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女人的屋(1)

埋:一本用罪恶写成的大善书 作者:杨哲


木炎依偎在他怀里,替他按摩着那里。她一眼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如果换成了别的男人,她恨不得如此,就看着那些男人的窘态,等着时间熬够了收租子。但这个男人,她想帮助他一下。于是她把头埋在男人两腿中间。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奇怪她已经使出了全部的花招,为什么它却越来越缩成一团。她尽量发出喉咙处的声音,装出淫荡的表情看着他,但她却看到一个男人双手捂着脸,长长的叹息从手指的缝隙中泄露出来。

那晚很漫长。两个人相拥而眠,准确地说,只是抱着,谁也没有睡着觉。

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自己只是个妓女。肮脏的妓女。她记得姐妹们说过一句话,绝不要爱上一个知道你的过去的男人。但是她和他就是在那种场合相见的。这已经无法改变了。所以她觉得委屈。

他也委屈,军队出身,多年的大负荷锻炼,造就了他铁打的一般的胸膛。当女人们贴在他的胸口,心跳都会加速。然而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任何锻炼是针对下边那小兄弟的。本着不用即废的原则,小兄弟现在基本上也就功能单一了。所以遇到关键场合……这女人们还可以伪装一下高潮,男人连伪装都做不到。他觉得自己很窝囊,在床上辗转。

突然,他的胸口,遇到了一根软绵绵的针。他愣住了。那根软绵绵的针,顺着她的鼻翼,顺着她的下巴,她的头发,流到了他的胸口,找了个软弱的地方,刺了下去。那根针细细的,所以刺下去的时候,并没有疼得他大叫,而只是麻麻的,木木的,一直刺到很深的地方去,刺得他心痛。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安慰她,让她焦灼的心放松下来。于是他说:“也许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

“因为你太爱我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着他的那句话。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确信了一点,进了这行的女人,就不要再奢望男人说出“爱”这个字了。可是当这个男人,在她耳边说这个字的时候,她却模糊了意志。她是否该相信这个男人?或者,这只是这个男人的借口?

是的,这是他的借口。他想,他无法确定他对她的感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弟弟一时半会起不来了。在无法满足女人的空洞的身体的时候,至少他还可以说出那三个字,来填补女人心灵上的空缺。这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对无能的挽救。可是她却用那种天真的眼神看着他,她的嘴唇的翕动就像是在念叨着他的话,重复着他的话,把那句话读进了心里。她信了他的话。他知道。她信了他嘴里的爱情。她越是相信,他越是感到自己窝囊,除了这一点点欺骗,其他的,他都无能为力。

她笑了,像一朵花儿,盛开了,脸颊上甚至出现了红晕。那是女人最幸福的表情吧。他跟自己说。至少这个晚上,他满足了她。能够满足,一个女人,他感到放松了很多。

她的手又缓缓地摸过来,抓住它。就像是捧着一个心爱的宝贝,用手心的热度一点点地在融化它的冰冷。他琢磨,要不然男人们都盼望着家里能有个女人呢。即便都是用手,她的柔软嫩滑的手也要比自己的舒服得多。但是如果有了家,他曾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一旦有了家,他就要放弃奔波和危险。他必须得照顾那个家里的女人,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他需要很大的改变,放弃自己的原则的改变。

她感受手中,它的膨胀,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她手心里一点点跳动着。她第一次感觉,男人那跳动的频率,慢慢贴近了她的心跳。

他没想到放松了以后,小兄弟反倒越来越进入状态。他也有了一点点扬扬自得。在她耳边肆意地吹着气,问她:“抓着它什么想法?”

“手感不错。”

当早上的阳光闯进豪华标间的地面,她醉心地笑着,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和安详。他睁开眼,手还握在她胸口的乳房上。他把她又搂得紧了些,闻她头发的味道。

“我们去旅游吧?”她说。

他的确去过很多地方,但那些地方都不是用来观光旅游的。“我们去哪?”

“无论去哪,只要是离开这个城市就行。”

“等我攒下一些钱来……”

“不需要花你的钱。我已经攒了很多钱了。我想去看薰衣草,新疆的伊犁,有一大片薰衣草,我想去那里。”

他琢磨了下他的银行存折上的数字,他得找个理由来解释。

她看出他的迟疑,她转移话题:“我做了个梦,我梦见我住在一个白色的小洋楼里,面前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向日葵林。有一天,我穿着白色的睡衣,站在二层的阳台上,向窗外望去。你来了,你穿着风尘仆仆的衣服。你还戴了一顶牛仔帽子。阳光把你的皮肤晒得黝黑。你抬起头,望着我。然后我默默地走下了楼,拉着你的手,走进了向日葵林的深处。那里有一块平整的地方。我们两个光着身子,肆无忌惮地做爱。阳光把我们晒得遍体通红。然后我睡了一觉,再醒了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两名警察来找我,他们问我,你叫什么,你去了哪里?我说,我也想知道,他是谁,他去了哪里。”

当阿信想起来木炎所描述的那个梦的时候,阿信只感觉,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苏翔是检查了木炎的别墅,看到了与阿信有关的证据,才调查到阿信的身份的。阿信听说以后,重新来到了那座向日葵林中的别墅。他站在别墅的外围,仔细地打量着别墅。从别墅的一角溜达出来一只德国黑贝。那是他最喜欢的狗,忠诚而骁勇。木炎曾经说过,她有钱了,就会盖一幢这样的房子。养一只黑贝看家。每天晚上,等着房子的男主人归来。可是,当他有一天真的来了,屋子的女主人却已经走了。

他走进别墅,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最终,他在一个房间前停下了脚步。那间房间的墙上,贴着一张他给她拍的照片。照片上,她抱着一瓶红酒,坐在旅馆套间落地窗户旁,宽大的衣领下坠,露出粉嫩的肩膀。她的胸口还很光滑,平整,没有蝴蝶的烙印。她转过身,看向镜头,目光迷茫而性感。她说她喜欢这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有两个她自己。

那是他们的第一夜,他留给她的纪念。

在照片下边的桌子上,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打开着。阿信看到文件夹里都夹着剪报。所有的剪报,都是阿信写过的文章或者是针对阿信的采访。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去找他。

他慢慢地翻着文件夹,很多记忆涌上了心头。他哭了。一个不轻易流泪的男人,当他流出第一滴泪水,泪水就再也没有阻碍,它们肆无忌惮地流淌着,吞噬了一切悲伤。一份眼泪是为了她而流淌的,一份眼泪是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懦弱的躲避。

原来这么多年她都在等待他的出现,然而那一晚,当他站在东德村的小路口,当矿老板站在他面前,当木炎从一辆红色跑车里钻出来,他却故意装作没有认出她来。他已经拒绝认识那个开着红色小跑车的女人。

她的希望破碎了,她的生命和身体也便支离破碎了。

一年前,木炎修的这幢别墅。二层的一个房间作为她的书房。屋子里摆着写字台,跑步机,几盆花草,还有一张照片。琳达看见了墙壁上的那张照片,她问木炎,这是谁照的。木炎说,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那时候她还年轻,还能卖弄一下性感。几年过去了,她已经找不回那时的感觉了。五年对于女人而言,是一道坎。琳达说,不一定。当你再次见到那个摄影师的时候,你还会朝他微笑,你的微笑还是会那么感性,那么陶醉。因为你看见了你爱的人。你想把你最美的那一刻,展现在他面前。

琳达一直在寻找能够给自己拍出那种感觉的摄影师。她通过那些剪报,最终找到了阿信。

当琳达花了伍仟元,把阿信约到了咖啡馆见面的时候。琳达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为我拍一张照片吧。

阿信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拍照片了。现在,他靠演讲赚钱。他偶尔会被某些中学邀去演讲,进行一些爱祖国,爱社会的教育,他会特意把断了的手掌伸出来,给大家看。看吧,这就是一个为了社会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的下场,靠来给你们卖弄身上的伤疤来换取生活费。阿信也清楚,这种所谓教育都是胡扯。如果真的能让台下那帮毛头小子们有所触动,那也应该是,他坐在台上,旁边坐俩比基尼美女,他一只手握着雪茄,一只手搭在女人的大腿上,吐着烟圈跟学生们侃侃而谈,看看,这就是为了社会贡献一份力量,贡献了一只手之后,社会给与我的补偿。这样的演讲肯定会更有效,更能激发小刺头门的闯劲。而现在,他只能干瘪地坐在台上,台下睡倒一片。他的另一项灰暗一些的工作,则是拉关系。他已经在记者的圈子里混出了一定的知名度。有些公司想宣传自己,打广告又太贵,所以编造出一些社会的新闻,更加方便引起世人瞩目。他利用自己的名气,吸引那些公司的人,然后替他们联系幕后炒作的专家。一般给他捐钱超过一千的人,都是奔着这个目的。最近这两年电视选秀的小孩们越来越钟爱这种幕后黑手的炒作,所以他的生意越来越好。他见到琳达的时候,他也以为可爱的小姑娘是她们中的一员。但是琳达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是拍一张照片而已。”琳达看着远处,她的中指在嘴唇上点了下,这是她惯用的勾引男人的动作。

“我是做新闻摄影的,基本上也就是抓拍。拍肖像我拍得并不好。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专业的……”

“我不喜欢摆拍,大影楼我都去腻了。我看过网上你拍过的摄影作品,你抓拍的很多瞬间,那些人的眼神,很有味道。我想让你也抓拍一下我。”

“那是过去的作品。现在我已经没法抓拍了。”他举起右手,右手带着手套,“现在我照相,都是把照相机固定在右手上,然后接上一根快门线,才能拍下一张照片。这样很不方便。”阿信掏出手头的一台相机,的确,相机的快门键在右侧,他不可能左手拿着机器,然后左手去够快门键。

琳达直视着阿信,她看出来,他在糊弄她。他是木炎用一整间房子才能装下来的那个男人。无论他和木炎之间发生过什么,又为什么分手,木炎一直死死地抓着这一份记忆不放手。对于木炎那种经历过很多的女人而言,这个男人成为了记忆里一段不可逾越的丰碑。所以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只是他在戏弄她。也许是因为她太小了,根本不值得他拿出全部本领。不过,他低估了她。她从小就相信自己的魅力,只是愿不愿意展现的问题。她觉得还没有找到值得自己展现魅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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