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代窦光鼐(7)

大清一品 作者:张军


黄梅听得一肚子的火,烤的心肝肺腑又热又胀,恨不得立时两脚踹过去,将这老头子踢个半死,但面对眼下的形势又不得不将火气使劲地往下压,脸上现出一副平静的表情。冯万行、许文成则听得明明白白,原来这黄梅并非是看准了福崧不敢下手动浙江百官才这么安心的,原来是早用了一百二十斤的筐子从乡民地主那里盘剥填库了呀!

吴荣烈这边说得激动,一口气喘不上来,弯了腰大口呼气,使劲儿地捶胸。后边有几个人急忙上来又是捶背又是抚胸。除了吴荣烈的咳嗽声,其他人都静悄悄的不说话,场面好像僵住了。黄梅正想要说些什么,从吴荣烈身后走出一个三十多岁中年人,圆面大口脸色白净,青缎开旗儿袍上套黑考绸团花棉大褂,套着天青色马褂,冠顶镂花银座,上衔银雀,是个秀才打扮,长相与吴荣烈有些相似。

那人朗声道:“黄大人可知道,平阳百姓有两苦,两苦不去难平安。这里还有一苦要跟您说说,每年征税在正税之外还索要房费、火耗、票钱、升尾等诸多名目。百姓不敢问,就是问了也只能遭来斥骂责打。但因税目众多,尽是些畸零小数,交上来的银子往往不是整数,还需要另外交凑整的升尾银子。每厘银子不过千分之一两,却要征钱二十文,多收十倍还多。老百姓虽忍了,但并非心无怨气。去年年末,怎么又改成每厘银子要征钱二百文,多收一百多倍。请问黄大人,这样的收法,老百姓还受得了么?还能活下去么?就算您不惜老百姓的命,这样的收法,您有朝廷的章程么?有过去的沿规么?上报了巡抚、藩司么?这多收的钱究竟是要做什么用的?”

一个酸秀才竟敢指着父母官连连质问,黄梅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大声喝道:“你是谁?竟敢在本官面前无礼咆哮。”

那秀才刚要答话,吴荣烈停了咳嗽,上前止住了他说话,对黄梅道:“黄大人,小老儿姓吴名荣烈,是乾隆三年的举人。你要算后账,以后尽管找我。有多大事老爷子我都敢承着。不过,今儿个你必须得给我们摞下一句话,这勒索百姓的平阳两害你想不想革除?”

黄梅又打起了官腔:“交还息谷、上缴升尾银不是规矩是国法,怎么能说是害?又怎么能革除?至于你说的多交息谷,多索升尾银的事,必是下面人捣的鬼,待我查明后一定重重查处。乡亲们都回去吧,本官一定为你们做主。”

“呸!这是你发财的源头,怎么舍得轻易革除。您刚才不是说大堂之上有明镜高悬么?可大堂之中还有‘戒石’一块,你天天都见,不至于忘记吧?上面有‘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一十六个大字,您难道不懂其中的意思么?你这个狗官,今天不当场除掉此弊,我们便砸烂你的狗头。”

“大胆!”站在一边的许文成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怒形于色,大声骂道:“反了!一群刁民,可知昭昭天日之下还有国法管着你们?再不退去以聚众谋反罪论处。”

许文成话未说完,只听轰的一声,猛然间人声并起,乡民压抑了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愤懑犹如久蓄的洪水,被许文成这句话炸开了堤。人们手挥锄镰扁担叫喊着如海潮一般向黄梅等人涌去。冯万行胆小,一出来见这阵势就已经紧张的嘴唇发颤,下巴发抖,幸好腿脚出奇的利落,第一个就如飞人般蹿回了县衙。许文成还想大义凛然的说两句,镇住这些乡巴佬。一回头,身边的黄梅及其衙役早就跑的干干净净。许文成也再没说二话,拔腿就往回跑。

四黄梅等三人被衙役架着绕过贪兽照壁,进大门过甬道,再过仪门,穿大堂、二堂直到三堂,三人原以为乡民已被挡在衙门之外,尚想歇歇,却听那暄闹的人声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近。

冯万行脸色惨白道:“快跑,快跑。”

黄梅身体庞大,喘的如牛一般,摆摆手道:“你,你们走吧,我就,死,在这了。”

话未说完,乡民们已经到了,将三人团团围住。前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后生,举着扁担照着许文成就是一下子,疼的许文成“嗷”的一嗓子,嘴里还不服:“殴打朝廷命官,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打的就是你们这些赃官。”

冯万行急得大叫:“我是外县的,没我的事。”

眼见得棍棒齐下,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黄梅此时也挨了一下,好在肉厚没怎么着。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谁救了他,是不是府里知道了动静派兵来了,却见喊话的人正是吴荣烈。吴荣烈走过来道:“黄大人,我是已经不要这条老命了,但你的命也不想要了么?今天你若不为百姓除此两害,我吴荣烈可以撒手不问,但我拦不住这些百姓。黄知县,父母官大人!你在平阳县已经呆了八年了,已经捞了不少银子了,你若是还不想撒手,还坚持要对百姓敲骨吸髓,恐怕难过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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