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 登录读书好,好读书,读好书!
读书网-DuShu.com
当前位置: 首页新闻资讯书摘

如果我们瞄准谎言,又怎能击中真相

“十七次。”他说。“什么意思?”“我说‘在香格里拉没人会死’说了十七次。”

本文摘自《神枪手迪克》,[美]库尔特·冯内古特著,四川文艺出版社,2018年1月版

演员是不能在台上编造台词的

父亲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在维也纳拥有了自己的画室。面对落满灰尘的天窗和裸体的模特,他意识到他不会画画。如今,我的名字清晰地印在纽约剧场的看板上,而我意识到我不会写作。这部戏简直糟糕透顶。可怜的演员们排练得越多,这剧就越显得愚蠢沉闷。

参与其中的演员和导演,以及考德威尔基金会的代表已经完全不搭理我了,基金会甚至决定不再赞助任何戏剧比赛,我还被严禁进入剧院。这些都不是因为我向他们提出了无礼的要求,而是因为我对戏剧几乎一无所知。这完全触怒了他们,他们认为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每当他们问我有关某句台词的内涵时,我看起来就好像从来没听过这句台词似的回应道:“哦上帝啊,我想知道我这么写是什么意思。”

但我似乎也并不想深究我为什么写那句台词。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因为失去“神枪手迪克”这一身份让我倍感惊慌。突然间没人知道我曾因射杀一名孕妇而备受瞩目,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缕青烟,被困在一个带标签的瓶子里很多年,突然被释放到空气中了。

我不再做饭了。“神枪手迪克”一直试着为他曾重伤的人补充营养,让他们恢复健康。

我不再热衷于戏剧了。在米德兰市,“神枪手迪克”的内心备受愧疚感的折磨。此时他发现老约翰·福均在远离家乡的加德满都的死亡毫无意义,却又蔚为壮观,由此产生了对远走他乡和神灭形消的奇怪渴望。

因此,身处格林尼治村,我望着看板上我的名字,我不再是我。我的脑壳里装的大概全是没气儿的干姜汽水。

于是在那些演员还愿意搭理我的时候,我和饰演约翰·福均的可怜演员谢尔顿·伍德科克有了如下对话:

“你得帮我理解一下这部分。”他对我说。

“你做得很棒啊。”我说。

“我可不这么觉得,”他说,“这家伙太不善言辞了。”

“他只是个农民。”我说。

“就是这个原因—他头脑太简单了,”他说,“我一直在想他肯定是个白痴,但是他不是,是吧?”

“他确实不是。”我回答道。

“他从来没说过他为什么想去加德满都,”伍德科克疑惑道,“剩下的所有人要不就是帮他抵达那里,要不就是阻止他去。所以我一直在想:他去不去加德满都到底他妈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去火地岛?为什么不去迪比克?他真是个笨蛋!他人在哪里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在寻找香格里拉,”我回应道,“他说过很多次,他想去找香格里拉。”

“三十四次。”他说。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我问。

“他说过三十四次‘我想去找香格里拉’。”

“你还数了?”我很诧异。

“这样有利于我了解人物,”他不以为意,“不论说什么,两小时内说这么多次都太多了,尤其话者并没说什么其他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砍掉其中一些。”我说。

“哪一些?”他问。

“你觉得哪些多余,就砍掉哪些。”我说。

“那有什么替换台词吗?”他问。

“你想用什么替换?”我问。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但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此时距离我被禁入剧场已经很近了。

“可能你还没意识到这点,”他用仅存的耐心对我说,“演员是不能在台上编造台词的。那些很棒的台词看起来是演员写的,但其实都是一个叫‘编剧’的人的功劳,写台词是编剧的工作。”

“那你就按我写的说就行了。”我说。这句话的隐含义是:我生平首次离家千里,整个人头昏脑涨,没有精力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戏最后会彻底失败,但至少纽约人无从得知我的过往,我没有被捕过,也没有浑身墨水地被关在笼子里公示。

我也不会回家了。我会在纽约找个药剂师的工作,药剂师在哪儿都能找到工作。然后我就能和费力克斯一样寄钱回家。接下来,我会一步步攒钱、买房子,自己过活,或者试着找个我这种类型的人搭伴过日子,看看生活能过成什么样。

“你再跟我讲讲在加德满都我在布罗肯希尔医生怀里去世,有锡塔琴配乐的那一场戏。”伍德科克说。

“好啊。”我回应道。

“我以为我在香格里拉。”他说。

“是的。”我答。

“我也知道我快死了,”他说。“我知道我不只是生病、身体好不了了。”

“是,医生很明确地告诉你,你要死了。”我说。

“那我怎么知道我在香格里拉?”他问。

“什么意思?”我说。

“有件事我整场戏都在说,”他说,“就是在香格里拉,没有人会死。但是我以为我在香格里拉,而且我知道我快死了,那我怎么能在香格里拉呢?”

“我得再想想这事儿。”我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第一次想到这事儿吗?”他问。

对话就这么一直循环往复。

“十七次。”他说。

“什么意思?”

“我说‘在香格里拉没人会死’说了十七次。”

内容简介

如果我们瞄准谎言,又怎能击中真相

《神枪手迪克》,[美]库尔特·冯内古特著,四川文艺出版社,2018年1月版

这就是我憎恶生活的主要理由:人生在世,要犯几个弥天大错太容易了。

1944年母亲节这天,12岁的鲁迪•沃茨因射击成绩良好,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获得了枪械室的钥匙,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却在无意间用步枪误杀一名孕妇,这一事件成了他悲惨的成年礼,也彻底改变了他和家人的命运。

鲁迪的父亲,一个天真迂腐、装腔作势的贵族纨绔,把这一意外事件当成了扮演高尚英雄,满足自己表现欲的绝佳机会,大张旗鼓的认罪,夸张的拒绝帮助,反而激怒了大众,换来沦为阶下囚、倾家荡产,继而被残酷现实彻底击垮的可悲下场。

成年后的鲁迪过着自我放逐、苦行僧般的日子。放弃写作去当药剂师,躲开人群上夜班,像仆人一样照顾父母,没有朋友和爱人,努力为儿时的无心之失赎罪……可那些真正犯下弥天大错的人们,反而无需表现出丝毫的愧疚,也没有受到一丁点惩罚。

或许,“我们依旧身处黑暗时代。黑暗时代——还没结束呢。”

热门文章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