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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艰难岁月(3) 

世道 作者:李祝尧


工作队指导员郭野示意大家不要着急,心平气和地说:“韩大有同志,四清运动的目的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今天你交代了,算你自觉革命,宽大处理。如果和运动对抗,性质就不一样了。”

韩大有觉得,郭野的话虽然说得和气,却藏着一种威严。

胖刘从桌子上拿起那封信,故意在韩大有面前晃了一下:“看到了吧?我们对你的问题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想蒙混过关是痴心妄想!”

韩大有抬起眼皮看看胖刘手里拿的那封信,不由地皱起眉头,那张螃蟹脸马上镇静下来。他低声说:“我是老党员,从来没有跟党有过二心……”

“少废话!对党忠不忠,关键看行动。”韩老虎打断他的话说,“今天不是让你来评功摆好,是让你交代问题。”

武云英组织今天这个小会,是对韩大有的问题进行一次火力侦察,并没有指望他交待多少问题。他见达到了预期目的,就说:“韩大有,你要让我们相信你对党没有二心,就要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的问题。比如,原来你是国民党的兵,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

“我是被抓走的,解放太原被解放的,解放石家庄还负伤立过功,这我有证书……”韩大有着急地解释着。然而,武云英根本不听。他继续说:“你别表白了,问题在哪里摆着呢。还有你的经济问题,我们掌握了大量证据,现在就看你的了。就我想尽快看到你的检查。”

韩大有从来没得罪过人,会有谁给自己写黑信呢?韩天寿这小子为什么也在工作队面前起哄?他想不通,很憋气。晚上想去问问韩天寿是怎么回事,不料刚出门就被民兵拦住了。原来自己已经被监视了,满肚子冤屈没处说。

第二天,武云英又把他叫去,开门见山地说:“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反复想过了,我是清白的,没有问题。”

武云英再次拿起那封检举信:“别人都揭发检举你了,还想抵赖吗?”

韩大有瞅了一眼那封检举信,委屈地说:“我没得罪人呀,咋会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没冤没仇的,谁会陷害你!快交待吧。”

“我有没有问题,大夯知道。”

“你俩建立了攻守同盟吧?”武云英猜测着。

“进库、出库,一笔笔记得清楚着呢……”

韩大有刚要张嘴,就被武云英的话打断了:“那账呢?把账拿出来。”

“闹水灾那年仓库塌了,账本全被水泡坏了。”

“是你故意把账毁了吧?”

“天地良心啊,你怎么这样埋汰人啊!”韩大有气得嘴唇哆嗦。

武云英冷冷地说:“韩大有,你既然没问题,急什么呀!”

“这事摊到谁身上不急呀!屎盆子又没扣到你头上。”

武云英想发火,还是压住了。他说:“韩大有,政策对你讲了,检举信也叫你看了,现在就看你的了。回去好好反省,端正态度,争取主动。”

韩大有见武云英依然信不过他,恼怒地说:“我没什么可反省的,从来没贪污过集体一粒粮食!”

武云英冷笑了两声:“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没有的事我怎么坦白?”韩大有生气地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

韩大有刚走,石大夯就来了。他单刀直入地对武云英说:“你们不能单凭一封匿名信,就怀疑韩大有有问题。”

武云英不满地盯了大夯一眼,冷笑道:“叫你说韩大有倒是模范,值得表扬了!”

“村里评过他好多次模范呢。”

武云英感到惊异,“没想到你竟给这个贪污分子评功摆好求情来了。”。

“我说的是事实。”石大夯说,“武政委,账本明明是发大水那年泡坏了,你们为什么说他故意把账本毁了?”

武云英摇摇头说:“大夯,你主观臆断,凭印象看人。这对一个基层干部来说,可不是什么优点。”

“他一直跟着我工作,我信得过。”

“他背着你干的事,你也知道吗?”

武云英这么一说,大夯不言声了。武云英把脸一沉:“石大夯,你怎么干预工作队的工作呢?太张狂了!”

石大夯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冷静,急忙缓和口气说:“武政委,对不起,有些话说得不合适,请原谅。你是领导,别跟我一般见识。”说完走了。

胖刘说:“这家伙确实傲气,八角脑袋不好剃。”

武云英气愤地把手中的钢笔摔到桌子上:“他压根就没把咱放在眼里!”

胖刘献策说:“武政委,依我看光凭这封检举信不一定能把韩大有攻下来,应该抓一些证据。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有证据当然好。粮食是他一个人贪污的,到哪儿找证据呢?”

胖刘献计说:“我看韩天寿态度不错,能不能把他争取过来,让他大义灭亲?他听你的。”

武云英觉着胖刘说得有理,就把韩天寿叫来。韩天寿不知武政委找他干什么,来了就恭恭敬敬地站着,等着武云英吩咐。武云英却故意什么也不说,韩天寿沉不住气了。怯怯地问:“武政委,找我有事?”

武云英悠然地吸着烟说:“天寿,听说韩大有是你叔,他的态度你也见了,在事实面前拒不交待。有人说你在背后给他撑腰……”

一句话把韩天寿说得胆战心惊,赶紧表白:“武政委,你还信不过我吗?那天我还面对面地和他斗争呢。”

“有人说你是明批暗保,瞎乍唬。不能光空喊,要揭真的。”

“真的?”韩天寿为难地说,“我确实没掌握着他有什么证据。”

“这么说,你是不愿跟韩大有划清界限了!”

“我坚决和他划清界限。”

“这就要有行动。你肯大义灭亲吗?”武云英说,“天寿,韩大有是你叔,他往家拿粮食你能不知道吗?现在就看你是不是真革命了。”

韩天寿不再言语了,思想斗争得很厉害。揭发韩大有吧,确实没什么问题。再说他是自己的叔,不仅救过自己的命,还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良心上过不去。不揭发吧,又怕失去武政委的信任,那将对自己大大的不利。他思忖了片刻,对武云英说:“武政委,既然你这么信得过我,我就全说了吧。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保管员也经常往家偷粮食,特别是低指标那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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