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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苦涩婚姻(11) 

世道 作者:李祝尧


李碾子不高兴地把嘴一撅:“这事你能不帮我吗?”

大夯有难言之隐,摇摇头说:“别的事我都帮,就这事我帮不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

“你横是给我出个主意呀,去了谈什么?怎么谈?……”

“这种事没有固定模式,得随机应变。”

“大夯哥,你说具体点儿,随什么机?应什么变?”

“我也说不清。”大夯说着想走。

碾子拉住他:“我求你了!”

“别为难我了,去问大娥吧。”大夯说完,扬长而去。

碾子脑子里突然划了个大问号,大夯为什么对这事这么冷淡呢?……

  

19

在农村介绍对象,男女双方见面就是看长相。因有“臊男不臊女”的说法,多是“晃见”,即从侧面看。何春秀不主张“晃见”,因俩人见过。她想进一步了解李碾子,对大娥说:“看人不能光看一张皮,主要是看他的为人处事、思想水平,俺俩谈谈吧。”

听说春秀要谈,碾子就有点紧张。他认为这是春秀想考验他,担心谈不好,一宿没睡好。

第二天,碾子早早吃过饭,刮了脸,脱掉身上那件中式粗布褂子,换上借来的衬衣,虽然瘦点儿,却显得时髦。他还特意在上兜上插了一支钢笔。娘瞅着儿子满意地笑了,“这一打扮,还蛮精神哩。”她反复嘱咐儿子应注意的事项,临出门又塞给他一块儿手绢,又说:“沉住气,要注意人家闺女那眼色,别光低着头……”

这话娘都嘱咐好几遍了,碾子就有些烦,“娘,你别罗嗦了。”说着,抬腿就走。娘回家一看,礼物忘记带了,又赶紧追出来,大声喊着:“点心!……”这才想起给大娥买的那二斤点心,看来是着急了。

那时村里没有自行车,出门就靠两条腿。李碾子一出村,正碰上李仁杰、小物件和一伙子青年社员下地。人们见碾子穿戴整齐,仪表堂堂,便猜出了八九。小物件上下打量他一下,说:“大连长,你这么一打扮,简直像个大干部……”李仁杰把小物件拉开,一本正经地说:“小物件别捣乱了,今天副社长要去相亲。”小物件又问:“哪村的?俊巴吗?”碾子说:“回来告诉你。”人们缠着要吃喜糖,碾子说:“八字还没一撇哩,哪来的糖!如果成了,保准请客。”

李碾子乐颠颠地走了。因为天热,再加上心急,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走到桥头村头,那衬衣就溻湿了,想在那棵大槐树下喘口气,歇歇凉,不料大娥和春秀在这里等着呢,给李碾子来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慌了手脚。大娥刚说介绍他俩,春秀就主动伸过手来,笑盈盈地说:“李碾子同志,欢迎你。”她的表情那么坦然,举止那么大方,毫无矫揉造作之势。他忽地脸红了,汗珠子也淌下来。他感到很被动,赶紧把那点心交给大娥,机械地去和春秀握手。大娥见他满头是汗,便说:“今天天太热了。”春秀看他衣冠整齐,不由地哧哧笑起来,责怪说:“热成这样,还不快把脖里的扣子解开。”碾子连说:“不热不热。”

大娥把他俩领进家,茶壶已经沏好。春秀像主人似的指指炕沿,对碾子说:“坐吧。”碾子拘谨地让着春秀,“你坐你坐。”大娥给他俩把茶倒上说:“爷儿俩谈吧,我到地里看看。”春秀说:“嫂子,你去忙吧,客人由我招待。”

大门咣当一响,碾子知道大娥已经走了,整个小院儿成了他俩的世界,更觉得紧张,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春秀说:“看你衣裳都溻了,快喝点水吧。”他忙站起来谦让,“你喝你喝。”春秀看着他这憨样儿,哧哧笑了。这一笑,李碾子更坐立不安了。

春秀好像要考验他似的,坐下来故意不言声,两只大眼睛不错眼珠地瞅着他,想让他先开口。李碾子却低下头,躲避着她那咄咄逼人的大眼睛,感到如芒刺背,浑身不自在。

春秀见他满脸是汗,就说:“把衣服脱了吧。”

“不热。”碾子不是不热,是不好意思脱衣裳,尽管大汗直流,也这么焐着。

春秀看碾子是个老实人,就不再难为他。主动开口说:“你们村现在忙什么呢?”

“办社。”一说这,碾子来了精神,“自那天开了成立大会,又发展了五户。”

“我真羡慕你们。”

何春秀这么赞扬了一句,李碾子像摆脱了身上的枷锁,轻松了许多。他说:“俺村工作之所以先进,全靠大夯。石大夯你认识吧?就是我们村支书兼社长……”

一提大夯,春秀那颗芳心忽地动了一下,傻小子,若不是大夯,我还不嫁你们村哩。她嘴里说出的却是:“俺们在一块儿开过会,咋会不认识呢。”

碾子自豪地夸奖说:“大夯比我强,有头脑,有心劲。遇事别看不紧不慢的,心里早有主意了。他做工作不急不火,讲得头头是道,以理服人,在村里威信可高啦。”

李碾子在眉飞色舞地夸着大夯,何春秀心里像倒了五味瓶突然问了一句:“大夯媳妇啥样儿?”

何春秀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李碾子随口说道:“挺好挺好。”

“你觉着他俩般配吗?”

李碾子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随口说:“两口子过日子,什么般配不般配!”

她怕碾子看出破绽,便说:“这个大夯无论啥事,都是玩着命地干,要没个好媳妇管着,非累坏身子不行。他媳妇对他好吧?”

碾子说:“这个媳妇不咋的,就凭那爱打扮,人们就看不上,成天涂脂抹粉染指甲,又不会干地里活……”

春秀不禁皱起了眉头。碾子接着说:“这事怪不得大夯,都是他爹闹的,硬是一手包办。”

一提这事,春秀大伤脑筋,轻轻摇摇头,叹口气,又怕让碾子看出事来,便给碾子碗里倒水。碾子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说:“春秀别客气,我不渴。”

“俺村的水既软又甜,好喝着哩。”

盛情难却,碾子就把那碗水接过来猛地喝了一口,不料刚换的水很烫,扑哧喷了出来,一下子喷了春秀一身,前襟湿了一片。碾子觉着挺不好意思,红着脸去擦。春秀躲着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这个小插曲把刚才谈话打断了,一时不知说啥好。碾子心里自责自己,干嘛喝这么急,像一辈子没喝过水的,显得没出息。

春秀觉着刚才谈的是题外话,俩人的事还没提,便问:“碾子,你在村里干什么工作?”

“在社里给大夯当助手,是个副社长。”

“听大娥嫂子说,你还当着民兵连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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