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中古时代·隋唐时期(上册)

第四章 本卷编写旨趣

中国通史 作者: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


  第四章 本卷编写旨趣

  本卷是《中国通史》第六卷,即隋唐史卷。

  隋唐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的强盛时期,特别是唐代前期更是如此,较之秦汉还尤过之。以前史家以汉唐疆域相比较,谓唐时南北如汉之盛,东不及而西过之,这是指开元、天宝之际来说的。其时唐代东疆不渡辽河,不如汉时尚有辽东和玄菟两郡。其实早在唐高宗时,东占高丽和百济,不仅东渡辽河,而且已过鸭绿江了。唐时于西疆设安西都护府。都护府所辖的四镇并不以葱岭为限,而所设的羁縻州竟远至于波斯,也就是现在的伊朗。其后波斯王卑路斯为大食所迫,尚归老于长安,这也是前代所绝无仅有的。这样广土众民的皇朝,为史书所少见。

  自西晋永嘉乱离之后,民族间的纷扰和冲突,仿佛无有已时。不过由纷扰而逐渐重新组合,却也是势所必然的趋向。隋唐两代承南北朝之后,重新组合已成定局。既已重新组合,就会发出新的力量。隋代历年虽甚短促,这样的力量就已经有所显现。到了唐代更是分明可见。唐朝中枢大员,不必细考其个人的生平履历,仅从姓名之间就可略见其时的风尚。唐穆宗长庆年间,元稹曾为平章事。元稹殁后,白居易为制挽诗,有句说“元魏帝孙唐宰相”。至于边庭将帅,尤其是无间华夷。重新组合并处,得以各尽所力,这也是难能可贵的。

  在这样泱泱大国中,如何普及中枢政令,求其如臂使指,不误朝夕,就必须讲究交通。隋唐时期承前代之旧,交通道路是有一定的基础的。唐时驿道的设置,为当代后世所艳称,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唐初始定鼎,为高昌所轻。高昌所恃者,是所见秦陇之北,城邑萧条,而碛路艰险,唐兵难以猝至,而唐兵竟然迅速达到碛口,高昌就不能不束手受缚。唐初驿道初创还是如此,其后更加完备。

  由隋初至于天宝年间,可以说是隋唐时期的承平盛世。中间虽有大业末叶的乱离,创痛并非细小,唐初休养生息,也就得到恢复。由于承平日久,封建经济就会得到发展,唐初所制定的租庸调制度,在当时说来,还算是取民有度,至少比起南北朝时期,应该说是好一些。虽然在开元年间逃户还成了问题。封建社会是有难以克服的缺陷的。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工商业也就相应地兴旺起来。黄河流域丝织业的兴盛可以说超迈前代。丝绸之路虽不创始于唐代,唐代得益更多,更促进社会经济的发展。经济发展,社会就会显得富庶。杜甫诗:“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正是当时社会的写照。社会富庶显示国家的强盛,也是强盛的基础。唐代前期不时对外用兵,这是府兵制度的优越处,而一再出兵远征,并未引起经济的困窘,也是实际的情形。

  由于国力的强大,也使文化昌盛起来。隋唐以前,由于南北分裂,文化也就各成体系,隋初统一全国,南北文化相应融为一体。而域外文化因之相随俱来,特别是西域文化更特别为当时人所喜爱。中华民族是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隋唐时期就是具体的例证。中华民族固然是善于吸收外来文化,也不吝于向外传播中华文化。中华声教被于四方,也显示出强盛皇朝的气派。

  这样的盛世丰采,强盛的显现,应该是这一时期的特色。本卷对于这一特色反复作了说明,使这一特色更易为世人所知。

  隋唐时期也和其他皇朝一样,自有其典章制度,而且也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其中有的还流传下来,为后世所遵用,有过若干影响。隋唐两代都以尚书省总绾全国政务,省内各设六部,各有专责。部的名称前后不尽相同,唐时始确定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这样的制度一直为后来各皇朝所沿用,直到近代,部数才不断增多起来。推本溯源,固可以追踪于《周礼》六官。但即令当时已有这样的制度,后来却未延续推行,直到隋唐才又重新提起。其实所谓《周官》六官之说,不过是隋时创立新制的借口,不一定就是渊源的所自。虽不一定就是承前,但确是启后,对后来还是有影响的。和六部的道理相仿佛的还应数到科举。隋初废除南北朝以来九品中正取士的旧制,改为科举。唐代踵行新制,益加周密。其中由进士科取得的人才,率能获升高位,主持皇朝大计。后来各代皆遵循这样的制度,科目名称虽不免有所改变,总的体制却是一脉相承,未离旧轨。直至清代末年,兴办学校,才行停止。

  就是赋税制度也相仿佛。唐初定制,以租庸调法作为赋税制度,征取民间财物,用这样的收入,推行政治和豢养兵士。租庸调法是以人丁为本,户籍不整,田亩卖易,遂使租庸调法难以继续运用。中叶以后,改行两税法,分夏秋两季征收。此法施行后,为后世所遵用,直至明代另创一条鞭法,始告一段落。当然还有其他的典章制度,也起到相似的作用。这样一些典章制度的创立和推行,不能说和当时国力强盛没有关系,法制紊乱和不行,所产生的消极影响也就难以避免了。

  唐代的盛世到了开元、天宝年间遇到了转折点。盛极而衰,这在以前的皇朝都曾经有过类似的遭遇。当然其间的因素和过程也还不尽相同。就唐代来说,安史之乱的前后迥然而异。安史之乱虽告平定,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内而藩镇跋扈,外而强邻侵略,再加上朝臣朋党,将帅离心,几乎成了遍地荆棘,步履维艰。从安史之乱开始,就是皇帝也难于安居,玄宗和僖宗先后避难到过成都,代宗避难到过陕州,德宗避难到过梁州,狼狈匆促,仿佛不可终日。当然还不免发生过农民起义。黄巢虽然没有取代了唐帝,李家皇朝的日月也是屈指可数了。唐代的倾覆也和以前所有的皇朝一样,是难于避免的规律,却自有其前因后果,不能一概而论。

  安史之乱的爆发,是唐代由强盛转向衰弱的标志,因此,一般历史家往往把安史之乱作为唐朝前、后期的分期线。主张唐史三段论的学者,也并没有改变安史之乱的这样的历史地位。

  就在唐走向衰弱过程中,也促使全国经济重心的南移。这是说,全国经济重心是在黄河流域的下游,这时南移到长江下游三角洲太湖流域。这对唐朝的盛衰有很大的影响,对以后的历史演变影响更为巨大,不能漠然视之。这种经济重心南移的趋势,远在唐代以前就不断在发展之中,安史之乱时黄河中下游所受的摧残,至为惨酷,促成人口的大量南迁,其后藩镇割据,征发无厌,竟使中原经济难于稍有恢复,更说不上重心所在如旧复原。长江下游三角洲太湖流域的经济本来远不能和黄河流域中下游相比较,由于在不断发展中,相差已非过多,安史乱时,人口突然增多,发展就更显得迅速,因而就凌驾于黄河中下游之上了。对于当时皇朝的影响,最为显著的就是漕粮的供给。隋唐皆都于长安,长安位于关中平原,虽以富庶见称,但皇朝所需的粮食,还是须由关东漕运而来。运输漕粮的地方,隋及唐代前期就没有指望过江淮之间及其以南的地方。安史之乱中原遭到破坏,乱后也无从恢复,皇朝所需的漕粮就不能不仰给于长江下游三角洲太湖流域,再廓而大之,就是东南八道。这是说,由江淮之间一直伸到南岭的北麓了。由东南八道运输漕粮达到长安,主要依靠一条汴河,唐代后期,皇朝为了和跋扈藩镇争夺汴河的控制权,曾经费了偌大的心力。

  自从经济重心南移之后,皇朝所致力的是如何解决都城所在的粮食问题,不能足食,就难以足兵。在那个时期,要想足兵,还须豢养马匹,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军队的装备问题,有兵源而无马匹,也是无济于事的。隋及唐代前期,养马是一项要政。陇右道就是最为适合的养马地区。唐代前期兵力所向无敌,就是不仅有兵源,还有最好的马匹。安史乱时,吐蕃乘机东侵,夺去了陇右道,这不仅使长安受到威胁,养马之地也随着完全失去。皇朝自己没有兵力,就不能不受地方势力的摆布了。

  应该说,经济重心的南移,还不仅是漕粮运输的问题,经济是基础,是能够影响上层建筑的。因而涉及的范围相当广泛,特别是文化方面更为明显。随着长江下游三角洲太湖流域经济的发达,文化也就随着昌盛,这在唐代后期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这种趋势不仅限于唐代,唐代以后一直没有改变,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隋唐时期的这些历史特点,都应在本卷的论述之列,这些都是重大的历史问题。我们虽缺欠雄健的史笔,但也要尽其所能地向这个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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