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中古时代·元时期(上册)

第二节钦察汗国

中国通史 作者: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


  第二节 钦察汗国

  钦察汗国在《经世大典图》和《元史·地理志·西北地附录》中称为“月祖伯所封地”,在非汉文文献中又称金帐汗国或术赤兀鲁思,由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的封地发展而来。成吉思汗生前分封诸子、诸弟时,术赤得到的土地是:自也儿的石河以西,直至蒙古军队马蹄所及之处。术赤在世时,其实际统治地域包括扎牙黑水(今乌拉尔河)以东的草原和阿姆下游的花剌子模北部和忽阐河(今锡尔河)下游汇入咸海处。

  成吉思汗西征时,哲别、速不台率领的蒙古军曾越太和岭(今高加索)侵入钦察草原。1235年,术赤次子拔都率军西征,降服了扎牙黑水以西、也的里河(今伏尔加河)流域的钦察、不里阿耳等部和斡罗思(俄罗斯),迫使斡罗思各公国称臣纳贡,并继续向东欧扩张。1241年元太宗窝阔台去世后,拔都回军至也的里河,建立钦察汗国,其统治地域东起也儿的石河、西至斡罗思、北达今北极圈一带,南越太和岭(今高加索山),直至伊朗之地。

  钦察汗国幅员极为辽阔,境内民族众多,社会发展水平不一。花剌子模、也的里河流域、克里米亚、太和岭以北等地区住有花剌子模人、不里阿耳人、莫尔多瓦人、阿速人、希腊人和斡罗思人,他们从事农业、工商业。也的里河下游的拔都撒莱、别儿哥撒莱,花剌子模的玉龙杰赤、克里米亚的速答黑、迦法和阿速海(今亚速海)畔的阿速夫等城,是东西贸易的中心。而草原上的康里、钦察、突厥蛮(土库曼)诸族,则过着游牧生活。随拔都西迁的蒙古人为数不多,居住在草原上,向各地及斡罗思各公国派出八思哈(镇守者)监领并征收贡赋。他们逐渐被周围的操突厥语诸部同化。

  拔都建都于也的里河下游的拔都撒莱城(今苏联阿斯特拉罕附近)。拔都的十三个兄弟的封地分布于汗国各地,形成了隶属于钦察大汗的半独立兀鲁思。其中拔都的兄长斡儿答及其后裔据有今西西伯利亚和哈萨克斯坦,形成白帐汗国,势力最大。蒙古贵族统辖的万户、千户、百户和十户既是行政单位,又是军队编制。

  术赤系诸王与窝阔台系诸王宿怨很深,拔都曾拒赴议立元定宗贵由的忽里台大会。贵由即位后企图以武力消灭拔都的势力,派出大将野里知吉带赴阿兰(今高加索以北)一带,去逮捕拔都的属员,而他本人则借口赴叶迷立养病,率大军随后西行。拔都下令反抗野里知吉带,从拖雷妃唆鲁禾帖尼处得知贵由的动向,亦率军东行以为备。贵由行至忽木升吉儿突然死去,以拔都为首的术赤系诸王与拖雷家族结成联盟,召集忽里台大会推举蒙哥为帝。并派遣其弟别儿哥率军赴漠北,拥立蒙哥,蒙哥登基后,为报答拔都拥立之功,双方以塔剌思河为界分治蒙古国。别儿哥得受赐谷儿只地。

  拔都逝世于1255年,其弟别儿哥(1257—1266年在位)继立。虽然钦察汗国是第一个获得实际上半独立地位的西北宗藩政权,但在名义上钦察汗国仍然尊奉蒙古大汗为宗主。1260年,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各自召集忽里台大会,分别宣布即皇位。在四年的争位之战中,别儿哥表面上保持中立,向双方遣使劝和①,但实际上阿里不哥得到了别儿哥的支持②。当时的钦察汗国境内的不里阿耳的钱币上,铸有把阿里不哥称为大汗的铭文。

  察合台兀鲁思汗阿鲁忽,利用受命为阿里不哥征集军需补给之际,把麻速忽统治下的原蒙古国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辖地西部据为己有,排挤术赤家族的势力。1262年饮察汗国与伊利汗国之间为争夺太和岭(今高加索)以南地区发生战争,术赤后王无力东顾。别儿哥只得听凭察合台汗国在中亚扩张。别儿哥与密昔儿(今埃及)的马木鲁克王朝建立联盟,加剧了钦察、伊利两汗国的矛盾。1264年阿里不哥投降后,忽必烈曾遣使请别儿哥东来参加聚会,商议赦免阿里不哥。别儿哥表示同意,并决定参加聚会,但最终并未能成行③。

  1266年,拔都之孙忙哥帖木儿(在位至1282年)即位,得到忽必烈的正式册封④,忽必烈数次派遣铁连出使,要求双方夹击海都。据铁连回来报告,忙哥帖木儿曾表示:“祖宗有训,叛者人得诛之。如通好不从,举师以行天罚,我即外应掩袭,剿绝不难矣。”(《元史·铁连传》)据《瓦萨甫史》记载,忙哥帖木儿曾于1268年出兵进攻海都。此战可能与铁连出使有关。但察合台汗国在西北地区的扩张损害了术赤家族的权益。在对付察合台汗国的问题上,海都与忙哥帖木儿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双方由对立转为结盟。在忙哥帖木儿的帮助下,窝阔台汗国占领了一些本不属于窝阔台家族的地盘①。在海都与八剌争夺今锡儿河中游地区的战争中,忙哥帖木儿派出军队与海都共同作战,取得了胜利。

  1269年,钦察、窝阔台与察合台三汗国召开塔剌思忽里台会,达成了共同反对拖雷家族控制的元朝和伊利汗国,并划分各自在阿姆河以北地区的势力范围的协议。至元十三年(1276),元朝驻守阿力麻里的军队中的诸王蒙哥之子昔里吉叛变,劫持统帅忽必烈之子那木罕和丞相安童,把他们送赴钦察汗国境。1284年脱脱蒙哥嗣位,钦察汗国改变对元朝的政策。至元二十一年(1284),那木罕、安童等人才获释返归②。脱脱蒙哥表示服从朝廷,愿意东来参加朝会③。脱脱蒙哥(1282—1287)和秃剌不花(1287—1291)两汗在位时,钦察汗国的大权落到宗王那海手里,直到1300年,脱脱汗(1291—1313)击败那海,汗权才得以恢复。

  钦察汗国的东部藩属术赤长子斡儿答家族白帐汗封地,原先与大汗的直辖地相连。海都兴起后,隔断了元朝与术赤家族领地的直接联系。与海都接壤的白帐汗系宗王古亦鲁克为争夺汗位,投靠海都、都哇。古亦鲁克的对手伯颜曾遣使元朝,要求双方联合作战。元朝的军队攻击海都,从谦州深入钦察汗国控制下的亦必儿·失必儿之地(今俄罗斯鄂毕河中游地区)。 1302年,脱脱汗和伯颜出兵2万,与元成宗的军队联合进攻都哇和察八儿。此后钦察汗国长期与元朝维持友好关系。

  十四世纪初海都死后,察合台兀鲁思汗都哇改弦易张,主动向元廷请和,最后促成了包括钦察汗国在内的蒙古诸汗国间的约和①。至大元年(1308),元武宗遣月鲁出使钦察汗国,册封脱脱为宁肃王。

  1313年,忙哥帖木儿之孙月即别(在位至1341年)即位,元仁宗遣使例行册封。元仁宗时,元朝与察合台汗国之间再度发生大规模边境冲突,战端重启。为防止腹背受敌,察合台兀鲁思汗也先不花曾遣使月即别,挑拨元朝与钦察汗国的关系,要求钦察汗国站在察合台汗国一边,共同反对元廷,遭到月即别汗的拒绝②。元廷与月即别之间使臣往来频繁。1330年成书的《经世大典图》中录有钦察汗国地名10个。1336年,月即别遣使元朝,要求领取份地岁赐以赈给军站。1337年,元政府专门设立总管府,执掌术赤后王平阳等处份地岁赐,每年按额发给。月即别在位时,伊斯兰教在亦的勒河下游广泛传播,钦察汗国的国势亦达到极盛期。今乌兹别克族即得名于月即别的名字。

  月即别之子扎尼别(1342—1357)时代,钦察汗国开始走下坡路。1357年,扎尼别被杀,汗国内乱时起。23年间,钦察汗更替了二十余人,万户马麦利用这种混乱的局面掌握了朝政。1371年以后,斡罗思各公国停止缴纳贡赋。1380年,马麦征讨斡罗思战败。同年白帐汗脱脱迷失在篡夺察合台兀鲁思汗位的帖木儿的支持下,击败马麦,成为钦察汗,从此汗位转入白帐汗家族。1382年,他攻占莫斯科,强迫斡罗思诸公国重新纳贡。脱脱迷失强大起来以后,与控制中亚的帖木儿发生冲突,双方在1389年到1395年间进行了三次大战。帖木儿攻入伏尔加河流域和克里米亚诸地,击败了脱脱迷失,钦察汗国的经济遭到极大的破坏。

  从十五世纪二十年代起,钦察汗国陆续分裂出失必儿汗国(西伯里亚汗国)、喀山汗国、克里米亚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等突厥化的蒙古政权,钦察汗统治的疆土被称为大帐汗国。1480年,钦察汗阿黑麻进攻斡罗思,在斡罗思大公伊万三世的优势兵力前退却。1502年,大帐汗国灭亡。

  尽管钦察汗国与元朝相距遥远,元代中国内地与钦察汗国统治下的各民族之间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却比过去历史上任何朝代都要密切。早在元太宗窝阔台时代,蒙古国就设置了从首都和林到伏尔加河下游地区的驿路。当时的使臣只要持有元政府发给的金、银牌符就可以通行无阻。据往来于途的欧洲商人记载,从钦察汗国的塔纳(Tana.今苏联罗斯托夫南,顿河河口南岸),有商路通达元朝的甘州、杭州等地。这条路虽然艰难,但对于商贾、过客来说是相当安全的①。十四世纪上半叶,塔纳城的商业相继操纵在热那亚和威尼斯商人手里。许多欧洲商贾从这里出发,到中国贸易。从匈牙利、甚至从意大利来的商人,不用去中国,在钦察汗国都城别儿哥撒莱就可以买到中国的丝织品①。考古学者在原钦察汗国统治区各地发现了许多中国产品。如萨拉托夫附近发现的中国式丝织对襟衫,别儿哥撒莱出土的带有汉字铭文的铜镜等②。

  除了从汉地输入手工业制品以外,还有不少中国工匠被征发或随商队来到钦察汗国,从事劳作。根据学者们研究,撒莱和钦察汗国其他城市发现的元代铜镜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从中国输入的(带有汉字铭文),另一类则是本地生产的(带有阿拉伯字铭文)③。这不但说明中国的铜镜受到当地人民的喜爱,而且也说明汉族工匠把中国的制镜技术带到这里,并教会当地工匠掌握了这门技术。

  在蒙古西征中,有很多钦察人、阿速人归附、被俘或为质来到中国。他们为蒙古贵族牧马、捣制马乳,或充当兵卒。其中少数人起家行伍,爬上统治阶层,成为蒙古统治者镇压各族人民的工具,在元代政治舞台上扮演了重要角色。长期定居中原、江南的钦察人、阿速人,后来逐渐接受汉族文化,与汉族融为一体;而另一部分则与蒙古族融合在一起了。

  元代还有不少斡罗思人被迁至蒙古高原和中原各地。他们中有的充当工匠、兵丁,有的成为奴仆。至顺元年(1330),元政府下令将这些斡罗思人收聚起来,达万人之多,组织了一个“宣忠扈卫亲军万户府”,在元大都附近拨地100顷,让他们屯田④。这样大量的欧洲人移居中国,在历史上是空前的。

  

  ①《史集》,汉译本第2卷,页299。

  ②《史集》,汉译本第2卷,页296。

  ③《史集》,汉译本第2卷,页310—311。

  ④《史集》,汉译本第2卷,页311。

  ①《史集》,汉译本第2卷,页14。

  ②据《元史·世祖纪》,那木罕于1285年3月到达大都。

  ③《史集》,汉译本,第2卷,页317。

  ①参见刘迎胜:《元代蒙古诸汗国的约和及窝阔台汗国的灭亡》,《新疆大学学 报》1985年第2期。

  ②哈沙尼:《完者都史》(Qashani,Tarikh-iUljaytu),1969年德黑兰罕伯莉波斯文刊本,页145—146,页175。

  ①柏格罗提:《通商指南》,此据玉尔:《契丹及通往契丹之路》,页292。

  ①《金帐汗国兴衰史》,汉译本,页122。

  ②《金帐汗国兴衰史》,汉译本,页122。

  ③同上书,页141,及版图33—34。

  ④《元史》卷一○○《兵志》;卷三四《文宗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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