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中古时代·清时期(下册)

第二节 在解剖学上的贡献

中国通史 作者:白寿彝总主编;王桧林,郭大钧,鲁振祥卷主编


  第二节 在解剖学上的贡献

  解剖学是形态医学的开端,是一切医学基础理论的基础。我国的解剖学起始是很早的。在《灵枢经·水篇》中就有:“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①的记载。之后又有过一些以了解人体形态结构为目的的解剖活动。《汉书·王莽传》记述:“翟义党王孙庆捕得,莽使太医尚方与巧屠共刳剥之,量度五脏,以竹筵导其脉,知所终始,云可以治病。”②宋代吴简和杨介进行过两次较为细致的解剖,并分别绘成《欧希范五脏图》和《存真图》,这可以说是中国早期的解剖学图谱。然而,由于封建伦理道德提倡“以孝事父母,以恕待他人”。所谓孝,则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所谓恕,则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要求人们不仅要谨慎保护父母及自身体肤的完整,还要不毁伤他人身体,因而解剖学作为一种直接毁伤躯体的行为,在中国古代难以开展,导致了解剖学的发展相当缓慢,大都是循经所云,相沿传袭。

  王清任早在青年时期阅读古医书的过程中,便发现古人关于脏腑的论述有一些含糊不清,甚至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他不甘人云亦云,因而颇感苦恼,“自恨著书不明脏腑,岂不是痴人说梦,治病不明脏腑,何异于盲子夜行”③。由此立更正之心。然而,他身处以孝恕伦理道德代替法律的封建社会,欲亲见脏腑,又谈何容易?他虽竭思区画,无如之何,悬念十年,茫无所进,只能等待时机。至嘉庆二年(1797)他的一片苦心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四月上旬,他行医来到河北省滦州稻地镇,正逢此地小儿传染病流行,病死率极高。贫苦人家无力承担丧葬费用,只得用草席包裹孩尸,浅埋于义冢荒野。当地风俗又以为不必深埋,孩尸被野狗吃后,弟妹可避灾不死。因此,各处荒野乱坟中,破腹露脏的尸体每天不下百数,惨不忍睹,臭气熏天。王清任为了亲见脏腑,释其悬念,每天清晨骑马到荒郊野坟,不避污秽,对尸体显露的脏器进行仔细的观察。然而由于这些尸体都经野狗啃食,脏器破损残缺,大多是仅留着肠胃,少有保存完整的心脏肝脏的。他只能互相参照,反复体会,连续观察了十天,参看了百余具尸体,使他大开眼界。他认识到古书中描绘的脏腑与实际不相符合,即使件数的多少也不尽准确。但是,由于尸体均遭破坏,对于胸中膈膜的形态,其位于心上心下,是正是斜,他未能亲见,故仍存疑惑。

  嘉庆四年(1799)六月,王清任在奉天遇上一次机会。一个因疯病打死丈夫和公公的女犯要被处以剐刑。他紧跟至西关,忽然领悟到那是个妇女,据伦理道德是不容近前观看的,只得远而避之。等到行刑者提着犯人的内脏从他面前经过,他才观察到这成人的脏器形态与小儿相同。嘉庆二十五年(1820),他在北京又遇上了一次机会,一个因打死母亲而处以剐刑的男犯被行刑于崇文门外。等他赶到,行刑已结束,膈膜行刑时遭破坏了,仅见到脏腑。他不得已在道光八年(1828)五月再赴刑场观察,又未得近前。他屡经挫折,虽已见到了大部分的脏腑,但对膈膜一物尚不明了。他不甘随意提笔,因而耿耿于怀,仍设法多方访问。

  道光九年(1829)十二月,北京安定门大街板厂胡同恒家请王清任出诊看病。席间闲谈,王清任说到自己留心四十余年未能将膈膜验明一事。刚好江宁布政司恒敬公在座。此人曾镇守哈密,领兵于喀什噶尔,所见诛戮尸体极多,对膈膜一物知之甚详。王清任喜出望外,恭敬请教,恒敬公被王清任求实和执著追求的精神所感动,向他详尽地说明膈膜的形态和位置。王清任对于脏腑形态的观察研究工作经历了四十二个春秋的努力,至此才告一段落。他将观察结果和研究心得,绘成二十五幅脏腑全图,配以文字说明,撰成了《医林改错》的上半部分。

  长期以来,王清任坚持对人体脏器进行实际观察,因而对人体脏腑的认识比前人有了较大的进步,改正了前人对脏腑认识上的某些错误。如,纠正了所谓肺有六叶两耳二十四孔,肝有七叶,心有七孔三毛等等说法,补充了当时解剖学上的一些不足。他对胰脏、胰管、胆囊管、幽门括约肌、肠系膜等均作了详细描绘和说明。这些描述与现代解剖学相对照,基本上是正确的。其他如对膈膜形状和位置的叙述,视神经的发现,对会厌作用的认识,对脑功能的看法等等,都较前人有着显著的进步。值得一提的是,王清任对心血管系统的观察和研究。虽然著作中把血管误称为气管,错误地认为心无血,但是他对于血管形态、位置、走行路线的描述是相当精彩的。他观察到了颈动脉(左右气门)、主动脉(卫总管)、肠系动脉(气府)、肱动脉、肾动脉、股动脉等等,把动脉称作为“卫总管”,把静脉称作为“荣总管”。他指出:“卫总管体厚形粗,长在脊骨之前,与脊骨相连,散布头面四肢,近筋骨长。”而“荣总管体薄形细,长在卫总管之前,与卫总管相连,散布头面四肢,近皮肉长”①。并指出荣总管与卫总管长短相等。这种清楚明了的描述,在我国解剖学史上可以说是空前的发现。此外,他的脑髓说也是相当杰出的。他指出:“灵机记性不在心在脑。”②他认为耳目喉鼻舌等均与脑相通,在脑的指挥下完成视听言嗅等功能。在当时的条件下,王清任的这些见解确是难能可贵的。我国解剖学家侯宝璋教授在研究了王氏著作,历述其八个方面改正前人解剖之错误后曾指出:“王氏虽未能尽改古人之错,而其敢于疑古及创造之精神,实可钦佩,至其观察之能力,亦甚精审。”③

  

  ①陈璧琉等:《灵枢经白话解》人民卫生出版社1963版。

  ②《汉书·王莽传》卷99,中华书局1962版。

  ③陕西省中医研究院:《医林改错注释》第6、7页,人民卫生出版社1985版。

  ①《医林改错注释》第45页。

  ②《医林改错注释》第38页。

  ③侯宝璋:《中国解剖史》,载《医学史与保健组织》,1957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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