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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风物:与萝卜青菜来一次温暖相遇

小寒是冬天的第五个节气,一般在每年阳历1月6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285时开始。《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上说:“小寒,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也就是说,小寒一般是在农历十二月的头上。

小寒是冬天的第五个节气,一般在每年阳历1月6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285°时开始。《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上说:“小寒,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也就是说,小寒一般是在农历十二月的头上。小寒,不要小看这个“小”字。此时正值“三九”前后,中国的大部分地区开始进入最严寒的时候。

小寒时节,人们最渴望的,是能吃上一口新鲜的蔬菜。这个时节,你若到江南农村去,在小桥流水旁,在宅前屋后,总会看到一个个小菜园,种着一畦畦碧绿的“上海青”;萝卜则顶着茂盛的、锯齿状的绿叶,丰腴的块状根一半掩埋在土壤里,一半斜倚在地面上。菜园的主人,享受着充分的“蔬菜自由”,只要在开饭前半小时到园子里兜一圈,餐桌上的事情就搞定了。而在北方,人们则会储存或者腌制白菜和萝卜。

除特别标注外均为视觉中国资料图


人们常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可见它们的家常程度。萝卜与青菜,虽然外貌有差异,但其实是“血缘”相近的亲戚。萝卜属于十字花科萝卜属,青菜则属于十字花科芸薹属。说来也奇妙,人类的某一类型食物往往来自同一类型植物。譬如,蔬菜大多来自十字花科,谷物大多来自禾本科,水果则很多来自蔷薇科。

小寒时节,我们就以萝卜青菜为主角,讲讲古诗文里的冬日菜蔬。

 

萝卜|“芦菔”生儿芥有孙

我们先讲萝卜。在古代,萝卜有很多名字,包括莱菔、芦菔、芦萉、土酥、紫花菘、温菘等。这个“菘”,本意是青菜(白菜)类蔬菜,这说明,古人已经发现,萝卜、青菜应该是“菘”家族的亲戚;“土酥”这个名字也很贴切,因为萝卜不论样子还是滋味,都跟酥(羊脂)有类似之处;而“萝卜”这个词,我很怀疑是从“莱菔”“芦菔”等谐音演变过来的。日本汉字中把萝卜写做“大根”,倒也形象。

说到萝卜与诗歌,我们先请出“首席美食家”苏东坡:

撷菜

宋 苏轼

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

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

《撷菜》,就是摘菜,这是多么日常的生活,也被苏东坡写成了诗。关于这首诗,有一个典故:苏东坡晚年的时候,被贬谪到岭南惠州。当时的他穷困落魄,不要说肉,就连吃菜都成问题。在惠州,虽然可以“日啖荔枝三百颗”,但显然荔枝不能当菜吃。当地有位好心的官员,将自己的半亩地送给苏东坡耕种。经历过黄州岁月,“东坡种地”已经是苏轼的熟练技能。他种了什么呢?种了芦菔(萝卜)和芥菜。“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秋冬季节虽然有霜露,但芦菔们长势一片良好,好像繁殖了子子孙孙一般。

当时在惠州,还有一位知己陪着苏东坡,就是侍妾朝云。日常照看这片菜园的,也许是朝云吧?后来,朝云在惠州早逝,她也许回到了天上,重新做回了朝云……

“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何曾,是西晋时期的王公贵族,日日膏粱厚味,却总是抱怨没啥可吃的。同样是一饱,我吃菜,你吃肉,我吃出了滋味,你吃了个寂寞——这是苏东坡独有的诙谐与洒脱。

萝卜有很多品种,大小、形状、皮色、瓤色都各不相同,味道辛辣中带着甘甜,有的适宜生食,有的适宜熟食。关于萝卜的食用方法,足以写一本书。而在冬天食用的萝卜,多是青白皮而白瓤,体型硕大。你将它从雪地里拔出来,只见须须上沾着些许泥土,带着大地的芬芳。仅此一举,就很“治愈”。

“冬吃萝卜夏吃姜”,“冬天萝卜赛人参”,在各类民间俗语里,冬日萝卜的地位总是不低。萝卜虽为蔬菜,滋味却以丰厚著称。冬日里,来一碗萝卜烧肉,你会感觉萝卜似乎更有肉香;即便单单是红烧萝卜,其色香味也堪比红烧肉;用萝卜炖小排、炖羊肉、炖鲫鱼,烧出的汤也是极美味的。

“芦菔生儿芥有孙”,苏东坡的一句诗,点出了这些菜蔬生生不息的强盛生命力。近现代漫画家丰子恺的《护生画集》中有一幅画,也以这句诗为题,他想表达的,就是护生和素食的理念。

《护生画集》中的“芦菔生儿芥有孙” 图片来源:平湖李叔同纪念馆


 

青菜|拨雪挑来踏地菘

说完萝卜,我们说青菜。

青菜所属的十字花科芸薹属,是各类叶菜的大本营。我们所熟悉的,就有小青菜、大白菜、娃娃菜、油菜薹、塔菜等。我们上面讲过,此类蔬菜,古人把它们叫做“菘”。这个名字也很有来历,因为此类蔬菜经冬常绿,甚至是越冻越美丽、越冻越美味,人们认为其品性不亚于“岁寒三友”之松树,于是给“松”加了一个草头,送它们一个“菘”字。

关于“菘”,南宋诗人范成大有诗:

冬日田园杂兴

宋 范成大

拨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醲。

朱门肉食无风味,只作寻常菜把供。

《四时田园杂兴》,我们已经多次讲到过。这组诗记录了众多时令风物,是一部融汇农事、文学和民俗的宝贵文献。

这首诗中提到的“踏地菘”,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塔菜”、“塌棵菜”。塔菜,叶片整整齐齐地向上堆叠,状如一座宝塔;跟其他芸薹属绿叶菜相比,它的叶片尤其油绿,绿到发黑发亮的地步。在我的皖东老家,人们把它叫做“黑菜”,正好与“白菜”对应。

“拨雪挑来踏地菘”,长江流域的冬天不常下雪,即便下雪,大多也是刚好掩盖地面的程度。雪后初晴,拿着小篮子、小铲子,轻松愉快地步入小菜园,只见棵棵塔菜头顶晶莹的白雪,显得愈加精神。挥动小铲,白雪簌簌而下,塔菜塔菜,都到我的篮中来。古代没有冰箱,雪地就是大自然的冰箱。

刚铲下的塔菜,用冷冽的河水、井水浣洗,摘弄完毕。农家土灶头,柴火在炉膛里燃烧,大铁锅里的油热了,“哧”地一声,塔菜下锅,可以清炒,亦可搭配冬笋,几番翻炒,出锅,热气腾腾;烫好的黄酒,呷上一小口;举箸,搛起塔菜,送入口中,嗯……真是“味如蜜藕更肥醲”,滋味悠长,清脆甘甜。

“朱门肉食无风味,只作寻常菜把供”,朱门酒肉,有什么可羡慕的?吃多了酒肉,脂肪肝、高血脂、高血糖,全来了,哪有我们的农家野菜好?

冬日的绿叶蔬菜中,比塔菜更加普及的,是小青菜,又称“上海青”“瓢儿白”。小青菜,可以清炒,不用炒得太老,保留一份鲜绿和脆嫩。清朝文学家、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炒荤菜用素油,炒素菜用荤油”,此话不假,最适宜用来炒青菜的,是猪油渣。在过去的岁月里,冬日杀年猪后,人们习惯用肥猪肉炼油,猪油渣与霜雪后的青菜是绝配。小青菜,还可以用来烧咸肉菜饭:咸肉丁、香肠丁、碎青菜与大米,在农家柴火灶里经过一番奇妙之旅,成为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菜饭。

说到这里,我继续推荐宋朝诗人刘子翚的一组《园蔬十咏》:

园蔬十咏

宋 刘子翚

其六 菘

周郎爱晚菘,对客蒙称赏。

今晨喜荐新,小嚼冰霜响。

其九 萝卜

密壤深根蒂,风霜已饱经。

如何纯白质,近蒂染微青。

刘子翚是一位有造诣的学者,大理学家朱熹的老师。理学家,不代表不食人间烟火,他的这一组小诗清新自然,把青菜萝卜的特质讲得明明白白:

“今晨喜荐新,小嚼冰霜响”,今天早上,老妻新摘自家菜园种的青菜,吃起来清脆爽口嘎嘣响,美味如冰雪,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呢!

“密壤深根蒂,风霜已饱经”,冬日菜园踱步,看见一畦萝卜,它们一个个深植大地、头顶蓝天,虽然饱经风霜,却浑身洁白如玉、叶子青翠欲滴——菜犹如此,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好笋知时节,当冬乃发生

前面讲到,塔菜冬笋是冬日里的一道珍馐。塔菜已经有了,那么冬笋呢? 

从宗伟乞冬笋山药

宋 范成大

竹坞拨沙犀顶锐,药畦粘土玉肌丰。

裹芽束缊能分似,政及莱芜甑釜空。

范成大说:冬笋必须有。这不,他跟朋友宗伟要来了冬笋和山药。笋,是好笋。何以见得?“竹坞拨沙犀顶锐”,在竹林里仔细寻觅,看到某处沙土微微隆起,赶紧用锄头小心拨去浮土,果然露出犀牛角一样的笋尖。“药畦粘土玉肌丰”,山药也很不错,虽然还粘着泥土,但已经可见冰清玉洁、丰腴饱满的“肌肤”。

好笋知时节,当冬乃发生。就连剥笋,都是一种享受,就像一层层开盲盒。剥洗完毕,将笋子焯水、去涩,切成笋片、笋丝,与塔菜清炒,这道塔菜冬笋,清甜、略苦,真是人间至味!

 

冬笋,生鲜好礼,送的人有面子,收的人有感觉:

谢宜春宰黄时举惠冬笋二首

宋 曾几

此君老去犹停雪,稚子生来亦耐寒。

记得长蔬山谷老,三珍错落粲同盘。

竹底春从雪底归,烦君抱送玉婴儿。

白头无复迎船喜,只供江鱼作许悲。

“谢/宜春宰/黄时举/惠/冬笋/二首”,感谢宜春主官黄时举送来冬笋,赋诗两首。

曾几是陆游的老师。他是赣州人,而他受赠的笋子,则来自宜春。赣州和宜春,都在今天的江西省境内,都是出好笋的山区。

“此君老去犹停雪,稚子生来亦耐寒”,曾几果然是懂笋的,它生长的季节就在寒冬,幼笋生来就很耐寒;不要等到冰消雪融再去挖笋,那时已经是又老又苦啦。“竹底春从雪底归,烦君抱送玉婴儿”,竹子的春天,其实早在冬天就已经孕育;黄时举兄给我送来的生鲜笋子,白白胖胖嫩嫩,就像小娃娃,真是越看越喜欢!

小寒时节,天气一定是寒冷的,但是,中国人有萝卜、青菜和冬笋相伴,胃是温暖的,心也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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