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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追梦(1)

真情与无畏:从女工到Google台港业务总经理 作者:张成秀


妈的本名其实不是“陶蕙芳”,而是“陶婧培”。婧,是纤弱的样子(妈才155公分高,也算人如其名,但她却是外柔内刚);培,是因为她刚好是“培”字辈。以前通常每个家里都会给每一代一个共同的字做名字,这样大家即使分枝散叶,还是很容易算出互相的辈份,所以常有八旬老翁叫乳臭未干的小孩“叔公”的笑话。爸告诉我们,咱家谱是“大庆荣宗,成龙道德”。爸是“宗”字辈,所以我们家三个小孩都是“张成X”,成字辈。本来一般女儿取名时不用套族谱上的字,但我的却有,可能是因为妈是培字辈,而她父母也让她用“培”来取名吧?

妈是长女,她说下面好几个弟妹都早夭,好不容易后面一连五个弟弟都保住了,她就变成了父母唯一的女儿,也成了大姊头,个性爽朗大方,很喜欢帮助人。从前有个表弟常被人欺负,我妈会出来护着他,帮忙主持正义,连要过河,都会背他在背上,怕他被水冲走。后来妈车祸住院,即使在SARS期间还常来探望她的,就是这位表舅。

妈从小聪慧过人,学什么像什么,表姊们在学女红时,她在旁瞄一眼就会了。求知若渴的她一心向往去城里念西式的学堂,奈何外公外婆舍不得把唯一的女儿送到城里,一直把她留在身边,请私塾老师来家里教,念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后来战乱风声鹤唳也就中断了。据说外公精通中医,常帮助别人,不拿钱,当是做好事,可惜没传给我妈,不然妈就可以像韩剧《大长今》中的李英爱啰!

家中有些田产,听妈说家乡冬天好冷,幸好有自家酿酒的酒窖,妈有时就揣些花生在口袋,躲到酒窖里,因为里面要发酵,暖烘烘的,还不时嘴凑着滴管吸吮几口新酿出来的酒,快活似神仙。难怪后来妈酒量一直很好,还会自己“私酿”很多好棒的酒,有桂花酒、药酒等。妈还有一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好些亲戚都是常客,喝完还要。可惜妈的绝活我没一样学会。

16岁,家中先是听到有日本人要打过来了,传言说女生会被欺负占便宜,赶紧叫她女扮男装,还时常在脸上沾些煤灰,让自己看起来灰头土脸。别人可能会因此而愁眉苦脸,妈好动活泼,反而觉得如鱼得水,可以像男生一样活动自如。

后来风声愈来愈紧,家人放心不下,决定叫妈去上海投靠亲戚家避避风头。听妈说,那段时间上门提亲的不知有多少,但妈惦记着父母不在身边,不敢自己做主,又一心仍想念书。那时有个表姑妈,人很好,表姑丈官做很大,随国民党来台湾,还带了好几个亲戚的女儿来念书,后来都过得不错,有在学校当老师的。妈也不知为什么阴错阳差,未能成为其中的一个幸运儿,反而是当上海不安全的时候,命运巨大的手掌又再度将她推往更南方,她来到了香港,投靠了更远房的亲戚,是张家。虽然家里很有钱,但能接待妈就算是人情了,当然不可能把她当大小姐侍候,就叫她当下女。妈那段日子可能不好过,她说有时想家,或是月经痛到腰直不起来,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早做晚做。妈后来嫁给爸爸又是姓张,她有时实在做累了,还会咕哝着:“这辈子怎么注定要给张家做牛做马?”

妈从16岁离家,就没再见过她父母一面。住在香港时,有一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回家,在大堂里看到外公,但外公不知怎的在生她的气,脸背过去,硬是不正眼瞧她,妈一直哭求他,他还是头也不回……妈醒来时,发现自己真哭肿了眼。后来辗转听到外公去世的消息,妈算算日期,就是在做噩梦那段时间去世的,原来那是预兆她再也见不到外公的面。

妈是一直等到31岁才结婚,在那年代已算是老小姐了。想是家回不去了,等了15年,终于放弃了。

嫁给爸爸后,爸一直在做生意办厂,生意总是有风险,所以并不稳定。妈说像生大哥时,情况还不错,所以看大哥小时候一堆照片,还有彩色的!一看就是肥头大耳的福像,听说照片寄去奶粉公司参加比赛还拿到冠军。

生二哥时就生意不太顺,手头很紧,又碰上台风,家里又浸水,十分凄惨。生我的时候,从没人告诉我那时家境好不好,我只知道哥哥们婴儿时期,都有数张“个人照”,而我除了一张外,其它都是“团体照”。想必已是第四个小孩,早就没有“新鲜感”了(另有一个哥哥早年失散了,详见《渐冻人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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