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矿长不吭声了。

先抑后扬，温浩马上肯定了师傅的精神：“师傅，您虽然退了休，但您这种对国有资产流失高度警惕的精神，以及对大观煤矿的热爱，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卢宜生自嘲道：“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说到底，我是不是思想保守、是个老古董？”

“那不能这么说。师傅，您的这种精神那是我们全社会的财富。不过，对于煤炭企业的改革和发展，您要相信政府政策指导的科学性和监管力度，要相信现任煤矿集体领导班子改革决策的能力……”

卢宜生有些失落地听着。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突然发现自己对它的发展再也无能为力，甚至连怀疑都怀疑得不着边际。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如此强烈的失控感！

关于股权的所有障碍已经清除，陈玉亮应邀到大观煤矿签合同。车驶到大门时发现，三十多个退休职工打着一条“坚决反对侵犯退休职工利益的合作行为”横幅挡在了大观煤矿门口。

接到陈玉亮助理的电话，王家瑞领着叶小薇、林维昌赶到了煤矿门口，看到这些退休职工正堵住了陈玉亮的车不肯放行。

“大家堵住大门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意见，请大家到会议室去，咱们坐下来好好谈。”王家瑞极力想把大家从现场劝走。

不远处，一辆客运中巴停下，从温浩那里回来的卢宜生下车，正好看到大门口的这一幕。

李老太太挥着手里的小旗：“我们坚决反对侵犯退休职工利益的行为。”

“大家不要激动，我们大观煤矿从来就没有而且也不会用侵犯职工利益的行为来换取企业的发展。”

卢宜生在一旁看了看，准备从一侧溜走，一个老头看见他，喊道：“卢矿长来了，卢矿长也是八号楼的住户，我们大家欢迎老矿长代表我们退休职工讲几句话好不好？”

在大家的掌声里，卢宜生后退无路。

王家瑞看着岳父走近，心里头直发毛，不知道性子耿直的岳父这次又要抛出什么炸弹。

“大家都是大观煤矿的老人了，都知道这位王矿长是我女婿。本来我是不打算在这种场合讲话的，因为我是左右为难。讲轻了，大家认为我徇私，讲重了，我又得罪了家里人。但既然大家推举我做代表，那就是信任我。我就讲几点我个人的看法。”

众人鸦雀无声，都把目光集中在老卢矿长身上。

“我们都是大观煤矿的老职工，基本上都是在这儿工作了二十年以上，可以说是把自己的青春都献给了煤矿。我们对煤矿的感情，不是用语言用文字可以表达的，我们虽然退了休，但我们对大观煤矿的热爱、关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这是我要讲话的一个前提。”

大家不约而同地鼓掌。

老卢矿长的情绪受到了掌声的感染，这些掌声是对他最好的鼓励，话头一转他接着说：“作为退休职工，上了年纪的人了，可能我们的观念是有些跟不上形势，但我们不反对煤矿向前发展。我这些天听到了不少议论，我把这些议论总结起来就是以下两个方面的担心，我想请煤矿的领导们一一答复。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消除心中的疑惑。”

林维昌意味深长地：“老矿长，你们对煤矿的感情我们后辈都是有目共睹的。你们所有的疑惑，也都是因为关心煤矿的发展，我们一定认真回答。您慢慢说。”

“第一点，煤矿和陈玉亮合作，给对方的股份从25上调到28，这有没有现任领导急于求成，为了促成项目出成绩，不惜牺牲集体利益的思想作怪？有没有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第二点，听说八号楼为了要给新建的厂房让路，要被拆掉，为什么迟迟没有明确的安置方案出台，是不是想先让职代会通过合作方案，造成既定现实，然后以八号楼住户的居住利益为牺牲品？你们怎么安置这一批七老八十的退休职工？”

老卢矿长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大家热烈地鼓掌响应。

王家瑞放了心，环视一圈问：“大家的担心和疑惑是不是这两点？”

“是。老矿长总结得好。”

“大家有担心有疑惑，我很理解。要说到对大观煤矿的感情，我可以毫不脸红地说，我对它的感情不会比在场的各位少。为什么这么讲？我王家瑞十八岁就开始在这儿工作，到现在为止，二十年也出头了。从一个普通的挖煤工人走到今天煤矿领导的位置，可以说是大观煤矿培养了我，是它给了我机会，给了我信任。我父亲曾经也是大观煤矿的工人，在我三岁的时候，因为矿难事故，他离开了我们一家子。所以我特别珍惜现在所处的位置，特别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抓好煤矿的安全生产。为什么呢？因为我太能理解、太能感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一个退休职工打断了他：“你不要讲这个，你就回答老矿长总结出来的两个问题就行了。”