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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苦涩婚姻(10) 

世道 作者:李祝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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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夯结婚的消息对何春秀打击太大了。自她认识石大夯,就深深爱上了这个有头脑、有主见、敢冲敢闯,敢说敢干的小伙子。尽管石老大不同意,她并没有往心里去。老人思想顽固,看不惯自由恋爱,可以理解,有情可原。老人思想转变会有个过程,一时不通,可以耐心等待,慢慢做工作。只要俩人一条心,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正当她四处奔走、托人舍脸说服石老大的时候,石大夯竟然结婚了。对此,她毫无思想准备,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莫非他在跟爹赌气?这也太糊涂了。怎么能拿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赌气呢!表面看来这是一种抗争,其实是屈从,是投降,是拿着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一时间,她的爱突然变成了恨。恨他迁就爹,恨他软弱,更恨他私自作主结婚。这么大的事竟不告诉她,就这么草率、仓促地把事办了。这一手断了她的念想,使她彻底绝望!但她没有哭,也没有骂,只是一天没吃饭,三天没有下地,插上门子在家躺着。这三天,她什么话也不说,谁也不搭理。谁要劝她,她就狠狠地用话呛你,噎你。

她在家躺着,心却静不下来,脑子像盆糨子,像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当她冷静之后,觉得这事也怪自己,那天如果坚持到区里登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问题了。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大意失荆州,后悔莫及呀!

这个倔犟的闺女不服气,不服输,不听别人的劝说,不受命运的摆布。她要看看大夯娶的这个媳妇到底比自己哪儿强?是模样长得俊,还是文化高、工作能力强?她亲自去了一趟码头镇。一打听,这个小俊三年小学没上完,认不得几个字,长得也不咋的。惟一的特长就是爱打扮,手上染着红指甲,脸上抹着白扑粉。地里活会干的不多,倒学得一手好针线,裁裁剪剪,缝缝补补,样样活儿拿得起放得下,还会剪纸绣花。什么鸳鸯戏水,龙凤呈祥,什么喜鹊登枝,荷塘鲤鱼,在她手里都变得惟妙惟肖,楚楚动人。就因为她有这套本事,嫁人挑得挺酸,既看本人,又看家境,就这样挑拣着错过了大好年华,一个鲜嫩的大姑娘变成了老闺女。这才着急发了慌,降低了条件,家境也不挑了,小伙子也不拣了。一说石大夯,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春秀对大夯看中的是人品和能力。那时农村党员还很少,这么年轻就在村里当支书的就更少了。大夯在她眼里是百里挑一的人尖子。小俊却嫌弃这一条,说什么党员有什么用!既不管吃又不顶喝,白戴这么一顶红帽子。当干部成天不着家,费力不讨好,是个傻小子!

何春秀觉得如果小俊比自己好,她也就心平气和了。现在她真为大夯惋惜,你赌的这个气损失太大了!她心里仍然不服输,依然憋着一口气,她要在大夯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让他后悔一辈子!

她又去找石大娥,恳求说:“大娥嫂子,既然大夯没有说成,就在你们村再给我找一个吧。”

大娥用异样的眼光看了春秀一眼:“你还惦记着大夯?”

“不。”春秀把秘密隐藏在心里,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喜欢你们这个村。”

“不一定吧?”大娥看透了春秀的心事,劝她说,“好妹子别犯傻了。叫我说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你就把他忘了吧。”

春秀哀求道:“大娥嫂子,我求你了。”

石大娥推辞不过,只好答应:“那我就回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

石大娥再次回娘家去给春秀物色对象,左比右比,选中了李碾子。

李碾子想与青茶结为连理,逼着李能三入社,结果落了个棒打鸳鸯散,青茶嫁给了河西张家桥村的张文然。为此受到了很大打击,成天闷闷不乐。就在这时,石大娥登门来找他了。他惊奇地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跟李能三那闺女吹了,想给你提门亲。”

真是喜从天降。李碾子赶紧把大娥让进屋里。

大娥进了屋,还没等坐下,碾子就迫不及待地问:“谁呀?”

“看你急的,让我坐下说行吗?”

碾子咧着大嘴憨厚地笑笑,赶紧给大娥搬来一个凳子,用手擦擦上面的土,说,“大娥姑,你请坐。”

大娥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儿当扇子扇起来。碾子顾不得给她拿扇子,就问:“哪村的闺女?我认识不?”

“俺婆家村的何春秀。”大娥说,“她说咱村成社时见你发过言。”

一提何春秀,一个梳麻刷辫儿、大眼睛、能说会道、爽爽快快的漂亮姑娘,立时闪现在碾子眼前。在庆祝曙光社成立的大会上,桥头村有个姑娘代表全区的干部发言,讲得响亮干脆,人们都羡慕她,可他从没想过娶她做媳妇。他觉得自己不配,一下子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大娥姑,人家怎么会看上我哩!”

“就说你愿意不吧?”

碾子嗫嚅道:“我当然愿意啦,可我的条件不行。”

“咋个不行?”大娥说:“春秀说只有两个条件,一是东堤下村的,二要当干部的,你不够哪一条?”

大娥这么一说,碾子立马就说:“她那是看上大夯了,还请大夯去她们村传过经呢。”

“她知道大夯已经结婚了,还坚持这两条,难道你不愿意?”

“愿意是愿意,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少废话。要你愿意,我就去说。”

“说吧,我求之不得哩。”

“说成了,怎么谢我呀?”

碾子见大娥是实心实意的,就说:“如果说成了,怎么谢都行。”

“好,那我就去说了。”大娥说,“咱先把丑话说到头里,说不成你可别骂我。”

大娥回去对何春秀把李碾子的情况一说,春秀说:“这个人我认的。”

“印象怎样?”大娥直奔主题。

何春秀苦笑笑,没有言语。这话咋说呢?他虽认识李碾子,但谈不上印象如何。大娥说:“这个人长相一般,可心眼不错,挺憨厚的。”

春秀说:“这看得出。”

大娥说:“他是大夯的好帮手,民兵连长、副社长。”

“让我考虑考虑吧。”

“那我就听你的信儿。”

何春秀找对象看中的是本人的政治条件和工作能力。至于家庭方面,只要不是地主富农,不封建落后就行。既然碾子是贫农、团员,又在村里当干部,入社积极,她就觉着基本条件可以,但又觉着不理想。她打听了一下,这个碾子干工作冲劲不小,智谋不多,是个将才,当不了帅。她脑子里总抹不掉石大夯的影子。一想起大夯心里就产生激情,这个李碾子却不能给她这种感觉。可她又想,自己要嫁到东堤下村的目的,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让大夯后悔。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就好。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李碾子可以考虑。第二天就去找大娥说:“嫂子,烦你再跑一趟,定个日子见见面吧。”

大娥没想到春秀还真看上了碾子,放下手里的活就去了东堤下村。碾子听说何春秀要求见面,喜出望外,恨不得马上就见,就把时间定在明天。

大娥一走,碾子立马去找大夯商量,见面谈什么,怎么谈,需要注意什么,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石大夯怎么也没想到,大娥又给何春秀介绍了李碾子。这事像在他那平静的心里投进一颗石子,顿时荡起了狂波巨澜。大娥为什么要这么做?春秀嫁到东堤下村,他和碾子、春秀怎么相处啊!现在碾子找他商量这事,他该怎么对碾子说?支持还是反对?说心里话,他不愿意让何春秀嫁到东堤下村,又有没有反对的理由。茫然地对碾子说:“这是你自己的事,大主意自己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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