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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成为一流的文学出版人?

米兰的阿德尔菲(Adelphi)出版社是意大利最著名的出版社之一,Adelphi是希腊语,意为“兄弟姐妹”。用该社出版人罗伯托-卡拉索(Roberto Calasso)的话来说,“阿德尔菲是一家建立在

米兰的阿德尔菲(Adelphi)出版社是意大利最著名的出版社之一,Adelphi是希腊语,意为“兄弟姐妹”。用该社出版人罗伯托-卡拉索(Roberto Calasso)的话来说,“阿德尔菲是一家建立在‘亲密关系’基础之上的出版社——既有人与人的关系,也有书与书之间的关系。”

多年来,阿德尔菲出版社为意大利语读者引介了世界范围内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尼采、卡夫卡等人就是这样进入意大利语世界的。如何成为一流的文学出版人?出版人需要具备哪些素质?罗伯托-卡拉索在《独一无二的作品:出版人的艺术》这本书中给出了富有教益的回答。


意大利著名作家、出版人罗伯托-卡拉索(1941- )

出版是一种形式

如同法国人纳达尔之于摄影的先驱意义,在罗伯托-卡拉索看来,意大利威尼斯人奥尔德斯-马努提乌斯就是“出版界的纳达尔”。因为这位伟大的出版人是第一个设想“出版社”这种机构形式的人,并且发明了最早的平装口袋书。

马努提乌斯1499年印刷出版的《寻爱绮梦》(Hypnerotomachia Poliphili)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一部长篇小说,作者的真实身份始终是未解之谜。此书用意大利语、拉丁语和希腊语写成,木刻版画中还有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

自从问世以来,《寻爱绮梦》印刷的精美程度一直为藏书家们津津乐道,甚至说它是有史以来世界上出版过的书籍中最美丽的一本。“如果有幸遇到这本书的复制品(哪怕仅仅是高仿品也好),你就会明白。很明显,这本书是独一无二并且不可复制的天才之作。”


马努提乌斯印刷出版的《寻爱绮梦》

罗伯托-卡拉索指出,之所以说马努提乌斯首次定义了“出版”,是因为他赋予了出版以“形式”,而这种形式和书中的文字内容构成一种关联。马努提乌斯当年用书信的形式写下的那些介绍书籍的文字,就是今天现代书籍勒口、前言、后记、编辑推荐、宣传材料的雏形。

其次,借助出版古典作家维吉尔和索福克勒斯作品的机会,马努提乌斯在1501-1502年发明了“能够拿在手里的书”,也就是历史上最早的口袋书。人类的阅读方式从此开始改变,无数人受惠于这种由出版带来的阅读革命。

德国出版人库尔特-沃尔夫的例子同样被罗伯托-卡拉索拿来说明什么是“出版”该做的事情。

1917年是出版界石破惊天的一年,库尔特-沃尔夫把一些他认为具有极高文学价值的年轻作家的作品结集出版,命名为《从审判日开始》。“审判日”是他此前设计的一套版式特殊的系列丛书之名,这些薄薄的小书外观是黑色,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专门用于出版包括卡夫卡在内的当时名不见经传的作家作品。后来,《从审判日开始》中收录的多位作家都成为卓越的现代主义文学大师。

马努提乌斯和库尔特-沃尔夫的例子表明,“出版”是“一种给一批书赋予同一种形式的能力,就好像它们是同一本书的不同章节一样”。这就要求出版人“注重每一册书的外观及其呈现形式”,当然还要关心如何把一本书卖给更多的读者。

关乎艺术的职业

“出版人和编辑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出版人是塑造了出版社大体形象的人。”毫无疑问,罗伯托-卡拉索通过自己的博学和艺术修养参与塑造了阿德尔菲出版社的伟大传统。他本人除了母语之外,还通晓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拉丁语和古希腊语,并学习梵语。

罗伯托-卡拉索将出版视作一门关乎艺术的职业,而且是“具有重大责任的艺术”。作为出版人,他要对每一册书的名字、纸张、用色和美工设计负责,尤其需要花费不少心思寻找封面上的意象,因为这是使书籍具有辨识度最关键的因素。

“意象要以巧妙的方式呈现出来,还要激起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们的好奇心,使他们拣选本书,即使他们所知的仅仅是作家的名字(他们通常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书名、出版人的名字以及精装封面上的话语。”

罗伯托-卡拉索借机批评了美国和英国的出版行业,因为他们都是雇佣专业的美术编辑团队,而这些美术编辑无需阅读他们将要包装的书籍,只需要了解几个指标,即发行量的期望值、目标读者类型和主要内容题材,之后便可以开展意象的创作。

比利时作家乔治-西默农(Georges Simenon)和画家莱昂-斯皮里亚埃尔(Leon Spilliaert)是罗伯托-卡拉索心目中相互吸引的一对典范。“如果说西默农总是作为一种风格的缔造者而闻名,那么可以想见,斯皮里亚埃尔的作品就是这些风格的画布,就好像它们早就在那里等着作家西默农来描述一样。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简洁、苍白而又诡秘的风格——拥有某种阴暗的背景。”


阿德尔菲出版社出版的乔治-西默农的作品书封

在长年的阅读理解和审美判断中,罗伯托-卡拉索和他的同事们积累出挑选意象的丰富经验:首先要避免特别老的大师、辨识度太高的画家或者适用范围太广的意象,因为要带给读者惊喜;其次,要找到那些天生适合为图书搭配封面的画家,使文字和图像相得益彰。

如果说出版是一种“形式”,那么如何塑造出杰出的形式,无疑需要考验出版人的人文综合素养和细节把握能力。除了书籍封皮上的意象之外,勒口部分同样对一本书籍的命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书籍勒口是一种谦逊而费力的文学,因为迄今为止没有一位理论家或者历史学家是研究勒口的。对一名出版人来说,它往往是说明为什么特意选择出版这本书的唯一机会。对读者来说,勒口是需要小心翼翼阅读的部分,怕它是某种鬼鬼崇崇的广告。”

罗伯托-卡拉索把书籍勒口上的内容比作出版人“写给陌生人的一封信”。显然,对于公众来说,狭窄的勒口空间就是带领他们快速浏览书中风景的一扇窗户,好的勒口介绍往往能用寥寥几行字简明扼要地告诉读者本书的主要内容,并且吸引他们把书从书店带回家。

电子阅读的威胁

纵然书籍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到,如今出版人不得不面临的一个尴尬局面是,大多数读者根本不会到实体书店去“检阅”出版人精心打磨的艺术作品,而是直接在无所不能的互联网上寻找电子版本。

作为意大利老牌出版社的资深出版人,罗伯托-卡拉索对当下这个数字阅读时代同样有着自己的态度和思考。

2004年,谷歌公司开始启动了一个宏伟的项目,意欲打造世界上最大的数字图书馆。他们寻求与图书馆和出版商合作,大量扫描图书,使用户可以利用“谷歌图书搜索”功能在线浏览图书。与马努提乌斯发明平装口袋书类似,这看似是由新技术带来的一场阅读革命,但是罗伯托-卡拉索对此并不以为然。


谷歌数字图书馆计划在全球遭遇版权危机

针对另一位媒体人凯文-凯利鼓吹谷歌数字图书馆的长文《扫描这本书》,罗伯托-卡拉索开展了反驳。

如果我们将书籍比作可以与之恋爱的对象,那么书的封面就像人的皮肤,然而在数字图书馆里,所有的身体都没有了皮肤,所有的书籍都被撕去了封面。罗伯托-卡拉索形象地告诉我们,这是一场消解情欲的“狂欢”。

罗伯托-卡拉索并没有否认数字阅读带来的好处——为那些获得实体书籍资源困难的人群提供便利,但他同时指出这样却暗藏某种对“获取知识的途径”的敌意,并最终指向知识的载体——书籍。在他看来,书籍应该是通向“未知”的途径,在读者与一本书相遇之前,你无法预测将会遭遇什么,因此也会得到更多的惊喜,但数字图书馆摧毁了“未知”。

数字图书馆的拥趸们指责说,自古登堡发明印刷机以来,书籍彼此之间一直是相互孤立的关系,甚至是一种“反民主”的态度,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不会觉察到旁边的那些书。但数字图书馆串联起了书籍的孤岛,使得世界庞大而混乱的知识系统得以“联系”和“标记”。“书籍生来就是不合群的东西,所以必须要对它们进行数字化再教育。”对此,罗伯托-卡拉索旗帜鲜明地认为那是对书籍的折磨和奴役,切断了一切在阅读中通向“未知”的可能。

“对有些正在阅读一页书的人来说,除了文字就是书页上的空白——这种空白是缄默无声的,同时也唤起了这本书周围挥之不去的缄默世界。但是在屏幕前面,一切都变了:在这里,一个页面可以无限地被另一个页面替代、修改或者延展,不一而足。”

数字阅读取消了在书页空白处隐藏着的那个缄默世界,书与书、读者与读者之间被喧嚣的网络连接起来,结果是“阅读变成了一种社会活动”。假如你的朋友给你喜欢的一本书写了批注,你马上就能收到通知和链接。“我们每个人大脑中隐秘的、高深莫测的、独立的、有辨别能力额静默思想就会被社会替换掉:那是一个无孔不入的、包含了所有电脑的终极巨型大脑。”

这样的寓言假如最终实现的话,对出版人来说,无疑将是一幅无比恐怖的图景,所幸谷歌数字图书馆计划后来因为版权等问题而暂时搁浅。但不可否认的是,出版人的警报并没有因此解除,如何在数字阅读时代维持他们的判断力和自身价值,考验的不仅是个人修为,还有整个社会对于人文主义传统的信念。


罗伯托-卡拉索《独一无二的作品:出版人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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