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淇淋、SARS与车祸

真情与无畏:从女工到Google台港业务总经理 作者:张成秀


一知道妈出事后,立刻“抛夫别女”,束装只身返台照顾妈。看到妈不断有起色,不仅人清醒过来,而且到能坐轮椅,还会东张西望,虽然脑受重伤及有气切不能言语,但还能有些简单的互动,如带她去教会,给她《圣经》会翻页,给她老花眼镜会自己戴等,因此觉得有希望,也有责任继续帮助她。

那时一个人在台湾很可怜,每天形单影只的,白天去看妈,晚上回到家,黑漆漆空荡荡,电视也没有,只好到网咖上网,与家人朋友联系。

妈刚出事没多久,就碰到SARS爆发,本来妈还有不少访客,但大家都主动不敢再来或被我劝不要再来了。妈初期很不稳定,进出急诊、加护病房不知道多少次,这都是被一般人视为最“毒”的地方,搞得我也不敢和朋友接触。有一次,一群老同事很热心帮我忙,还坚持要请我吃饭,我勉强答应,因为心想,我的习惯很好,每天“严阵以待”:N95口罩、干洗手、湿洗手、消毒水、漂白水、杀菌喷雾,一应俱全(台湾已缺货到不行,我还有“美援”──先生的爱心,帮我到处搜括再寄给我)。但吃完那顿饭不久,听说坐我正对面的同事,居然因发烧在家隔离,心里愧疚不已,还是发下毒誓谢绝一切“社交活动”,幸好后来那位同事没事。

不能见朋友就算了,最惨的,还是回美国看自己家人之际。因为当初走得匆忙,照顾妈妈病情稍稍稳定后,就立刻奔回美国。那时SARS风声鹤唳,和平医院已封闭,也有护士死于感染,人人自危,完全不知这是否会变成21世纪的黑死病。天天“浸淫”在最毒的地方,不免有传染家人之虞,于是与家人商量好回去之后,还是要先隔离10天,才能“出关”。我很感动的是先生不怕死,自愿留下来陪我,帮忙打点照顾生活起居。女儿带到公婆家住,定期来探视我,我们想出来的妙方是:她从后院进来,隔着房子面对后院的玻璃门看我。

虽然是我关在房里,像关在动物园里的动物,但女儿却自愿成了被观赏的动物,在后院里跳绳,骑脚踏车,逗我笑,或是把她那运动后红噗噗的小脸蛋,靠在玻璃门上,贴成一个红龟粿。

虽然思念女儿深切,巴不得可以把女儿搂过来好好亲亲抱抱,但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这样也不无望梅止渴的功效。原来就预计只待两周,因为担心妈妈情况随时有变化,过了10天的隔离期,好不容易熬出关,重见天日,重享天伦之乐,也只剩4天,却也没闲下来,和女儿录了一卷录音带准备带回去在床边放给外婆听。

我们“各自表述”:我唱我的老歌《苏武牧羊》,她弹她的莫扎特,倒也其乐融融。

录完音,夕阳西下,凉风习习,和女儿并肩坐在后院的摇摇椅上,啜着H?gen-Dazs(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想到才10天前,台北的水深火热、瘟疫与车祸,恍-若-隔-世-!有种很不真切、小小的,在乱世中苟且偷生的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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