展”序言中正面阐述过:“补天填海,既力所不能;逐舞听歌,又志所不欲。惟与朋侪论诗读画,则每欣然若有所得。”诗书画于她而言,是慰藉,是生活,也是理想。在赠予友人冯文凤的诗文中,她就曾表达过中兴画史的志向:“中兴画史三千卷,先策峨眉第一勋。”作为一位新时代新女性的代表,女性艺术的表达者与建构者,又是女性书画组织的发起人之一,她对女性艺术的影响自不可小觑。

她曾在《历代妇女著作考》题词云:一卷返魂重唤起,万古千秋闺闼无穷意。鹂吹花间休比拟,湖山历历风云气。收拾琼骸幽草里,异代蛾眉,应该真知己。富贵浮云非可易,美人珠玉才人泪。

可见她对于女性群体历史视角的审视,女性生命的深度认识,以及集体命运的敏感与无限怜爱。如果我们从仕女画题材入手,观之艺术特点,或许能以小见大,看到不一样的陈小翠。

世人赞其画“风格清雅俊逸,饶有风姿”,指其仕女画宗扬州八怪的华嵒和明代唐寅,画风又近费晓楼。然其尝论:“古人画仕女,气息静穆,虽极遒丽,终復端重。晓楼以后,渐以纤弱软媚相尚,于此可观世变。”又论:“作仕女画,秀,非弱也;美,非媚也;静,非呆也;逸,非野也。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可见陈小翠深谙仕女画之流变,更是独具个人审美观点,自出机杼,求秀、美、静、逸之趣,以女性画家的视角对女性的美做了阐释。

陈小翠,《龙女牧羊》,1963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陈小翠,《龙女牧羊》,1963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上海中国画院所藏的《龙女牧羊》图,经营布置如舞台剧般。几株错节的老树前,龙女与书生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手握书信的龙女略带忧愁,又不失秀逸之气,立于羊群前的高地上,诉说着错嫁之事。书生柳毅两手作揖,侧耳倾听。背景则是大面积的留白,小写意笔法皴染的树石,恰当的场景不仅营造出空灵古雅的气氛,还凸显了人物的精神状态。在《卫夫人像》中,背景的芭蕉树所用笔墨浓重洒脱,淋漓奔放,与前景用笔韧劲工细、精致工整的端庄贤淑的卫夫人形象形成对比,饶有风韵。从这两幅作品中,我们发现陈小翠在人物与背景关系、笔墨技法的处理上,确实得新罗之妙。正如她自己所总结的:“以时人作画,清逸如仙,拟新罗小景白石诗意,尤为美妙。”新罗常用小写意浅绛色的笔法将精致工整、清疏淡雅的人物,与时而用笔精良,时而枯索飞白的树石、小景并置于画面。陈小翠也沿袭此法,常将人物置于庭院之中或花树下,借用不同的简化背景,丰富人物形象,增添画面意趣。

陈小翠,《卫夫人像》,1959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陈小翠,《卫夫人像》,1959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尽管陈小翠的人物画师法古人,然而在技法处理上,融入了一些西画技法。当细细观看她的人物画,不仅会发现在人物眼神、唇部表现上,用了高光画法,还会发现在人物发髻、下颌的处理上,有阴影关系,注重体积处理。如发髻前端用淡墨将青丝细细描摹,而后端用重墨渲染,具有立体的效果。这显然超出了传统意义上的仕女画技法,具有西画的写实之味。而这归于家学渊源,“予年十三,吾父挈之来沪,共译小说。见欧西原本,多有插图,或喜或惊,莫不神态毕肖,窃心好之。暇辄摹写,贴之座左,沾沾自喜,慈父顾而笑之,此为予学人物画之动机。”从中不难发现陈小翠学习人物画的动机,也可知其对西画的人物表现技法多有接触,后吸收、消化融于仕女画人物创作之中。如朵云轩2011年秋拍的一件仕女人物画,画中仙子就是一头西式卷发,披于肩上,与传统绾青丝仙子形象不同。

陈小翠对于被传统束缚的女性形象,从技法到形象上进行了再塑造,不仅加入了新的主题,塑造了新女性的身份与觉醒意识,不被固有的仕女形象范式所束缚;更是试图去构建一个具有新时代审美趣味的,又秉承古意意趣的多面立体的新女性形象。“予喜为仕女,新罗之高逸,六如之雅丽,皆所私淑。”她一方面保留了古意之高雅,另一方面又注入新声——强调一直处于失语状态的女性群体,女性角色“变”的一面。如《彩鸾写韵》图中,就与朱文侯联手,将仕女与猛虎并置于一个画面,增加了仕女画题材场景的构建,算得上仕女画题材的创新之作。画中仕女清雅俊逸,眉眼间自信从容,具有自我觉醒之意,且敢于展示自我,并透着巾帼英雄之气。又如《女护士》一画,用传统的笔墨构图,塑造了新社会中的女性职业形象。陈小翠在仕女画的创作上,正如其在文学创作上着力用墨的闺秀身份,在杂剧、诗文中融入她对清末民初转折时期女性身份所感受的时代精神与生存状态的觉察。具体而言就是在杂剧中她以婚恋反思和自我呈现为主题,为我们分析了二十世纪初新女性在传统与现代、新与旧观念间彷徨挣扎的心路历程。希望女性保持独立的尊严和对处境的反思,就似她呼吁的“从今参透虚无境,好向那蝴蝶庄周悟化生。吓,愿天下的热中人齐悟省。”

朱文侯、陈小翠,《彩鸾写韵》,1958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朱文侯、陈小翠,《彩鸾写韵》,1958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在仕女画题材的创作上,陈小翠除了直接的仕女画题材创作,更是借助题画诗的形式,将画意与诗词相结合,表达仕女题材作品未尽之意,展现女性思想的细腻与变化。如其早期的题画诗较为天真自然,多与少女情怀相关,抒发的是女性的闺情密语与少妇之愁,如:

残灯泪眼愁生缬,冰弦弹落相思月。银甲苦相欺,秋声曳梦飞。商音凉似雨,恩怨凭谁诉。憔悴鬓边云,空留月一痕。

——《菩萨蛮》(题仕女画)

至中后期,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感时伤事,以及对女性生命的反思与感叹,则较为豪迈沉郁,寄意遥深。如:

巾帼有高士,胸怀四海春。读书破万卷,了不异常人。衣饰日以蔽,容光日以新。人生如匹帛,可卷亦可伸。展之称宇宙,卷之不盈分。岂如史鱼直,鄙哉徒硁硁。

——题仕女图·赵松雪本敞衣玉颜持一长卷

可以说,仕女画题材如她的诗词创作一样,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心象的写照带着清雅俊逸的浩然之气。而当我们用她写诗的视角来读她的画,也将有意外的感官体验。如其逝世前一年所作的《长鼓舞》,若拿《赞兰》一诗的视角来读画,便具“通感”了——“人言兰色幽,我爱兰香逸。色是花之容,香乃花之德。似近忽复远,对之可终日。”她将对兰花的审美体验,具象到“色香味”的诗意表达,使兰花这一物象可触、可感。在画中,仕女刚健婀娜,温柔坚毅,抬起的右手为下一次的重击鼓面而蓄势待发,摇曳的裙摆也将迎来下一转身的动势。观者脑中的鼓声亦渐远渐小,如此循环反复,在画中看到的是一段自带舞蹈动作与配乐的长鼓舞,而不是一幅静止不动的画面,这何尝不是陈小翠面对女性生命的态度。玉珠虽陨落,却精神长存。

陈小翠,《长鼓舞》,1964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陈小翠,《长鼓舞》,1964年,上海中国画院藏

就仕女题材而言,我们可以窥见陈小翠正是用独有的、多方面的艺术视角,开拓了仕女人物画的题材和境界,为世人呈现了一个多样、立体的新时代女性样本。陈小翠的书画作品散落诸处,不便于开展研究,但幸有其个人诗集、丰富的社会活动记录及家学渊源,让后人尚可有机会重新认识她的艺术生涯与价值。

(本文转刊自上海中国画院公号,标题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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