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四、要打出个“反革命集团”

末代“贵族”追思录 作者:曾国一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我照样的剪布、熬夜,李擘子照样每天风雨无阻前来小店,坐在那长板凳上面叭嗒叶子烟、看风景、和我天南地北的吹牛,李擘子每天风雨无阻的来我那小店坐那么一个多小时,大概使得我们都能够对于各自的郁闷,苦恼,无聊的惆怅能得以几分排遣,神聊的种种乐趣真是难得的“享受”,所以都已经成了“习惯”。。。。。。一天,李擘子告诉我:听说王之南也从北京遣散回自贡市来了,谢涛也遣散回来了。我说谢涛回来我到听说了。谢涛〔人民大学副校长、哲学系系主任〕,曾德林〔中共中央宣传部长〕都是蜀光中学早期的学生,和我一个叔叔同学,曾德林是我们富顺曾家三房那边的,李石锋说:我知道,抗战以前出去的,谢涛现在被弄在自贡市盐业历史博物馆,先分配他扫厕所,后来调整当保管,管点纸、笔、扫帚。。。。。。等等。发给他三十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王之南是陈铭枢将军的机要秘书,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委员,大鸣大放时候被打成了民革的右派集团中的主要成员。遣散回自贡市以后,在大安街上一条小巷租了一个八平方米的旮旯栖身。每个月发给十八块钱生活费。年老体衰,生活艰难,好得有个妹妹从武汉每个月寄给他三十块钱,聊且渡日。李石锋说:王之南是我的表哥,还是亲“血表”,我想去大安见他一面。当时自贡市公共汽车也很少。李擘子自然没法走着去,而必须乘坐公共汽车,除此之外,当时没有任何其他的交通工具。李擘子说,我真想见他一面,也就是见一面。当然只能悄悄的见一面。我去呢,怕来回时间耽搁久了,引人生疑。另一个办法是把王之南约到你那里,可能他不会下来,这个事。。。。。。这几天想来想去,还真有点难办,我还想把“七二。七”号文件的事情给他讲讲。他以前和中央那些“头面人物”多有交往,看他能不能写信问一问。。。。。。我说,要不这样,我先跑一趟,约好了时间、地点,你们再见一面。。。。。。李擘子说:太好了,你天天这么忙得个不亦乐乎,我真难以启齿。我说:反正已经意思到了,听琴听音吗!李擘子说;哎,你真是心有灵犀之人啦。。。。。。我和王之南好几十年没见过面了,少年时候也是常常“抵足而眠”、“长谈达旦”的“同志加兄弟”呀!。。。。。。李石锋又说:听说他不跟任何人来往,其实你们也是亲戚,我说:这到是,二姑父就是大安寨王家的。李擘子说:曾鲁他就熟悉得很吗,听说他一天三顿饭都在大安那家饭店端饭回去吃,肯定跟我一样,自己不会作饭,无可奈何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第二天我中午之前就赶到了大安街上那家饭店,那是一家很低级的饭店,只卖一些豆花,猪大肠烧白萝卜之类大众菜。此时顾客尚稀少。之类店,一般“打踊堂”都在十二点以后。那是苦力们下班之后一群群的蜂拥而至,急急忙忙的狼吞虎咽之后又赶快去苦力的干活。那小店里有十来张桌子。在这十二点之前,还稀稀落落没几个人,。。。。。我瞥见一旮旯里有一个老者正在那里独自用餐。从老人那举止、神态、形象、风度。。。。。。我判定是王之南。他很可能是专挑这顾客稀少的时间来用餐的。我似随意的绕场一周,从他那桌前慢步而过。他正在旁若无人低头慢慢享用桌前的一碗豆花和一碗米饭。我更判定他是王之南。便赶快去买了一碗豆花、三两米饭、四两卤猪肉。端了过去坐在他的对面。他眼也不抬,慢慢的吃着。。。。。。我说:王老,你好!他抬眼打量了我一下,没有答话。我说:李石锋叫我来问候你!他抬眼又望了望我,依然没答话。我说:曾鲁是我六伯,我也是右派分子。他抬眼认真的打量着我,淡淡地露了点苦涩的笑容。轻声的说:谢谢,谢谢你来。我把卤肉盘子轻轻推过去,礼貌的说:王老,请用。他把盘子轻轻地推过来,说:谢谢。我说:李石锋要来见你一面。王之南说:不要来,不能来!我说:数十年生死两茫茫,见一面,难得,无妨。王之南认真的说:墙有缝,壁有耳,我每个星期还要去给居委会的治保主任回报,周围都盯得很紧!谢谢他。王之南边说边站起身来,说:我得走了。谢谢你来。我说:李石锋一定要来的。走了两步,王之南回过头来说:我住的那里不能去,就这里。小心为好。。。。。。过了两天,李石锋见了王之南一面。。。。。。第二天来到我那小店,感概复嘘唏!哎!也曾铁马金戈,叱咤风云之人,真有点噤若寒蝉!几分钟。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就见了几分钟。。。。。。哎!我们这些人东蹒西蹒,蹒得来麻木了,真还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虽然也是小心谨慎,但还不至于如此“噤若寒蝉”吗!年轻时候那种气吞山河的豪情,我看已经被磨练得荡然无存了!我说:他有他的想法。你想,从中央,那是最高层,一下子蹒到了这人间最底层,哎!一时无以适应啦!

  又过了一些时日,邓小平又被撵下了台之后。一天夜晚,胡思敏悄悄地跑来把我约了出去。出事了,来给你通报一下。邓小平下台以后,我们有六个人,六个右派,偶尔碰到了一起,对于邓小平之被赶下台,很多感概,于是就去到了陈洪虎家里吹牛,大家都很沉闷,吹的无非说,邓小平不下台,我们这些人还有点希望,邓小平如今一下台,我们这些人就惨了,希望渺茫了。即使有个“七二。七”号文,定然也完蛋了。。。。。。因为都是右派,对谁也无有戒心,于是从邓小平、刘少奇说到刘、邓路线,说到林彪坠机,林立果全国选美,江青的《红都女皇》,毛泽东。。。。。。什么都说得有。当天晚上吹牛的内容,第二天市公安局三处的全部都知道了。邓小平下台以后,“四五”事件正在全国性的追查。全国都迫不及待的当成首要任务去穷追猛打.......自贡市抓了两个那天从天安门广场上跑脱了的。除了抓和“四五事件”有关的人以外,凡是跟邓小平有关的一切,都要上纲上线的抓现行反革命。对于那天晚上一齐吹牛的人,市公安局要搞出个“现行反革命集团”来。昨天已经开始行动了。陈洪虎、杨奎一家里市公安局三处的都去了人。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自由。逼他们交待。不准上班、不准出门。只是还没有开始抓人。情况紧急。所以来给你通报一声,好有个思想准备,。。。。。象《七二。七》号文的事情,如果追问,咋个说?我说:你们那么几个,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市公安局咋个会知道吹牛的内容呢?胡思敏说:肯定在这六个人中有一个去告密的。我说:哪个?胡思敏说:我们基本上肯定了一个。怪我们太麻痹了。其实,市公安局三处在各个角落,在右派分子里头收买得有“线人”,我是老早就知道的。特别对于右派分子当中的有些人,他们定的重点监视对象。老早就安排得有“线人”。目前全国都在抓跟邓小平有关的人和事,不得漏网一个,这种情况,当然更要进行重点监视。我们估计王泽隆就是公安局定的监视重点,你很可能也是。胡思敏这些话对于我触动颇大,真的太麻痹了,居安尚且思危,而我们这些人是居危当然更应该思危!这使我想起了王之南老人的谨慎小心。百炼钢成绕指柔!真是从深心里佩服老人家那种“噤若寒蝉”、大智若愚、大隐隐于世的难能可贵!至于对于“线人”我应该早就持有戒心,但我一直甚不经心。当林彪坠机温都尔罕尚未公开的时候,就有人给我吹了。当时“小道消息”非常非常的多,什么江青养有“面首”啦!江青的前夫在巴黎开酒吧,江青在中国耀武扬威神气起来了,江青的前夫,便把江青以前的当三流“电影明星”时候的半裸体照挂满了酒吧,以广招徕啦!邓小平请江青看样板戏,一连三个晚上,晚晚都是上演“红灯记”,江青问:怎么天天都看这个啊!邓小平说:你才看三个晚上,老百性不是已经看了几年了吗?还有什么江青天天晚上看外国的裸体片色情片。。。。。。那时,我还在四门市部,我对于那“永远健康”,比“万岁”还要“万岁”的林副主席林副统帅,中国共产党在党章上面破天荒的铁定的唯一“储君”,也真是太荒谬的今古奇闻。党章上面铁定了的“皇位”,他都迫不及待,慌忙得竟要暗杀毛泽东,败露之后而又仓皇架机逃亡,当然不排除想去当卖国贼的图谋。老天有眼,而又坠机全家死于非命等等,实在是感概良多。暴露出来的那些阴暗、丑恶、惊心动魄,不能不令世人震惊。毛泽东担心的“政变”,竟出在这位“最忠于”、“最紧跟”的副统帅身上。真是千古奇闻。于是我就在四门市部吹了。。。。。。吹了不到两个小时。街里头下来了两个人,找我个别谈话。问我刚才是不是在店子里头讲了什么。显然,有人告密。我说:是啊,讲了。林彪要暗杀伟大领袖毛主席,架机逃亡,在温都尔罕坠机死啦死啦的呀!怎么啦,你们还没有听说啊?我跟他来个大家装糊涂。来人又追问我,听谁说的?我说:听大街上的人说的。又追问我,能否找出说的人来。我说:这个好找啊,你到大街上去,到处都在吹,你一找就找到了。来人无法再盘问下去。不想也不能说我点什么,走了。我想,肯定是那个姓蒋的女人去告的密,姓蒋的女人解放以前就是个妓女,解放以后在监狱里劳动教养多年,监狱里头就有告密者,以告密来作为“争取立功”的表现。当然不只在监狱里头,在监狱外面,这九千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告密者无处不在。遍及每一个角落。中国人使用间谍最少有两千多年的悠久历史。《孙子兵法》里头专门就有《用间篇》。把使用间谍的诸多胜算之处,可以使用的间谍的种类和使用方法,五种间谍的综合使用,“三军之事,莫亲予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阐述的淋漓尽致。孙子实际上是人类玩间谍魔法的祖师爷。什么苏联克阁扑、美国中央情报局、以色列特务。。。。。。等等都是些徒子徒孙。当然不能不说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中国人既然有玩间谍魔法的悠久历史,自然就玩出了许多高招,我为之总结出来的高招之一:不花钱而能获取情报。不象洋鬼子,养“线人”要花钱,买一条情报要花钱,打听个什么人什么事都得花钱。咱们分文不花,自有千百万人把千百万条情报积极主动的从全国每一个角落送上门来,这些积极分子们不图要几个钱,眼光远大、靠拢组织、自有飞黄腾达之日。于是就有了一张遍及每一个旮旮角角的网,而这是一张自然形成的无形的网,可以扑捉到各种信息。而又分文不花。可见咱们是得了祖师爷的真传,把间谍魔法玩得来出神入化。。。。。。

  胡思敏说:王泽隆如果是他们的重点监视对象,这回就是他们的重点打击对象。现在把陈洪虎、杨奎一软禁起来,主要是要逼他们拱出王泽隆。。。。。。也提到了你。我说:王泽隆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吗?胡思敏说:公安局的就是要追死这句话,说把邓小平逼下台,这是“宫廷斗争”,毛泽东把邓小平弄下台是“失策”,这样一来,失去了缓冲、保护屏障,毛泽东更容易被架空!我说:这几句话分量也太重了点,一般的人是说不出来的。胡思敏说: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这几句话被肯定了,王泽隆肯定被抓,肯定要打出个“现行反革命集团”,我、还有其他几个都跑不脱。。。。。。我说:那怎么办呢?胡思敏说:我和王泽隆商量了几条办法,其中有一条,可能是唯一能奏效的一条。我说:说说看。胡思敏说:王麻子你认识吗?我说:听说过这个人,没有见过面。胡思敏说:我回忆了很多情况,把以前的很多疑点联系起来,我敢判定王麻子是公安局收买的“线人”,领津贴的,所以肯定是王麻子告的密。现在的办法是,要王麻子去公安局推翻他说的话,只要推翻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陈洪虎和杨奎一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说:要是王麻子不去呢?胡思敏说:我们就摊牌。警告王麻子,我们就要到公安局去说,大家都知道他是领津贴的“线人”,他的这种身份一暴露,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有什么存在价值?说不定公安局会让他消失。这到是真的,孙子曰:“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闻与所告者皆死。”老祖宗古已有之的这种严厉的惩罚原则,当今肯定是依然遵循的。我说:这绝是绝点,毒是毒点,对于这种人恐怕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胡思敏说:王泽隆说还再考虑考虑。看还能不能找到一条稍微缓和而又能解决问题的其他办法。。。。。。我说: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下定决心就这么干。胡思敏说:他们很可能要来找你,你应该考虑好怎样应对他们。互相叮咛几句又相约有新情况及时通报。。。。。。

  第二天,李石锋照常来到小店,坐在那长板凳上叭嗒叶子烟,我把胡思敏讲的险恶情况前前后后给他通报了一番。我必须给他通报,他很可能也是“重点监视对象”,相互关照要谨慎小心为好。我还说真佩服王之南老人家,他那么谨慎小心,那么作不是没有道理的!王之南肯定是“重点监视对象”。李擘子说:我这几天就不出来了,我说:又何必那么草木皆兵呢,照样来,无妨。

  李擘子有两天没有出来,第三天来了,坐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来,递给我说: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还是出来了,今天是我的花甲之日,所以不能不来一趟。这写了首自嘲之诗。赐教赐教。我说:岂敢,拜读。我看过李擘子的自嘲诗,觉得太悲观了。便拿出一张纸写下了“祝李老石锋花甲石怪磷峋自棱锋/匕首投枪曾逞雄/沉埋不夺补天志/耀目凌空待有时。”李石锋看了笑笑,把两首诗仔细的折叠好了放进了上衣口袋里面。谁知这一放竟惹下了大祸,简直就是杀身之祸!

  十一点已过。李擘子站起身来说:回去了。我说:不行。花甲之寿。岂能如此怠慢。李擘子说:和了诗,吹了牛。意思到了,足矣。我说,我作东,得庆祝一下。边说边收拾行头,放入大立柜中,锁好了。李擘子说:盛情难却啊!我们便漫步沿着光大街过了新桥,我说:找一家象样点的饭馆。。。。。。你选一家吧。李石锋说:也好。去窎凰楼。。。。。。李石锋又说:这窎凰楼予我而言,还颇有些回忆:三十岁那年,本来家里要办三十桌请客,我不想搞这些无谓的应酬,家里人只得作罢。正好你八叔要去就任某军军参谋长之职,毛一波要去美国定居,毛一波是《川中晨报》主笔〔主编〕,你八叔是《川中晨报》社长,我在《川中晨报》编副刊《烽火》。我便邀约二位上窎凰楼为之饯行。毛一波无意中提起是我的生日,你八叔便坚决要作东。真乃光阴似箭!三十岁生日你八叔作东,一转眼六十岁,你来作东,巧!巧啊!。。。。。。上得窎凰楼选一临江的窗户下面坐下了。窗户下面可以俯瞰釜溪河,河对岸是富台山,山上还郁郁葱葱,青山绿水还有点“赏心悦目”的情调。既然是祝寿,就把心放宽吧!李石锋说:一人一碗红烧牛肉面足矣!我说:客听主安排,你先坐着。那时候上饭馆得先去买好了菜牌、饭牌,把那饭牌、菜牌交给服务员,等待着服务员再依顺序一一给你端上桌来。我说:我去买牌子,李石锋说:千万不能太哪样啊!。。。。。。我买好了牌子回来,把一大把牌子放在桌子上,李石锋说:哎呀!太多了吗!我说:不多,一盘韭黄肉丝、二两芭牛肉、一盘豆腐干、一盘花生米、两碗红烧牛肉面、四两烧酒,如此而已!李石锋说:太丰盛了吗!多少钱?本不该问,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上过馆子了吗?更不用说这窎凰楼!我说:彼此彼此,但愿你老古稀之寿能够真正的给你庆贺一番。。。。。。这一起,总共三块钱。李擘子说:我俸禄的五分之一啰!〔他此时一个月只有十五块钱〕李擘子被张羽高封赠为“吹牛大王”,而张羽高〔自贡市文联主任,解放前作过教授。〕自贬为:“吹牛二王”。那服务员把豆腐干、花生米、四两烧酒先端来了。我说,酒、一人二两。李擘子说:我还敢喝酒?这左肺穿孔。怕不要命啰!。我说:跟你祝寿,我喝酒,岂有此理吗!少喝一点。李擘子说:我看着你喝比我自己喝更有滋味!嗨!真的。我来杯白开水。对饮。我便慢慢的喝酒,“吹牛大王”便又吹起牛来:在这窎凰楼还跟你六伯曾鲁喝过一回酒。。。。。。一九四零年春,我在广西桂林。那时候桂林是全国抗日文化人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抗战文艺最繁荣的地方。夏衍、聂绀弩、秦似主编的《野草》,聂绀弩主编的《力报》副刊,夏衍主编的《救亡日报》,陈残云主编的《广西日报》副刊《漓水》,田汉、欧阳予倩主编的《戏剧春秋》,宋云彬主编的《新道理》,巨赞法师主编的《狮子吼》。。。。。。都集中在桂林,真有点百花争艳,那时候我主要跟《野草》、《力报》、《救亡日报》。。。。。。写杂文,于是跟聂绀弩的交往越来越多,感情也就越来越深。。。。。。哎!还出了件当时惊动文坛的大事情。我们这些人在不遗余力的鼓吹抗战,反动派竟然与我们唱对台戏。当时桂林最大的国民大戏院上演了一部宣杨荒诞色情腐蚀人民意志的名叫《姚凤仙》的平剧,这是当时国民党教育部已经命令禁演的色情戏。是臭名昭著的色情戏《乾隆游江南》的改头换面。地方恶势力和反动当局勾结起来干的。演出很卖座。第一本下来净赚了一万块大洋。便加紧排第二本,更为荒诞色情,预计可以赚到三万大洋。正将上演之前。李石锋写了一篇杂文《耗费》,刊登在聂绀弩主编的《力报》副刊上面。《耗费》谴责《姚凤仙》是一部“以其腐朽的封建的荒诞色情来腐蚀抗日爱国的民众意识。实属对国民意志的耗费。。。。。。是教育部命令禁演的坏戏的改头换面。。。。。。任有害而无益于抗战的坏戏的上演是对于国家民族抗日爱国热情的亵渎。。。。。。”杂文一登出。立即引起舆论界的关注,更引起了戏院老板和当局的惊恐。眼见将要赚到手的三万大洋受到威胁,便先下手为强,顾了一伙打手来到了《力报》编辑部,叫交出作者李石锋。。。。。。又叫交出副刊主编聂绀弩,在编辑部哄闹了一个上午,威胁若不交人决不罢休。。。。。。

  下午,李石锋在旅馆接到聂绀弩打来电话,告知严重情况:流氓打手一伙已经追到他住的旅馆来了,叫他立即到夏衍的《救亡日报》社去避一避。李石锋顺手把房门一关,什么也没拿,匆匆离去。。。。。。刚刚出得旅馆大门,便见几个人横眉勒眼的直向旅馆冲来,幸好这伙人不认识李石锋。李石锋心里明白,故作坦然神色自若泰然漫步与之擦肩而过。一见这伙人冲进了旅馆。李石锋急忙拐进一条小巷,快步向着《救亡日报》社匆匆赶去。。。。。。夏衍正在报社门口焦急的等待,看见李石锋平安抵达,热情的把李石锋引进了他的办公室说:平安就太好了,聂大哥刚才还来了电话。聂绀弩是黄浦军校第二期的毕业生,身材高大魁梧,年岁稍长,所以在黄浦军校时候,大家都叫他聂大哥。弃武从文以后,熟悉的人依然叫他聂大哥。正说着话,聂绀弩又来了电话。夏衍跟聂说:当然当然,这决不是小事,用武力来威胁舆论,真是岂有此理,当然要抗议!。。。。。。夏衍又给李石锋说: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平安第一,我们大家来抗议,一定要进行斗争,正义一定要战胜邪恶!。。。。。。第二天,杜宣来把李石锋接到《戏剧春秋》社去,因为田汉、欧阳予倩他们那里住地比较宽一点。

  恶势力并不只此罢休,派来了更多的人,站据了《力报》编辑部,大吵大闹、威胁谩骂、声言再不交出李石锋,或者聂绀弩就要砸烂报馆、抓走编辑、捣毁排字房。情势十分紧迫。

  聂绀弩、夏衍等立即四处奔波,首先聘请了有名的大律师,在《力报》报社大门外贴出大幅公告:“本报聘请大律师某某为报社法律顾问”以张声势。同时出钱请来警察日夜守卫着排字房。第二天桂林各大报刊:《力报》、《救亡日报》、《广西日报》、《戏剧春秋》都一致对敌,纷纷刊登谴责、批评、质问的文章。向广西政府当局呼吁应该主持正义、制止妖风邪气。律师也公开向广西省文教厅进行交涉提出申诉。爱国舆论总动员,加上各种合法斗争的配合,正义的力量形成了相当的威力,在当时的桂林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广西省文教厅只得命令“禁止演出平剧《姚凤仙》”。正义战胜了邪恶。为此,夏衍在一九四零年六月九日《救亡日报》副刊《文化岗位》上写了《岗语》:《批评与打手》。以之来庆祝和纪念这一正义战胜邪恶的斗争胜利。李石锋在当时亦因此而名噪一时然而,恶势力却难消怨恨,花了几千块大洋排好的戏被一篇文章绞杀了,怒气难平,便雇佣了杀手要“黑办”李石锋。以绝后患。聂绀弩只得筹集点路费叫李石锋赶快离开桂林去重庆,又说:恐怕我也得离开这里,到重庆来。。。。。。

  李石锋说,我到了重庆不久,聂绀弩也来重庆了,我们在重庆呆了几年。。。。。。后来我在重庆被特务追杀又逃回了自贡市。。。。。。后来,聂绀弩在重庆也呆不下去了,想去香港,没有路费,便来到自贡市找我筹集路费。。。。。。我为聂绀弩筹集了一百块大洋,聂绀弩正准备启程去香港,我们就到这窎凰楼上来为之饯行。走到正街,迎面来了一人。高大魁梧、昂首阔步。聂绀弩一见,急忙上前,两人热情的含喧、热情的握手,一个直叫聂大哥、一个直叫老弟,把我冷在了一旁。我打量这人浓眉大眼,一脸英武之气,面生而又似曾相识。。。。。。聂绀弩介绍说:这是曾鲁,曾将军。曾鲁说:哎,聂大哥!不必这么叫吗。聂绀弩又介绍说:这是李石锋。曾鲁说:知道,李敬修老伯的独生公子。李石锋说:也鲁兄和我很熟,曾将军未曾见过面。曾鲁说:不能这么叫吗,世兄吗,叫我六哥好了。一起到寒舍小聚吗。聂绀弩说:我们约好了去窎凰楼,老弟也赏光吧。曾鲁说,好啊。他身后还有两个副官,曾鲁打发他们回去了,我们就一起上了这窎凰楼。聂绀弩和曾鲁是黄浦军校二期的同学。两人颇多怀念,又把我冷在了一边。。。。。。酒喝得不少。三瓶茅台三瓶花雕,当然都是些高档菜肴。花了好几块大洋。。。。。。聂绀弩解放以后作北京市市文联主任,也发表了一些作品,“鸣放期间”也被打成了右派,而今自然是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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