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不住用手去扫一路而来的细微干燥。镇上的女孩将手上的水递给莫言，然后将另一杯给她身边的莫小鱼。
　　
　　睡梦里的莫小鱼并不看镇上的女孩，而是远望墨蓝海边产生欣喜。似乎放开了，他就可以一直飞到云层里，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莫言把小鱼埋在沙子里，等浪过来，盖过小鱼的身体和脑袋，让他无法呼吸，然后再退潮再涨潮。刚开始，莫小鱼被折腾得够戗，嘴里全是细沙和苦涩。可是旁边的女孩帮腔说，海边的孩子都玩这个，躺在沙滩上等着海浪扑过来，就可以畅听海里一切的声音了。
　　
　　是真的躺在海水里就真的能够畅听到海的声音么？海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呢？是会轻轻的喊着：“莫小鱼，莫小鱼，莫小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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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小鱼睁开眼，满眼的即是盛开到旺盛的雏菊，幼嫩的清香扑鼻而来。康纵和祐祐隐藏在大把的雏菊之后，看莫小鱼醒过来，祐祐拿着大把的花换到了花瓶里，取代的是前几日快凋谢的百合，边换边说：“我把那些个可爱纯情的小女生们都换走了，你不会哭吧。不过你也没什么好哭的，连表情都没有，能够哭那还真是件好事啊。诶，对了，康纵，你看这样做不错吧，阳光好劲，远处是海边，真是绝美风景。”
　　
　　“康纵。”
　　
　　正在给莫小鱼倒开水的康纵看着祐祐，意思是：“你叫我做什么？”
　　
　　祐祐摇摇头，两个人仿如初醒过来的表情同时看着莫小鱼。
　　
　　莫小鱼看着康纵，因很少喝水而龟裂的嘴唇微微抖动，康纵连忙把倒好的水递到莫小鱼的手上。莫小鱼几天以来一直靠输液吸收水分，这是第一次喝水。
　　
　　“我还能活多久？”莫小鱼第一次平静的询问康纵。
　　
　　“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康纵的回答并不有力。
　　
　　“大概多长？”
　　
　　“一般的情况下是半年。”康纵嘴唇微启，轻轻的吐出这个词，不想让莫小鱼听得清楚。
　　
　　“哦。”莫小鱼听得很明白，或许比他想得还要稍微长一些。“我最近并没有每天眩晕，也没有视觉模糊，会不会因此而存在的时间会稍微长一些呢？”莫小鱼不再对自己的命运失望，而是想从康纵的口中对争取到一些生活的时间。
　　
　　康纵暗自难过，他不是神，即使去了一趟松原也无济于事。可是现在莫小鱼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神，一个人的肯定给予另一个人继续生活下去的愿望。
　　
　　“恩，会的，说明你正在好转。搞不好今天晚上一觉起来，我们就可以回学校接受全校从上到下女生们的热烈欢迎了啊。我先说好，第一，我一定不再渲染你和康纵的好朋友关系。第二，我一定不和你争抢。你看上谁就是谁。”祐祐摆弄着手里的花，抢着话过来说，阳光般的笑容绽放让康纵又想到他与女主持起冲突那时张极其难看的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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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脸有时候也挺好看的。
　　
　　那就是一张阳光的猪脸。
　　
　　阳光的祐祐的脸，上面画满了康纵设想的水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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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也好。”莫小鱼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的小说稿已经通过了，出版社对它报有极大的信心，准备花大价钱来打造。”康纵从书包里拿出合约，一直带在身边，角上已经磨出了毛边。
　　
　　“真的？”莫小鱼接过合约，这是他一直想实现的愿望，如果能够在自己还有知觉的时候看到书的出版，无论发生什么都心满意足了吧。
　　
　　“封面我已经想好了，那就是我站在雨后的天空下，躺在楼房的天台上用书本盖住脸去倾听城市的声音，因为不露自己的脸，所以我也不会收费的。”祐祐很积极主动的要求。
　　
　　“好啊，如果祐祐你能够给一张不露脸的照片，是年画我都用。”好像在印象里，祐祐的照片全都是V字手型的歪头照。
　　
　　“保证？”
　　
　　“保证。”
　　
　　“发个誓吧。”
　　
　　“发你个头啊，赶紧明天一早就带脚架去拍回来，别闹了。”康纵随随便便就打发了祐祐。发什么誓呢？誓言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用来违背的么？
　　
　　“哦，知道了。那小鱼是要做康纵复检查吗？我下午回去准备，明天就给你带过来。”祐祐很欢快的说，没有一丁点悲伤，多好的孩子，没有一丁点悲伤，从不杞人忧天，永远都生活在快乐之中，也给所有人涂上了甜美的味道般。
　　
　　甜美的味道是要涂的，天台上仰面倾听城市的照片其实早已成型。交错的电线在身下细密穿插，横的竖的在某片微蓝天空里交织出了不同大小的方块。看似广阔的流动景象任人飞翔，可电线织成的那张网早已铺在半空，看不见的火花是足以致命的要素。
　　
　　压抑着飞翔，以免触电身亡，不然那还真惨。祐祐撇撇嘴角，对这样的景象不予想象。
　　
　　像布丁那样，任凭飓风多大，都挺着胸膛往飓风里撞，展开翅膀扇动起的不过是让自己辛酸的力量，弱小的生命不足以抵抗那张电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